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魏府風雲
魏小青在魏玲玲即將摔倒的一瞬間接住妹妹,忽見牆頭人影一閃,急聲喝道:「什麼人!」
那人並不答話,身形幾竄之下,突向花園旁的水池投去。魏小青且把妹妹魏玲玲放在一邊,一縱身,朝著那人的去處就奔了過去。不消說,那來人正是與虛耗來魏府欲取五色珠的老和尚玄光。
老和尚耳邊風聲作響,回頭望去,見一白衣女子追來,暗暗心中贊道:「好個標緻的妙女子,端的美如天仙,只是不知身手如何,我且與她鬥上一斗。」想罷,體內如來輕身**力運轉,硬生生在空中打個轉身,左手托缽盂,右手成掌,箭般射向魏小青。
魏小青身形一頓,輕喝一聲,「看招」,雙掌一分,左掌劈向老和尚胸前,右手化掌為指點向老和尚額頭。老和尚自是不懼,右手變掌為指,點向魏小青左掌,右手缽盂迎向其指頭。
當的一聲,魏小青指頭點中缽盂,卻被那缽盂震的手指發麻,暗道:「這賊老和尚好高深的功力。」將左掌一撤,那老和尚右手點了個空。
「住手!」「住手!」兩聲斷喝從耳邊傳來。
兩人戰罷各自收手,飄落地上,齊轉身望去,卻見驚世駭俗一奇異景象。
那虛耗不知從地底哪裡鑽了出來,手持一把破爛菜刀,架在正在抹淚的魏玲玲脖子上。他那形象委實令人不敢恭維:身穿紅色袍服、牛鼻子頂在魏玲玲腦後,一隻腳穿鞋著地、另一隻腳仍舊掛在腰間,腰裡還插有那把鐵扇子,魏玲玲哪裡見過這等凶鬼惡煞,早嚇的小臉發白,兩眼緊閉,只顧著抹眼淚,沒昏過去已是難能可貴。
而虛耗身後更站著一人,虛耗身材矮小,三尺多四尺不到,與魏玲玲差不多高。他身後那人身高六尺,花白頭髮,面容冷峻。額頭皺紋堆積,眼窩深陷,高鼻樑,獅子口,亂蓬蓬一紮鬍鬚垂在胸前,兩手卡在虛耗脖子上,似乎有千斤神力,直卡得虛耗舌頭吐出,兩眼翻白,那老者雖然瘦骨嶙峋,卻高大威猛,看起來不怒自威。
「住手,再不住手,我就砍了你這個寶貝女兒!」虛耗口吐白沫,忙用腹語含糊喊道。
「先放了我女兒,要不就讓你再受一次脫骨之苦!」那老者正是魏神韻。
「魏神韻,今天你要是不把五色珠交出來,我就讓你日喪二女!」老和尚囂張叫道。
魏神韻冷然道:「你以為你是誰?呵呵,光天化日之下,你到我家中搶劫珍寶,還要我把寶物交出,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問你,你是佛門中人,何以竟與這惡鬼一道,自甘墮落。難道佛祖他老人家對你不曾管束嗎?」
老和尚理屈詞窮,一時竟沒了言語,只得呆站在原地。
魏小青舉步向前對老和尚道:「如今情形,你我兩邊都討不得好處,不如你叫這惡鬼放了我妹妹。我讓父親放手饒他一命如何?即使我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那與小孩子無關。你們如此行事,倘若傳了出去,你們還做不做人了?」
那虛耗豈是善罷甘休的人物,哪裡會被這兩句虛話唬住,繼續用腹語叫嚷道:「不行,若我放了你妹妹,你父親他必會殺我。我前次便是死在你們魏府,你爹他是什麼人,我比你更清楚!你們魏家沒一個好人,要放手,你叫你爹先放手。跟我耍滑頭,不想要這笑丫頭的命了啊!」
見虛耗如此聲色俱厲,魏小青只得無奈地看著他父親。
魏神韻心中一痛,仰天長嘆一聲,將雙手放開。
虛耗那裡料到這魏神韻今次竟如此好相與,一時竟然也呆在當場。
「還不放開我女兒!」魏神韻見勢暴喝一聲。
虛耗慌忙把菜刀遠遠地丟了出去,放開了魏玲玲。那魏玲玲早已渾身發軟,癱軟在地,動彈不得。魏小青慌忙飛身過來,從地上抱起了妹妹,看了一眼父親,見魏神韻點了下頭,便轉身離去了。幾個丫鬟也匆忙離去,這花園裡只剩下兩人一鬼晾在那裡。
「你們跟我來!」魏神韻先開口道。
那虛耗嚇了一跳,單腿蹦起,卻蹦到適才所扔菜刀處,將那菜刀寶貝似的揀了起來,握在手中,問道:「你要我們去哪裡?」
魏神韻道:「若你想要五色珠,就跟我來!」
虛耗看了一眼老和尚,見老和尚點了點頭,便把那菜刀迎風一晃,化為鐵扇一把,人也變了樣子,把腿從腰間放下,像模像樣地跟在老和尚與魏神韻身後朝花園門樓走去。
魏府三進院落,曲曲折折。老和尚和虛耗跟著魏神韻來到第三進院落,這是一小四合院,共有正房兩間、廂房兩間。魏神韻邁步走向左手西廂,那虛耗神情一凜,忙道:「慢著,魏神韻你帶我們到這地牢密室意欲何為?莫不是再想害我一次?!」
魏神韻苦笑一聲,仰天長嘆道:「你是要來解救族人的吧,這世上需要五色珠的估計也就是你們了。看你這樣子,當是運用九命貓鬼的巫術讓自己不墮輪迴吧。想起過往玲瓏一族的事,確實是我們魏家的錯。但你前次來魏府,出言不遜,我魏府又不知真假,焉能借你五色珠?想我魏氏一族因獨孤之事,慘運百年不消。我妻難產而死,我子皆三歲而亡,我女苦無婆家,老天給我魏家的報應難道不夠多嗎,何苦再造殺孽?我自感時日無多,況殺你者我父也,到如今也該父債子還了,你跟我過來,我取珠給你!」復欲前行。
那老和尚忽然停住步伐,端詳了魏神韻片刻道:「暫且留步,老衲有話說。我見施主眉心黑氣甚重,面容憔悴,瘦骨枯乾,已現鬼相。如不皈依佛門,誠心念佛,可能時日無多。施主為何不捨棄六欲紅塵,救己一命呢?」
魏神韻回頭苦道:「髮妻身死之時,我心已死。所慮者唯我三女,故而偷生至今。長女魏芸,溫婉賢惠,我將他許配了故人之後,就是那蘭桂坊的老闆撲天雕。撲天雕拜我為師,敬我如父。他與魏芸自是情投意合,願意照顧芸芸一生,我見他面相威武,不似短命之相,故而同意了他們的婚事;二女小青酷似其母,最得我疼愛,只是性子孤傲,且相書有雲命里克夫,故而一直留在我身邊讀書習武,不曾出嫁;玲玲年紀尚小,一出生就沒了母親,一直都是小青帶她,看她無憂無慮的玩耍,我才能暫時抹去心頭的陰影。我死不足惜,但恐女兒無人照料。你要我離開她們,除非我死了。」
虛耗訝道:「原來你是將死之人啊。不如我傳你密術,你可以不墮輪迴,那就可以生生世世守護你的女兒了。」
老和尚斥道:「你這惡鬼,休要胡說!你逆天行事,本已經違了自然造化之理。若非有佛祖保佑,早不知道遭了多少回天劫了,還在這裡胡言亂語!」
虛耗白了白眼,也不再言語。
魏神韻續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到此時,我才覺得生命可貴。逆看我舐犢情深,但玲瓏一族如今百年大限將至,數萬條人命懸於我手,我焉能不救?況且,哎!徐阿亮,你在外先等片刻,我與大師有話要說。」
那虛耗以為魏神韻要交代後事,便遠遠地退走,看那魏神韻與老和尚進了左廂房。
剛進門,魏神韻將門一關,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長身一拜,對老和尚懇求道:「大師可是玄光上人?神韻有事相求!」
那老和尚慌忙把魏神韻扶起,道:「正是玄光,施主有什麼事情儘管說。如果玄光能幫的上忙,一定幫你!」
魏神韻站起身來,對老和尚道:「想必傳言不虛,大師一定是二十年前的夜龍王吧。龍王你可知我是何人?」
玄光一呆,點了點頭,忽然笑道:「你不就是魏老太師的孫子魏神韻魏先生嗎?」
魏神韻正色道:「不錯,我現在的身份自然就是一個普通的龍國員外魏神韻。可我還有個身份,想必龍王不一定知道吧。我先問過龍王,龍王縱橫山東之時,可曾遇過東密的絕頂高手?」
玄光道:「二十年前倭寇入侵時,我在鎮海關確曾遇過一人,武功超絕,好像是叫冬頓。據說他是倭寇中的頂級高手,與密宗關係密切。若非當時有我師兄玄感在場,那人必定屠戮我抗倭兄弟。」
魏神韻驚道:「龍王果真是好運氣!那冬頓是倭寇中有數的高手,與示寂、梅魯並稱東密三大師。三大師年歲都已過百,論武功尤以梅魯為最,他年近兩百,佛功超絕,密法精深,在倭國,人稱普度如來,他弟子三千,廣布天下,能者甚多,我即是其一。」
老和尚驚道:「你竟然是倭人?」
魏神韻搖頭表示並非如此,神色一變,似是勉強壓下心頭的怒火,道:「龍王知我魏家是因獨孤之故方才衰落,你道那獨孤何以竟能有如此本事?他原是流球酋長,曾是那冬頓的師兄弟,後來改拜入大地神王門下。他師兄弟二人共同娶了倭國大地神王的兩個女兒為妻,因此得到神王的密法相傳。而大地神王的真實身份是巫人先祖巫傷所遺棄的惡種毒瘤,但他因繼承了巫族主神的血統,所以擁有超過巫族十長老的神力。他曾獨力闖過修羅場,連那大魔王修羅和他手下的黃泉十二死士都拿他沒有辦法。後來他為奪得巫王之位,立功心切,便去獨闖那死生惡地鎮妖塔,竟以一人之力闖過七層,卻被第八層鎮守的法生金剛擊敗,他惱怒之下,破了鎮妖塔的封印,引出七層以下魔怪無數。那魔怪肆虐江南,巫族十鎮百姓生靈塗炭,他也因此失去了爭奪巫王寶座的機會。後來我龍國大士佛門總座龍樹菩薩,道門總領清虛道長連同劍道大師尋道生以及邪道二聖摩羅和帝釋天五人共去江南,合五人之力方才將鎮妖塔重新封印,把那神王一干人等驅逐出江南,並連路追殺,儘管屢次重創巫族敗類,可惜卻不能將那罪魁剿殺。」
老和尚冷哼一聲,低聲念叨:「二百年前那場浩劫原是那廝在作怪,我卻不知。」
魏神韻續道:「休說龍王,連我都是機緣巧合之下,從梅魯那裡得知。江南百姓只道是天災,不想卻是**。」
老和尚奇道:「那賊子如何與倭寇搭上邊的呢?」
魏神韻道:「那大地神王原名巫愛,為避追殺,遠逃海外,在倭國作威作福,自稱神王。東密始祖藏狼大師與他纏鬥三日夜,方趁他重傷未愈,在第一千招上以不動明王法配合日月五行輪小勝於他。自藏狼之後,繼承他衣缽的三大師都不能與神王抗衡,且那冬頓是他女婿,更添了聲勢。要不是曾經慘敗身受重傷,更且不知我龍國如今底細,他或許早就屠戮中原,報仇雪恨了。」
老和尚道:「逆又是為何成了梅魯的弟子呢?」
魏神韻長嘆一聲道:「我那時年輕氣盛,在得知獨孤的身份后,為了解除我魏家的詛咒,隻身東赴投在梅魯大師門下。希望他能幫我魏家解除痛苦。卻不知那倭國情況遠比我想象中複雜,三大師如合力還能與神王抗衡,不想那神王卻使出釜底抽薪之計,以他女兒為誘餌,將藏狼最小的弟子冬頓俘獲。我想那藏狼大師不知所蹤也跟神王有很大關係。我在倭國住了三年,愛上了一個女人。她也是梅魯的弟子,後來我和她偷跑回中原,在路上為梅魯截獲,他要我作他在中原的耳目,我答應了他。這次他從倭國傳書於我,要我留意龍王與靈童的消息,有機會就半路劫殺,並且派了他的四大護持來協助我。不但如此,我聽說冬頓也隨倭國使團到了京城,不知道是否與此事有關。」
老和尚心中叫苦,道:「如此說來,你完成任務應當十拿九穩,為何卻把事情告訴我呢?」
魏神韻凜然昂首道:「魏家歷代祖先在上,我怎能作出如此不忠不孝,恩將仇報的事情!龍王可能忘了,二十年前,你任大將軍鎮守海平關的時候,曾經在亂軍之中救過一名校尉,那就是為倭寇通風報信的我。在那之後我聽到了夜家的慘案,便回到了京城,變賣了家產,來到此地。原以為從此可以安享晚年,不想倭人要我殺的最後一人竟是龍王你!」
老和尚臉色漸變,道:「原來其中竟有這麼多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