第18章 018：原是所託非人

禮之豫放下手：「齊叔和黎阿姨有他們的生活，晚輩不能多插手。我如果是你，我會努力不成為自己不喜歡的樣子，這樣就夠了。」

她輕笑，眸底有一絲微涼：「他們是你的父母，他們愛你這一點，我看得見。」

過去她以為他們的故事是童話，原來，現實中沒有這麼多童話，破碎才是常態。

但那又如何……

她看到了過去從未看到過的齊律安，更柔軟的小男孩，原來藏在他心底深處。

沒有完美的人，誰還不是傷痕纍纍地往上爬？

這樣的他，以後不會成為齊叔的。他會遇見心上人，和他一生一世白頭偕老。

她突然有點羨慕那個女孩，嫁給齊律安，一定很安心。

此刻，禮之豫不知道——

再後來，她學會了喝酒，喝醉了就坐在陽台畫畫，想象他在國內與喜歡的人相濡以沫的生活。每晚，在瀕臨崩潰的哭聲里，她拿起畫筆，一點點拋棄了該死的懦弱。

可是，來不及了。

再萬眾矚目的作品，也換不來歲月流金里不敢去愛的少年。她錯過了太多，太多……

烈陽下，禮之豫雙腿像是灌了鉛，最後狠狠地踩了柏油路一腳。

時不時見路遙一面真是對生活巨大的磨練，汗水滴在瀝青的油柏路上，彷彿燙到她那顆現在並不玻璃的心臟。

她實在是想不通，當年的路遙到底是腦子抽了哪根筋才會搭救她？

現在的他，簡直是比魔鬼還要魔鬼的存在啊！

昨天明明是他自己身子忽然往後傾，讓她的眼線畫得稍微歪了一些，路遙居然說她笨手笨腳的，不行就回去多練練，別在這兒丟臉。

禮之豫深吸一口氣：這個人，他到底！是不是有病啊！

算了，這段時間她的工資都漲了不少，勤勤懇懇打工人犯不著和錢過不去。只是想到她過去對路遙的濾鏡，碎得更厲害了……

今日的化妝工作結束，禮之豫鼓著一張發紅的臉準備離開，就撞上了身後的九砂。

她有些驚訝地問：「九砂姐，你怎麼在這？」

路遙皺眉，她怎麼又認識了一個人？還是他的朋友。

九砂一身銀色西裝裙，笑著道：「我今天是飛行嘉賓，過來和他們一起做法律援助。」

「對了。」九砂抱臂打趣，「你臉怎麼這麼紅啊？」

「被氣的。」

生怕九砂誤會，她不悅地瞥了身後的路遙一眼：「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會再遇見某個人。」

「……」

旁邊的幾個人終於憋不住笑了，路遙第一次感覺到這樣詭異的滋味，像是真的融入了集體。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直勾勾地看向禮之豫：「不想看見我啊，門在那，我就不送你了。」

「路大律師，這是公共場所，我是你們節目組聘來的化妝師，你沒有資格趕我。」

禮之豫大方地瞪了回去，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對路遙已經絲毫沒有一點濾鏡了。

一想到接下來還要和他相處三個月，她渾身不舒服！

她必須立刻，馬上，回去要求換一份工作，不然容易減壽。

「路遙，分手后也還是能做朋友的，你何必搞這麼絕啊？」

一旁一個西裝眼鏡男跳出來打圓場，九砂聞言愣住了，禮之豫趕緊解釋：「我沒和他在一起過。」

「你看你，把人家姑娘委屈成什麼樣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彷彿禮之豫真是路遙的前女友一樣，就連九砂也跟著安撫起了路遙：「男子漢，大丈夫，豈能這麼沒肚量呢？」

禮之豫著急：「九砂姐，我和他真的沒關係。」

「夠了。」

空氣忽然凝固，臉色黑下來的路遙一把抓住了禮之豫的手臂，將她往門外帶去。

九砂的眸光暗下來，她拿出包里的那張Ainsey的簽名照。想到她告訴自己，之豫有美術功底，繪畫能力一定很強。那欣賞的目光，讓九砂相信，她這輩子不會平凡地做一個化妝師。

可為什麼……她要屈身於此呢？

她將簽名照放了回去，嘴角的笑容再度揚起，或許有一天，她能夠親自見到Ainsey呢？

憑實力與偶像見面，比起一張單調的簽名照，更珍貴百倍。

空無一人的廊道盡頭，禮之豫被路遙桎梏在一方天地內，她呼吸不過來，因為他的視線太灼人。

她感受到壓抑，試圖推開這堵人牆，手腕卻被他抓住：「夠了，為什麼和齊家有牽扯的人，總要靠近我的生活？」

「……」

他冰冷的呼吸撲灑到她的頭髮上，若有若無的距離，永遠無法拉近他們的距離。

從前她只能遙遙地望著他，現在更是，這個男人從來就不適合靠近，幻想只會破滅，她早就應該將那弔橋效應甩掉。

「我不管你是不是他真的女朋友，你既然和他齊家有一絲牽連，你也算不上什麼好人。你又何嘗真是沒有心機，否則怎麼會故意接近九砂呢？」

路遙甩開她的手，她根本就沒有自己當年看見的那麼無辜單純，說不定連齊江城他們也蒙在鼓裡，她難道就沒有一點想利用九砂來幫齊律安嗎？

他剛回國，最是需要人脈的時候了。

他嘴角的笑容冰冷，像一陣陰風吹到她身上，讓她害怕。

路遙的拳頭砸到她身後的牆壁，靠近她的耳畔，低聲：「你藉助黎蔓阿姨才打出你的名聲，是她施捨給你的機會，像你這樣的弱者，只能利用別人的力量，你也算不得什麼好人，何必假惺惺讓大家這麼喜歡你呢？」

不管是齊律安，還是《律界嘉人》的律師們，甚至是九砂都被她拉攏。他最討厭裝模作樣的人，蓄意靠近他。

禮之豫抬起手臂，握緊的拳頭正欲鬆開，狠狠扇一巴掌給他的時候，路遙冷不丁地開口——

「你好幾次都在學校追著我跑、報名學生會也是因為我、給我送過期牛奶的也是你、拿我准考證的也是你。」

准考證和過期牛奶……不，不是那樣的。

禮之豫鬆開了拳頭，眼眶泛紅，抬起的手臂仍懸在空中，卻聽到路遙繼續一字一字殘忍地念著：「高中時你不受歡迎，學生會的人是故意針對你的，我知道准考證或許不是你拿的，但那重要嗎？」他失望的目光包圍她，「你現在也成為了那些欺負你的人的模樣，不是嗎？」

原來，在他的眼裡，她是那麼不堪的一個人啊……

她為了路遙畫了一張又一張的畫，跟著他是想研究如何構圖，送他的明明是新鮮的牛奶卻被人掉了包，讓他對她有這麼壞的印象。

那些校園霸凌她的人，一點點地吞噬她所有對於美好記憶的期盼。

她們試圖毀滅她，路遙也早已定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