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密宗大師
丟過老和尚與朱雀不表,卻說魏伯陽師徒二人。
華飛仙奇道:「師傅,為何不追夜歸天趁著他病,要他命呢?」
魏伯陽卻不答話,伸手擎出斬龍劍,高聲叫道:「何方高人在此,魏伯陽這廂有禮了。」
華飛仙未見魏伯陽何時曾對人如此客氣,暗道:「師傅難道靈覺發現有另兩大宗師的氣息?」正納悶間,忽聽得空中一聲霹靂傳來,「咄!」華飛仙只覺震耳欲聾,頭痛欲裂,禁不住氣血沸騰,「哇」張口吐出一道血箭。
「大師好高深的佛功,但拿我小徒試功,未免太過小氣了吧。」魏伯陽怒道。
「彌陀佛,施主何必動怒,須知修道之人心靜如水,動不得真離之火。待我先為施主講個故事消消氣吧。」話說之間,從那旗亭酒館西方飄來一黃衣人。魏伯陽放眼看去,見那來者是一和尚,他白眉過鼻,面方口闊,身體胖大,斜披一黃色百衲衣,左手持一細小降魔杵,右手掛一赤色念珠,赤著雙腳,離地三尺行來。
那來者雙目微張,笑道:「看施主如此威勢,想必就是中原三大宗師的魏伯陽吧。聽聞你武功蓋世,道法精深,脾氣卻是極壞,不知平日里可曾修習道心?我佛曾**說:天竺大園水池裡,曾住著一隻壞脾氣的烏龜。天旱了,池水乾涸,烏龜要搬家,兩隻雁兒用一枝樹枝,叫烏龜咬著中間,雁兒各執一端,吩咐烏龜不要說話,就動身高飛。孩子們看見,覺得很有趣,拍手笑起來。烏龜大怒,開口責罵。口一張開,就趺下來,碰著石頭死去了。雁兒嘆氣說:『壞脾氣多麽不好呵!』施主以為佛祖的**如何?」
魏伯陽檢視了下華飛仙的傷勢,見愛徒無礙,便也笑道:「大師佛法精深,辯才無礙。魏伯陽佩服之至,不知大師攔住在下師徒去路,是何道理?」
那老者道:「想來施主此去是要誅殺玄光了,老衲不過是受人所託,得讓他平安到達大雪山。你與他的恩怨可在雪山之後了結,施主如不放手,休怪阿底峽無禮了。」那老者話一說完,便將右手念珠往空中一拋,頓時紅光大作,正值此時朝陽方出,兩相輝映,交融一片,竟放出萬丈佛光,令人嘆為觀止。
魏伯陽暗道:「此人極為棘手,也罷,且留夜歸天一時性命。」對那老者略一拱手,道:「既然大師如此說話,我也無話可說。如若大雪山之行之後,大師再度阻攔,休怪我翻臉無情。飛仙,走!」
那老者道:「施主慢走,老衲不送了。施主如若有空,不妨到大雪山萬佛洞,阿底峽定會為施主奉一杯雪蓮茶。」
魏伯陽並不回頭,轉身離去。走出十幾步去,回頭再看那老者立處,竟再無人影。華飛仙大駭,道:「師傅,此是何人,神通如此廣大?」
魏伯陽道:「大雪山我只道有大輪迴寺,卻不知有萬佛洞。那阿底峽卻有聽聞,他於百餘年前曾現身雲藏佛國,現無數神通,登壇**,廣收門徒,提倡正知正見,傳授中觀正見的止觀法門,數十年間風行雲藏。三十年前,聽說已然修成不滅金身,遠赴大雪山,再無消息。不成想,今日在此得見。他曾傳下不世經典《菩提道炬論》,堪稱一代宗師。」
華飛仙道:「師傅,如今密宗既已不顧百年禁忌派出大宗師來我中原,已然違反當年約定,要不要弟子傳下清虛令,號召天下道門合力共抗雲藏,誅殺此獠?」
魏伯陽道:「不可急噪。我道門隱忍至今已有數十載,雖說實力有所恢復,但你莫要忘了,百年前那場爭亂,顯密二宗聯手,天下無敵。不但邪人遠遁,魔神不敵,連我道宗也被壓下風頭,逐漸勢衰。如今中原三大宗師,兩出佛門,且他二人竟是師兄弟!那劍無心身兼顯密道劍四派神功,劍法出神入化,所使飛劍殺人於百里之外,已入劍仙之流;而那玄感身具佛門無上神通,二十年前連為師也險些載在他手。如今為師雖然練成五雷正法,處處掩藏實力,但為師自知遠非他二人聯手之敵。方才那密宗大師阿底峽,我便不能說穩勝於他。如今之計除非你師祖修成天仙之體,抑或天下大亂,否則我道門便不得妄動。我借二十年前那件舊事,不斷誅殺佛門弟子,逼迫玄感交出夜歸天。其實我哪裡會在乎夜歸天呢,他不過是我藉機削弱佛門的一個借口罷了。飛仙,這幾年你暗地裡修習道藏已有小成,而且無人知道你的實力已不下為師,你將是為師制勝的奇兵。只要奪得「龍御寶經」,你我便可稱雄天下,一雪道門百年之辱。你要記得,我已沒有了兒子,你就是我最後的繼承人了。我飛升之後,這天下便是你的江山。」
華飛仙連忙跪下,對魏伯陽道:「師傅的恩情,飛仙永遠不忘,若非師傅收留,徒弟早已死在狼口。師傅就是飛仙的再生父母,飛仙願為師傅流盡最後一滴血。」
魏伯陽扶起華飛仙,道:「師傅知道你的忠心,不過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辦,「龍御寶經」我已經叫月老與你師兄去取。明天你立刻去京師五龍城西山居找你師伯,就說天已明了,叫他按計劃行事。此事不得耽擱,一定要趕在夜歸天之前到。我會沿途阻擊夜歸天,令他遲些到京。你先去準備吧。記得,再遇上密宗之人不得硬拼,遁走為妙。」
「是,師傅。」華飛仙拜別魏伯陽,頭也不回地朝京城方向飛奔而去。
忽然,魏伯陽轉過身去,眼角閃過一抹寒光。
再說老和尚夜歸天,他離開了那朱雀之後,便朝青雲鎮走來。
老和尚心神不定,想起這兩日遭遇,分外痛楚。想自己當年十三兄弟,雄風勃發,英姿颯爽,年少挂帥,征戰沙場。十年間暗夜龍王之名震懾四方,兄弟人人志得意滿,家中也有嬌妻美妾,也有兒女繞膝,高堂仍在,合家團圓。卻不想因自己的一時意氣,鑄成這千秋憾事。如若當日不殺那惡賊,卻如何對得起被他出賣的三千兄弟。軍中鐵令如山,那惡賊勾結倭寇,殺我百姓,擄我子民,侵我疆土,壞我河山,焉能不殺?!
那火龍真人雖說當時避關修行,卻也並非不知其子劣跡。他縱容魏效通為惡江湖,難道真的不知終有一日其將被正道中人,被官府正法嗎?難道魏伯陽是故意而為,那他到底有什麼企圖呢?
我已經年近五十,時日無多。昨日之戰,又引發當年舊傷。師兄說過,若要去根,須得菩提道心配合不動明王法,是以派我帶靈智親赴雪山。一則讓我能再振雄風,以便報仇雪恨,二來也能護住靈智。不成想這一路走來,方才幾日,便已遇到如此眾多超卓人物。若非師兄早有先見之明,賜我缽盂,恐怕今日不能到得青雲鎮。那靈智在缽盂之內,不知如何光景?師兄說那裡面自有妙處,危急之時便可將靈智納入此間。不知他現在修鍊境界如何?我已將龍象般若功傳與他,希望他能借缽盂的無邊法力早日練成此功,化解他體內的大手印血毒。則我師徒聯手,加之佛宗的其他勢力,尚有希望突破重圍,到得雪山。
老和尚思忖間,卻已過了三里長亭,過了長亭短亭即來到鎮邊。
天早已大亮,雞鳴之聲不絕於耳。沿著鎮邊有一排店鋪,卻是早點,雜貨之類。老和尚微微一笑,朝著一人走了過去。
此時已有起早的鎮民討生活,忽見一衣衫不整的老和尚托著一缽盂走來,忙叫晦氣。因為這小本生意本來就生活艱難,一天賺不得幾錢銀子,卻來個和尚名為化緣實則白吃白喝誰不厭煩,暗道一聲:「苦也。」
那老和尚打了個稽首,見那鎮民苦著臉,心中暗感好笑,道:「我看這位施主面色和善,慈眉善眼,定是樂善好施之人。貧僧空靈山神通寺玄光,出外雲遊到得貴寶地,尚未吃過早點以及昨天夜裡的晚點,施主能否施捨點與我果腹?」
那龍國佛宗地位崇高,加之空靈山神通寺是鎮國三大寺之一,玄字輩高僧地位更是無比尊貴。普通鄉民不知真相皆以為其中出家人個個應是錦衣玉食,哪裡會像面前的這老和尚一般狼狽。那鎮民心中暗道:「這老和尚必定不是空靈山神通寺的大師,我只見他可憐,隨便施捨點吧,反正他又吃不得許多,別讓他擋著我做買賣。」這果真是個樸素良民,伸手指道:「這裡有些炊餅,油條,大師如不嫌棄自己取用吧。」
老和尚心中竊喜,忙不迭的跑到桌邊取了一雙碗筷,風捲殘雲般橫掃面前的食物。這番吃相直看的那小鎮民目瞪口呆,心中卻是苦楚,暗想今日可算是折了本了,卻不知娘子如何處置我。正自尋思間,見那老和尚一抹嘴,小鎮民心中一喜,這可算是吃完了!卻不成想那老和尚竟從懷中掏出一破布包袱來,將桌上尚未吃完的芝麻餅子啥的一收,連個招呼都不打,徑自揚長而去。只留下那小鎮民在風中瑟瑟發抖,望著老和尚離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那鎮民正自埋怨間,抬頭一看忽見前方又來一黑衣老和尚,心中叫苦,暗喊了一聲:「我的媽呀,難道註定今天我命苦?」轉身正待逃跑間,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腳不著地了,扭頭一看,正是那黑衣老和尚一把把他抓住,怒瞪著自己。
那老和尚看起來絕無半點莊嚴佛相,形容醜陋,儼然是廟裡的黑羅剎,兩隻豹眼圓睜,怒喝道:「為何見了本尊,轉身就跑?難道你厭惡本尊?」那小鎮民早已嚇得體如篩糠,吭坑地道:「小民哪敢冒犯佛爺啊,只是小民一時尿急,要去行個方便而已。」
那黑老和尚喝道:「胡說,我且問你,今日你可曾看見有如本尊般打扮之出家人從此經過?」「有,有,有,適才有一老和尚剛往鎮中走去。」「哦?為何不早說,可是一黃衣和尚,白眉過鼻?」黑老和尚道。
「不,不,是一白衣老和尚。」話音剛落,卻見那黑老和尚將小鎮民抓緊,喝道:「不可能,本尊從雲藏追著那阿底峽直到這裡,他怎會穿白衣,你竟敢騙我,要你去死。」
小鎮民哭道:「大師啊,我真的不知是白衣黃衣的,小人是個色盲啊。」
那黑老和尚笑道:「我便知你在騙我,那阿底峽一身黃衣穿了百年,從來不換,怎可能是白衣。你說,本尊身上袈裟是何種顏色?」
那小鎮民已然接近昏厥,顫聲道:「白,白色。」
黑老和尚道:「果真晦氣,問路問到閻王,找人找到色盲。」順手把那可憐小民丟了出去,想了半刻,復身形一挫,疾步向鎮中行去。
那小鎮民爬起來,只覺筋骨疼痛,檢視全身上下,發現由於適才被嚇,已然襠下全濕,忙不迭地抓起一片抹布就擦.卻說他正自小心遮掩跨下,忽然警覺有人接近.猛地抬頭,這不看還好,一見之下,只聽「啊」的一聲,他竟然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