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用不著充好人

無人與我立黃昏，無人問我粥可溫。

一碗雞絲粥，吃得回顏諾滿頭大汗，淚流滿面。

她只是想起自己居然穿越到了這個峰煙亂世，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實在太悲催了。

男子坐於對面，宮燈的光線剛好打在他的臉上，映照出精緻的五官輪廓。燈光在他的周身灑了一層光暈，卻並沒有讓他的氣質變得溫暖，反倒如霜華似星月，明亮又遙遠。

回顏諾一直不敢抬頭，雖然她知道那個人近在咫尺。

桌上的粥碗已經底朝天，兩碟小菜去了大半，僅有的一個嗆面饅頭也下了她的肚。

將桌上美食打盪一空，回顏諾打了個飽嗝，有點兒不好意思。「我把你的晚餐都吃了，害你挨餓。」

「無妨。」男子淡淡哂笑：「美食本該祭五臟廟，誰吃都一樣。」

回顏諾聽他說話如此客氣隨和，終於還是鼓足勇氣抬頭，目光忐忐地看向他。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目光觸到他清俊面容之時，她的心還是忍不住微微一顫。

太像了！這是他轉世投胎嗎？

一時間，回顏諾有些迷茫了。

「我是梁國大將隋逸飛，江宸的結義大哥。若他對姑娘有唐突之處，還請海涵。」隋逸飛坐在那裡，對回顏諾抱了抱拳。

回顏諾下意識地也抱起拳頭，然後不由啞然失笑，看來這就是所謂的入鄉隨俗了。

隋逸飛覷著她的笑靨看了一會兒，挽唇道：「姑娘性格豪爽，巾幗不讓鬚眉，幸會。」

「幸會……」回顏諾始終看著他的臉，許久才從唇齒間迸出兩個字。

隋逸飛終於忍不住：「姑娘認識我？」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回顏諾也沒隱瞞。

「噢，」隋逸飛唇角微勾，似乎饒有興味。「他是你的愛侶。」

回顏諾沒想到就這麼輕易被他看穿了，有點兒不太好意思：「也不算愛……侶，就是……最多只算暗戀而已。」

說完了，又怕引起他的誤會，忙跟著解釋了一句：「他已經不在世了。」

天吶，她這是怎麼了。有的沒的說這麼多，簡直越描越黑。

回顏諾有些狼狽地起身，撂下一句；「我該走了。」

「唔，姑娘請便。」男子絲毫沒有強留的意思。

急著跑路的回顏諾看了看桌上的空碗碟，有點兒過意不去：「你還沒吃晚飯吧。」

隋逸飛唇角勾起的笑意更深（儘管她完全搞不懂他在笑什麼）：「二弟和三弟原本約了我喝酒，待會兒過去一起用膳即可。」

提起他的二弟和三弟，回顏諾腦子裡和眼前的粉色泡泡頓時都破滅了，終於記起了自己的處境。「噢，那……我先走了！」

她三步並作兩步，急匆匆地邁出門去，又差點兒被門檻給絆倒。這似乎又惹來了身後男子的一陣輕笑。

回顏諾懊惱極了，她好像一直在他面前出糗。雖然來到這個世上之後，她一直出糗，但在別人面前她不在乎，而在他的面前……

胡思亂想著，她穿過了院子，伸手推開了大門。

門外兵馬齊刷刷地候著，燃著火把，拿著刀劍，殺氣騰騰，似乎專門等著她自投羅網。

胡恩德一馬當先，怒瞪著銅鈴般的眼睛，鬚髮皆張，見面就啐了一口：「呸！女人，你倒溜得快！」

江宸站在胡恩德後面，悠閑地抱著臂，目光冷嗖嗖的，看起來也是極不善的模樣。

回顏諾砸嘴，訕笑道：「打擾了！」

說罷，她就想再把門重新關上。

可胡恩德哪裡肯讓她關門，直接一腳踢開了。

「嘿，你可真夠粗魯！」回顏諾評價道：「不愧跟強盜小偷帥哥是拜把子兄弟！」

事不關已的江宸立刻抗議：「說過多次了，我不是強盜小偷！」

回顏諾恍然大悟狀；「噢，原來你不是啊，我差點兒又忘了！」

「……」江宸。

三人胡扯間，隋逸飛翩然而至。

回顏諾雖說跟那兩個可以信口跑火車，但面對這個長相氣質跟她老大極為相似的隋逸飛時，她就拘謹許多了。

「大哥，你沒事吧！」胡恩德滿滿的自責，愧然道：「我沒用，把人弄丟了，還讓她跑進你的寢居。」

隋逸飛擺擺手，淡然道：「莫大呼小叫，仔細嚇著姑娘。」

此言一出，先不說胡恩德反應如何，江宸的嘴角先抽了抽。

回顏諾看得憋氣，直接一腳踩過去，笑道：「強盜小偷帥哥的嘴巴怎麼了，好像有點歪！」

江宸冷不防被踩，一邊不停地跳腳，一邊吡牙咧嘴：「大哥，你看她像怕嚇的模樣么！」說完，又加了一句警告：「女人，你再記不住我是幹嘛，我就讓你長點記性！」

隋逸飛含笑看著他們鬧，即不阻止，也不喝斥，目光甚至還帶著一絲寵溺。

回顏諾不由想起了他在金鑾殿上逼迫齊帝自貶庶民去給他父親守墳的事情，那時他冷的像冰硬得像鐵，此時簡直判若兩人。

「天色已晚，姑娘獨自出行恐多有不便。不如暫且住下，等明日天亮再走不遲。」隋逸飛溫聲提議道。

此時他的話更像是一道下台階。否則回顏諾就算想走，她能走得了才怪。

回顏諾悶了一會兒，突然爆脾氣就上來了。「你用不著充好人。這些人如果不是你叫來的，他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眾人見她對隋逸飛如此無禮，不禁紛紛喝斥：「大膽，敢對大將軍如此說話！」

隋逸飛揮手制止他們，繼續溫聲道：「明日姑娘若要走，我便不再阻攔。」

回顏諾睨了他一眼，哼道：「留下就留下，等明天我看你還怎麼說！」

*

這一覺簡直不要太香甜，連夢影都沒有半隻。

回顏諾正睡得昏天黑地之時，突然身體劇烈晃動，耳畔有個討厭的聲音在不停地叫喚。「起床了！上路了！起床了！上路了！」

「哎呀，地震了！」回顏諾一個機靈睜開眼睛，就慌忙起身下床尋找自己的鞋子。

穿好鞋子，待要往外跑，發現地面並不晃動，沒有地震。

回顏諾揉了把惺忪的睡眼，這才發現製造地震的罪魁禍首是哪位，她不由差點氣歪鼻子，睨著那傢伙：「哈，壞小子，大清早的你找抽啊！」

江宸抱著臂膀，一臉的無辜：「你昨晚不是著急趕路，我怕你耽誤上路時間。」

「噢，」回顏諾記起來了，同時有些狐疑歪了歪腦袋：「你——你們真得肯放我走？」

江宸肯定地道：「我大哥說話向來算數……」

回顏諾趁著這個傢伙嘴巴還沒變回來之前，趕緊跑。

「你等等。」江宸在後面喊。

回顏諾非但不等，反而撒開腳丫子加速跑路。

「元祺帶著大皇子和公主一起來了，就在外面等著。」江宸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注意點，別跟他走碰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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