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墓室藏寶
話說張中風回頭看去時,見山上並無一人,剛要開口詢問,卻被老和尚一指點向身後,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老和尚歉然道:「中風,休怪師傅無情。師傅騙你是有原因的,你家這墓非比尋常,掩藏了一段天大的秘密。兩百年來佛道相爭,顯密不和的原因,有極大可能就埋這裡面。師傅乃是佛門中人,雖然無欲無求,但為了天下蒼生能夠不再受苦,師傅只好對不住你了。」
張中風苦笑道:「事到如今,隨師傅怎麼說都行,我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呢?」
老和尚雙掌合十問道:「如何進去墓室,你可知曉?」
張中風並不言語,冷眼觀望老和尚。老和尚嘆了口氣,仔細搜尋了下四周,發現並無機關秘道,轉過身來對張中風道:「張持天你認識吧,當年他從軍中時,犯了死罪,是我把他藏匿才讓他逃脫性命。我不是挾恩圖報的人,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並非惡人。」
張中風沉吟片刻,問道:「你果真是夜歸天?叔公是你救得性命?不過即使如此,我也不能違了在祖宗面前發過的誓言。龍王果真是菩薩心腸的話,倒不妨回寺里敲木魚去。」
老和尚笑了一笑,伸手點中張中風百會大穴,見他昏死過去,便把他移到香案之下,望了張中風一眼,老和尚搖了搖頭,頓一頓腳,嗖的一聲沖向墓室大門。
正當老和尚撞向墓門之際,那墓門忽然自里而開。老和尚似乎知曉此門其中奧秘,並不稍減速度,直接沖入墓室之中。只聽咣當一聲響,那墓門在老和尚衝過后,竟然關閉了。
老和尚心中卻是波瀾不驚,暗運真氣,左手扣住缽盂,右手成掌虛擋在胸前,再聚集目力,細瞧周邊景象。
這墓室擺設竟讓人嘆為觀止,場面宏大,有十丈方圓。石牛仲馬,造型幽雅,竟似帶有勃勃生機;墓頂勾畫周天星辰,給人感覺好像置身荒野星空下,渾不似尋常陰冷墓室。老和尚正眼瞧去,只見墓室正中有一龜馱大碑,雄壯威武,碑身正面刻畫八卦圖形卻空無一字。石碑左右各有一供桌,上有幾十牌位,刻寫著張家歷代祖先的名諱。環顧四周,墓室之中赫然還有另外三個石門,與墓門成四方排列。左右兩門上分別刻有字跡,因墓室昏暗,卻看不明了。正對墓門之門與其造型相同,上面雕龍刻鳳,卻無字跡。
老和尚先往左邊之門走去,立定門前,只見門上刻有一段文字,上曰:「形乎形,目冥冥,問其所痛,索之於經,慧然在前,按之不得,復不知其情,故曰形。」老和尚暗思不得解,伸手推門,卻見門裡事物,暗嘆一聲,退出門去。
再往右手邊走去,那門上也有一段話曰:「神乎神,不耳聞,目明,心開,為志先。慧然獨悟,口弗能言,俱見獨見,適若昏,昭然獨明。若風吹雲,故曰神。」老和尚見門內事物,卻打一拱手,復將門合上,再邁向正中間無字之門。
那門上刻畫龍鳳,栩栩如生。老和尚推門而入,卻見面前儼然立有一物,登時駭出一身冷汗。抬眼望去,只見那物身穿紅色袍服、長有一隻碩大牛鼻子,一隻腳穿鞋著地、另一隻腳斜掛在腰間,腰裡還插有一把鐵扇子。老和尚收緊心神怒喝一聲道:「你是何方妖物,竟然在此為惡禍害人間,還不退去,否則看我如何收拾你!」說罷舉起缽盂就要施展法力。
只見那物翕然而笑道:「老法師,你不必驚慌。我名叫虛耗,原是陰間一小惡鬼,如今困在這墓室里已數十年,得佛光普照,已然修成正果。老法師如果不信,可用你那缽盂試我。」
老和尚思忖間,想起《志怪錄》中記載有此鬼物,照經書中說法,這虛耗本是給人招來禍害的惡鬼,喜歡偷盜他人的財物,也能偷去他人的歡樂,使人憂鬱而致死。但如今看這鬼物,似乎真有佛光在身。莫非真如他所云,是已經修成正果?
那虛耗續道:「我知法師此來,必為此物。不如我們做隔交易,我把此物獻給法師,法師能否幫我作一件事?」
老和尚問道:「你怎知我來是為了何物?你如已修成正果,又何必要我幫忙。你這廝莫以為我不知你的底細。你為惡鬼,生前怨氣所集,不得投胎重塑輪迴,是以怨天怨地,專給人招來禍害。我怎能助你為惡?!」
那虛耗聽聞的此言語,忽然淚如雨下,跪倒在老和尚面前,哭道:「老法師如不救我,我死不足惜,可憐玲瓏一族十萬百姓的末日即將來臨。」
那老和尚細眼觀瞧,見虛耗情真意切,並不像作假,冷然道:「你有何事,且說來聽聽。」
不想虛耗這一番言語,竟引出百年前的一段沉冤。
百年前龍朝宮廷曾發生過一次無形的蠱亂。大將軍獨孤的家裡,有一個名使女叫徐阿尼,她是江南十鎮信奉巫教的蠻族中玲瓏一族奉獻給權貴的處女。玲瓏族素有拜守護神久命貓鬼的習慣,每天深夜子時,她偷偷的起床,備供品焚香向貓鬼祭拜,(子屬鼠,子時拜貓,暗示以鼠祭貓)。貓鬼常把別家的財物搬給她。獨孤知道了以後,常以玲瓏族人性命相威脅,要徐阿尼為他辦些事情。
獨孤本是流球酋長,一向仰慕中原文化,是故遷移全族百姓歸降龍國。他素有飲酒的嗜好,但他的妻子卻極為慳吝不肯給錢買酒,獨孤只得向徐阿尼討酒。阿尼回答說:「沒有錢買酒。」獨孤說:「你為何不叫貓鬼到魏公家取錢買酒?」阿尼只得暗中祈禱,不到一個時辰,買酒的錢就送到了,獨孤就這樣貪而無厭的不斷叫阿尼向貓鬼取錢買酒。
獨孤陞官以後,有一天護衛宮中在御花園遇到了魏皇后,登時愛上了她,就對徐阿尼說:「你叫貓鬼向魏皇后說:我非常仰慕你,希望你能答應與我歡好。」阿尼就照他的話向貓鬼祈禱,貓鬼果然走到隋宮,向魏皇后訴說。魏皇后答應了她,與獨孤歡好。如是三年平安無事,終有一日東窗事發。
徐阿尼有一次在宮中一間空房裡,安排一隻桌子,桌上置放香粥一盆,湯匙一隻,用湯匙敲響了粥盆說:「貓小姐,你快來吃粥。但是你不能住在宮裡,請快回玲瓏,護我族人。」她一面叩頭祈禱,口裡念念有詞,沒有多久,她的面色鐵青,四肢像是有鬼在牽她,並說:「貓鬼死了。」原是魏皇後父親魏太師知曉此事,恐怕連累自己,決定先下手除掉獨孤,於是設下法帳捉住了貓鬼。那太師神通廣大,對玲瓏一族的貓鬼設下了詛咒,要貓鬼不再保佑玲瓏族人,令其百年後有滅族慘禍。
徐阿尼迫於無奈,出賣了獨孤。獨孤被砍頭之時曾發毒誓,要成厲鬼,禍害魏家,報仇雪恨。果然過不多久,徐阿尼,皇后與太師先後神秘身死。可憐魏太師身死之後,玲瓏一族的詛咒竟無人可解。
時至今日,已近百年之期。那虛耗即是當年徐阿尼之兄,為解救族人施展密術,數十年前曾進入魏府。魏府後人將他捉住,拷打致死。虛耗死後得知要除去詛咒,必須要以魏家五色珠與觀音咒配合施法,所以身入張家墓室,欲借鬼氣奪取陪葬觀音像。卻不成想雖然那觀音像入墓室多年,為陰氣侵襲,卻靈光仍在,如非虛耗有巫教密法在身,早已被煉化。虛耗被困墓中,本已經心灰意冷,沒想到誤打誤撞之下,竟然讓他得到另一重寶,得以煉化身形,成就神通,連這觀音像的佛光都能吸納,只是被觀音密咒封住神通,所以不能出的墓去。
老和尚聽罷這一番話,言道:「說來說去,你可是要我去取五色珠救你族人?我焉知你所說非虛?」
那虛耗叩首再拜,卻從身後取出一冊書卷,遞與老和尚,恭敬道:「法師如若不信,請先看此物。」
老和尚伸手接過那書卷,打開一看,不由身軀一震,驚道:「龍御寶經?」
虛耗點頭道:「這龍御寶經上有無數禁制,若非經過淬練之陰魂,根本探不出其所在。更兼此書卷有奇門密法守護,若非我因緣巧合得到,恐怕誰也找他不到。其深埋此墓之中,無人能夠得見。我若以此物獻與法師,當可表我衷心!」
老和尚見那如黑鐵一般書冊,心中已知其真。他忙將書冊納入缽盂之中,問道:「你且起來,我如何幫的到你呢?」
虛耗聞言喜道:「法師只須先將門后那觀音像取下,我便可離開這墓室。你助我再去那魏府盜得五色珠,便可救我族人。」
那老和尚轉身望去,墓門後面果有一送子觀音像,與張中風所說並無二樣。老和尚走到門后,伸手就去揭那觀音像,卻只覺一道無上法力從觀音像上傳來,震的老和尚雙臂發麻,墓室中響起陣陣唱頌之聲,老和尚心中驚恐,忙運羅漢伏魔神通,那法力忽地聚成一束,直衝腹下丹田。老和尚只覺腦中雷聲轟動,響起九字真言,而面前那觀音像竟已自行焚化。
虛耗忙上前道:「多謝法師救護,恭喜法師得傳無上神通九字真言。」
那老和尚頭痛欲裂,以手護頭道:「九字真言?哈哈哈哈,不想我竟在此地突破羅漢伏魔神通,到得無上神通境界,果真是天意難測啊。虛耗啊,不管你是好心惡意,畢竟成就了我這番功力。如今你可隨我出去了吧。」
虛耗笑道:「謹尊法旨。法師救命之恩,虛耗無以為報。這張家數百年基業,積下珍寶無數,我與法師施展妙手空空,暫作報答吧。」
老和尚並不答話,取出缽盂遞給虛耗,轉身走出墓門,雙手合十,低頭念經。
那虛耗卻奔向左邊門裡,將內里金銀珠寶擄掠一空,再奔向右手門裡,將書卷兵器法物等一干雜物清理的一件不剩,復欲伸手去搶牌位,轉念一想,估摸這些牌位也值不得幾許銀兩,方才轉身離開。
墓室數十年苦修,虛耗已有了半體法力,並不甚懼怕日光,出門將缽盂還給老和尚,老和尚抬頭看了看天,已見夕陽紅霞,又見石桌下張中風人影不見,對虛耗道:「時辰不早,你我須快些行事。」道罷那兩人便向魏府方向奔去。
卻說那魏府,百年前也曾風光一時,榮耀無限。魏皇后掌握後宮,魏太師權重天下,門生弟子也曾廣布官場,卻不成想只因巫盅一案惹得龍顏大怒,廢皇后,罷太師,家道由是中落。自獨孤死後,魏府子弟便人丁凋落,生男則體弱多病,十有**養活不大;生女則清一色雪白頭髮,被百姓目為妖人,長大成人難以找到婆家。魏氏一族在京城家勢日衰,不得已賣房典地,家族四散遠走他鄉。
這青雲鎮上的魏府如今只有老僕數人,奴婢兩三。家主魏神韻年已近六十,髮妻早亡,膝下無子,只有三女。長女魏芸,年二十三,嫁與蘭桂坊老闆撲天雕為妻;次女魏小青未滿十八,幼女魏玲玲年十三,尚待字閨中。
那魏小青正在花園閑坐,看小妹魏玲玲與侍女嬉戲。她白髮披肩,高鼻鳳眼,面部輪廓分明,眉目清秀而不施粉黛,卻自有幽香傳來,令人迷醉。她素手輕掩櫻唇,搭在面前小几之上,一身白衣長裙勝雪,束帶飄落腳前,身旁香爐雲煙繚繞,遠遠望去,竟似神仙中人。
那魏玲玲一身紅衣,小巧可愛,與一青衣小女在花間玩耍。正興高采烈,你追我趕間,忽然那青衣小女向旁邊一閃,那魏玲玲卻轉身不及,一下撲空,眼見就要摔倒在地。
恰在此時,一道白影閃過,將那魏玲玲接個正著,魏玲玲正要掙扎,忽然聽得魏小青喝道:「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