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棠蜣的過往

第十八章:棠蜣的過往

火光映照著影子打在她身上,那個身材婀娜的女子也在她面前露出臉來。那是一張十分猙獰可怖的臉,從右臉的額頭到左臉的臉頰,一條條巨大的瘢痕橫亘其中,深綠的瞳孔緊緊地盯著她的表情,「你是覺得我丑?」那女人將她從水中拎了起來,她結結巴巴道:「沒,沒有!」那女子將她鎖進滿是藤條的籠子里,可怖的臉不斷在她眼前放大,她突然獰笑起來。

「不過是皮相罷了,我棠蜣,從不缺美艷的皮相!」說著繼續走到鏡子旁,不斷地往臉上塗抹脂粉。鬼兒兩手抓著籠子上的藤條不停搖晃著,發現藤條十分堅韌,以她的力氣根本掙扎不開,她只得朝著自稱棠蜣的女人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求求你!」棠蜣放下了正在描眉的手,朝鬼兒看過來,鬼兒被突然轉過來的視線嚇得放開了搖著藤條的手,縮回到了籠子裡面。

棠蜣悠悠地盯著鬼兒開口道:「放了你?我被封印在那一塊小小的玉中幾百年,幾百年了,我好不容易出來了,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放過你?」鬼兒聽罷,看了看懷中揣著的玉玦,支支吾吾顫抖著還嘴道:「可是,可是不是我把你關起來的,你為什麼要抓我….」棠蜣聽到眼前的這個小丫頭這麼說話,將眼睛眯了起來,臉上剛剛塗上去的厚厚的脂粉因臉上突然的褶皺而皸裂開,開始成塊地掉落下來。

她聽見棠蜣用沙啞的嗓音說道:「不抓你,我吃什麼補足我的元氣呢?嗯?」說罷,繼續用脂粉塗抹著那張駭人的臉。由於棠蜣的語氣與舉動太過漫不經心,鬼兒實在不敢相信她會被當成眼前的女人口中的食物而死去,她在籠子中朝著棠蜣雙手合十跪拜起來,口中喃喃地念著:「天神娘娘太祖爺爺,求求你了鬼兒不想死」她朝著棠蜣磕著一個又一個的響頭,額頭被磨出了傷口混雜著籠子里的灰。

棠蜣停下了化妝的手,先是饒有興緻地看著鬼兒對著她磕頭,「這把式,我在人間見過,那群人類也是這樣拜天拜地想要祈求自己的願望能夠成真」說著像是看到一件極其好笑的事情大聲笑起來,笑聲傳遍了整個洞府又一層層地傳來迴音,看著鬼兒磕頭的頻率越來越高,她將手朝籠子用力一揮,籠子絲毫未動,裡面的鬼兒被一股強有力的氣勁拍到籠壁上,繼而用十分冷漠的語氣說道,:「別念了!吵死了!」被打到籠壁上的鬼兒捂住胸口,幸而玉玦正巧擋在她小小的心臟前面,不然就剛剛的力道,她就已經被打死了也說不定。

即使沒有打中心臟,胸口也還是被狠狠地打中了,她在籠子中蜷縮起來,清晰的從胸口傳來的痛覺叫她快要哭出聲來,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企圖在空氣中吸取更多的能活下去的希望,可是胸口痛的像是快要將她四分五裂,一顆顆淚珠子開始在她眼角打轉,她痛苦地皺著眉眼,絲毫沒有意識到淚珠子一遍又一遍地從她小小的臉頰上滑落。鬼兒祈求的聲音消失后,棠蜣的心情突然變得好了起來,她施法將整個地宮都照亮了起來,踏著地上的水窪哼起不成調的曲子來。

幾百年了,幾百年了,自她被封印后就再也沒見過這裡,她太想念這裡了,這裡記錄著她所有的回憶,還好,還好她回來了,這裡是她的老巢,也是她力量的來源,整個地宮與她自身都是相輔相成的,她在這璽瞿的邊境年少成名,靠吸取其他魔物的法力提升自己,她將狩獵來的所有魔物都藏在這裡,錘鍊了魔物的屍體而獲得的法器就是她拿取其他魔物力量的媒介,她吸了一口從法器上源源不斷地冒出的黑氣,黑氣自她的鼻孔被吸入腹中,吸食了黑氣后的棠蜣身心更加愉悅,臉上凹凸不平的駭人的斑痕漸漸消退,瘢痕的邊緣開始緩慢地長出一寸嶄新的光滑的肌膚。

在籠子內蜷縮著身體以求能夠減輕痛苦的鬼兒終於堅持不住,痛暈了過去,她的身子依舊顫抖著,嘴角不斷滲出黑色的血,將靠近嘴角的衣服也染上了黑色的血。

痛暈過去后,鬼兒的意識進入了一個灰濛濛的地方,她捂著心口不自覺得往裡面唯一的光亮出一步步挪去。她不斷地問自己,她這是死了嗎?她來的這個地方是陰曹地府嗎?想到這裡,她嘴角漾開了一絲苦澀的笑,或許她早就該死了,只是陰曹地府的牛頭馬面沒找著她,所以當初被蛇咬了后也沒有來收她,現在她已經快到極限了,牛頭馬面才來收她么?她捂著心口看著眼前全是模模糊糊的景象,艱難地走到亮的地方也沒有看見什麼牛頭馬面,她的心口還是在隱隱作痛。

過了許久,她眼前終於不再是一片霧蒙蒙的樣子了,霧氣逐漸散開,眼前的所有都變得清晰起來。那處光亮不是天色的光,不是什麼陰曹地府的光,也不是什麼燭光,而是一個雪白的,白得發亮,亮得照亮了四周所有陰暗角落的一個糰子靜靜地伏在地上。鬼兒蹲下身去,用手指碰了碰那糰子,糰子一動也不動,見到這個反應后,鬼兒將整個小手都覆在糰子身上開始撫摸起來。

糰子身上並沒有毛,十分光滑,也十分的亮,將鬼兒手上的所有骨頭血管都照的清清楚楚。突然間,糰子閃了起來,將鬼兒整個手乃至手臂都吞入糰子內部,鬼兒想要抽出手來,卻沒成想整個人都被拉入了糰子內部。糰子將她緊緊地包裹住,令她感到驚奇的是,進入糰子內后她的心口再也不疼了,但是,一股莫大的悲傷突然湧上她的心頭,一顆顆晶瑩的水珠啪嗒啪嗒地砸在她的臉上,順著她的嘴進入了她的口腔。這不是水,是淚。那些淚珠帶著一段段她從未見過的畫面砸進她的腦海中,像走馬燈一樣不受控制地在她眼前展現出來。

一個與棠蜣的長相有著九分相似的美婦人亭亭地立在一個滿是蜀葵的庭院里,與棠蜣不同的是,這位美婦人臉上並沒有那些駭人的瘢痕,她膚如凝脂,眼睛也不是棠蜣那樣詭異的銅綠,而是棕黑,映著陽光顯現出琥珀一般的色彩。鬼兒看呆了,完全不能將美婦人的容貌與那個說著要吃她的棠蜣結合起來,明明是一樣的五官,棠蜣猙獰地可怖,這位美婦人卻是溫柔得可親。鬼兒看著美婦人走進了一間布置地十分雅緻的房間,與一旁撫琴的少女相視一笑后,站在華美的地毯上甩開了長長的衣袖,赤著一雙腳不斷跳躍著,身姿婀娜,忽而用衣袖將自己的細腰掩住,忽而從長袖中探出臉來,露出一個嫵媚的笑來,看呆了房間內所有的賓客。

一曲終了,一舞既罷,場上都高聲歡呼著她的名字,更有甚者直接擠上台來想要一親芳澤,卻被她甩一甩衣袖避開了。她的一雙美目從一張張臉上看過去,最終停在一張年輕的臉上,眼角儘是遮掩不住的愛慕之意,她掩著脂粉下已經通紅的面頰退出房去。一位穿著艷麗的婦人上前來對她大加讚賞,在她回自己房間的路上卻被那一個年輕的俊後生堵了路,鬼兒看見那個男人抓起美婦人的手義正言辭地說著什麼,說的什麼她並不能聽清,只能看見那個男人情緒很是激動,將一沓厚厚的信封全都塞進她的手裡,她只見她回到房間后看著鏡子,嘴角全是笑意。

接下來則是另一幕,漆黑的天傾灑著瓢潑大雨,將院子里原先開得十分喜人的蜀葵全都打殘在地,滿地都是蜀葵的花瓣,花莖甚至是花葉都泡在雨水中,那位她之前看見的美婦人一臉慌張,手忙腳亂地在收拾著什麼,她將藏在衣箱中的信全都拿了出來,點了一把火扔進盆子里。火舌迅速舔盡了信封乃至信紙上的所有筆墨。她將自己的衣裙與珠寶全都塞進了一個布包里,然後將自己的房間緊緊地鎖住,撐著一把傘奮力地跑著,濺起一地的水花,跑到橋上后她終於停了下來,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那男人比起之前來更加滄桑了一些,他摟著她跑著,穿過了竹林,街道,終於來到河邊,穿著蓑衣的老船夫將二人迎上船去,一根竹槳劃開了在風雨中不斷顫抖著的小船,在水花開遍的河面上劃出一圈圈巨大的漣漪。

小船中男子執著女子的手承諾著什麼,女子只是搖著頭看著他,兩人在小船中緊緊地相擁在一起。既然是相愛的人終於排除萬難走在了一起,那麼眼淚又是從何而來呢?鬼兒感受著這一場由淚珠作成的雨中蔓延出的巨大的悲傷,淚珠落在鬼兒身上,卻沒有打濕鬼兒的衣服,她用掌心接住了一顆淚珠,這顆淚珠一下子漫開來,逐漸變紅變紫,鬼兒從淚珠中看到了一大片牢籠,那位身材婀娜的美婦人雙手被綁住吊起在房樑上,她的臉上早已沒有了那些使她光彩照人艷壓群芳的脂粉,她原先瑩潤的唇已經幹得開裂,像是許久沒有喝過一滴水,她的頭髮也不像以前一樣柔順有光澤,而是十分乾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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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公主請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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