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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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釗抖落身上的風雪,連盔甲都沒來得及換,便帶著尚未散盡的煞氣大步走來。
雲二青趕緊迎上去小聲彙報情況,果不其然,匆忙趕過來的謝將軍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小公子已經喝完葯睡下,只是剛到陌生的地方,睡著了也睡不安穩,稍有動靜就會驚醒,殷帥放心不下,便陪小公子一起睡下了。
帳篷外還留著淡淡的藥味,謝雲釗深吸了一口氣,動作卻是更輕了幾分。
厚厚的帘子被無聲掀開又很快放下,沒有放進去一絲冷風,帳篷里鋪著厚厚的羊毛毯,塌上睡著的少年被蠻族大狼狗宣示主權般的圈在懷裡。
小孩兒不知道防備沒關係,可那被託付的傢伙也是理所當然的將小傢伙攬在懷裡,看的親哥攥緊了拳頭一陣火大。
殷鳴鏑聽到動靜后瞬間繃緊了身子,看到來的是大舅哥后鬆了口氣,手臂上結實的肌肉放鬆下來,免得硌著嬌里嬌氣的心上人。
少年在自己懷裡睡的正香,微微動動手臂,就能察覺到到綿軟的觸感,蠻族大狼狗用閑著的那隻手朝大舅哥打了個手勢,然後小心翼翼把另一隻手抽出來。
媳婦兒太黏人,真是甜蜜的煩惱。
謝雲釗忍著火氣,害怕把睡著的弟弟吵醒,一點動靜也不敢發出來,只是他身上的寒意太重,就是不說話不動彈,睡夢中的少年也像被凍到了一般抱緊了旁邊的熱源。
殷鳴鏑笑的露出滿口大白牙,躺回去把迷迷糊糊想要醒來的心上人哄安穩,然後抬頭朝大舅哥露出一個無辜的笑臉。
——對不住啦大舅哥,不是我不想下床,實在是小乖不肯讓我走,你也肯定不想讓小乖睡不好,對吧對吧對吧?
謝雲釗面無表情看著朝他嘚瑟的混蛋,勉強忍住揍人的衝動,轉身出去吹風冷靜冷靜。
蠻族大狼狗VS暴躁大舅哥,大狗狗完勝。
殷鳴鏑歡喜的躺回去,看著睡的小臉紅撲撲的少年,吧唧親了一口,在人醒來之前熟練的把人哄好。
顧璟言習慣了身邊的氣息,被打擾睡覺也只是迷迷糊糊的打的他一巴掌,少年人力氣弱,打人也打不疼,白白嫩嫩的手落在皮糙肉厚的蠻族大狼狗身上,就像給他撓痒痒一樣。
「不鬧了,不鬧了,乖乖睡覺。」殷鳴鏑感受到懷裡的身子動的越來越厲害,輕輕拍著將人抱進懷裡,也不管外面的大舅哥現在怎麼樣,閉上眼睛很快也睡了過去。
帳篷外面,雲二青看著他們家公子黑著臉進去黑著臉出來,嘆了口氣沒敢湊過去,他的身子骨可經不起公子的拳頭,還是老老實實在旁邊當透明人比較好。
可憐小公子剛被找回來,就被殷帥給叼進了自己的窩,公子這個親哥哥沒來得及親近就發現弟弟被野狼給叼走了,心裡不知道窩著多少火氣。
他敢這個時候湊上去,等著他的肯定不會是好事兒。
公子的暴脾氣發作起來,不比殷帥穩重多少,阿思蘭那種大塊頭過來能扛揍,他自己還是算了吧。
謝雲釗木著臉坐在外面,吹著冷風也冷靜不下來,殷鳴鏑那混蛋說璟言和他親近,只是因為璟言是他從冷宮裡帶出來的,現在看來,全是放屁!
那混賬分明就是看璟言長的好看又乖巧,臨時見色起意才把人哄到身邊。
也是他疏忽大意,覺得那混賬是個可靠的人,就把璟言託付了過去,沒想到那就是個不懷好意的大尾巴狼。
璟言年紀小,又什麼都不懂,他也下得了手?!
謝雲釗越想越怒,手裡的劍連著劍鞘一起插進雪裡,拳頭砸在懸挂旌旗的杆子上,凍成冰塊的雪團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雲二青雙手合十,為帳篷里的蠻族首領默哀片刻,果斷去旁邊帳篷找個角落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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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初晴,綿延數里的帳篷頂在晨光下閃著光,京城蓋著厚厚的雪,紅牆綠瓦盡數被白色掩蓋。
外面有大軍包圍,皇宮也被起義軍攻破,就算打進京城的軍隊沒有驚擾百姓,也沒有誰敢在這個時候出門。
偌大的城池,在白雪覆蓋下寂靜無聲,如果不是升起的炊煙,看上去竟像是座死城。
顧璟言昨晚喝過葯之後就睡了,帳篷里很暖和,被褥也是嶄新的,有他的大狗狗□□,一夜無夢睡的好極了。
少年人睡的早,醒的也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那捲翹的睫毛就輕輕顫動了幾下,迷迷糊糊的在旁邊大火爐的懷裡蹭了蹭,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
有可以依賴的人在身邊,少年睡的極為安穩,昨夜發生的事情半點都不記得,睡醒之後也沒有吵鬧,只是睜開眼睛看著熟悉的臉。
殷鳴鏑早早就醒了,這會兒只是在裝睡,他好不容易把心上人找回來,恨不得將人變成手掌大隨時隨地帶在身上,自然是能多待一會兒是一會兒。
外面還守著個來者不善的大舅哥,小乖要是被大舅哥嚇到了怎麼辦?
早知道中原皇城那麼容易打,他就是自己一個人過來救人也行啊,哪像現在,平白無故給自己招來個打不得罵不得的活祖宗。
大舅哥的身份在哪兒擺著,小乖現在不認識他,等過些日子明白那人就是他記憶中那個早死的哥哥,肯定也會把人放在心裡。
唉,誰讓那是他大舅哥呢。
蠻族大狼狗裝作沒睡醒的樣子,手臂收攏將人又往懷裡帶了帶,少年人臉上帶著睡飽了之後的滿足,圓潤的眼睛乾淨清澈,被這人弄的有些不舒服,於是伸手去揪他下巴上長出來的胡茬。
軟乎乎的手指在臉上胡亂動著,殷鳴鏑想裝也裝不下去了,笑著坐起來將人卷在被子里,連人帶被子一起抱在懷裡膩歪,「小乖有沒有想我?」
「沒有!」少年人氣哼哼不讓他親,使勁兒要把人推開,但是他的力氣太小,在身高體壯的蠻族首領面前實在不夠看。
殷鳴鏑膩歪夠了才終於將人放開,把嬌氣的心上人哄到不再鬧脾氣,然後伺候著他穿衣服,「小乖真的沒有想我嗎?」
少年乖乖的坐在塌上,張開手臂任他挑好衣服穿上,穿好之後才鼓著臉說道,「我們昨天才見過。」
殷鳴鏑委屈的看過去,「就算昨天才見過,小乖也要想。」
話雖這麼說,心裡到底還是鬆了一口氣。
他可以忍受孤孤單單的日子,他的小傻子要是回來的太早,睜開眼睛找不到他,又待在冷宮那等折磨人的地方,肯定害怕的不行。
現在這樣就很好,他的小傻子睜開眼睛就能看到自己,風風雨雨都有自己擋著,半點也不會吹到他身上。
殷鳴鏑穿上鞋子,取下旁邊掛著的兔毛披風給少年披上,狐裘太大了,小乖身量還沒長起來,披在身上在地上拖著好長一截,走動起來也不方便。
顧璟言聽話的任他打扮,半張臉裹在潔白柔軟的兔毛之中,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小了些。
蠻族大狼狗看著心上人小小一團的模樣,心裡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遺憾,想到可能還守在外面的大舅哥,打了個激靈趕緊把人抱在懷裡吸一口續命,「小乖,你在這裡別動,我去將熱水端過來。」
他得先去外面看看,如果大舅哥真的沒有走,那可就完蛋了。
昨天晚上有美人在懷,幹什麼都是豪情萬丈,現在睡飽了清醒了,想起來昨兒晚上刺激的那人是誰,整個人都不好了。
顧璟言歪著腦袋看著躡手躡腳的大傻子,不太明白這傢伙為什麼在自己的帳篷里還像做賊一樣,他幹壞事了嗎?
大狼狗幹壞事兒了嗎?
當然幹了!
旌旗下面,枯坐了整夜的謝將軍薄唇緊抿,俊美的面容彷彿和滿目銀白融進了一起,濃眉墨眸面色冷凝,比旁邊的冰雪還要凍人。
殷鳴鏑掀開厚重的帘子,對上那雙染著濃烈煞氣的眸子,手上一抖瞬間縮回了帳篷,他毫不懷疑,如果他現在出去,大舅哥就能拿劍把他劈成兩半。
這可不行,小乖後半輩子的幸福還要靠他,大舅哥一劈不當緊,他難道還能再給小乖找個任打任罵把人寵上天的夫君嗎?
不行啊大舅哥!
外面的人心思壞的很,咱家小乖長的好看又乖巧,一看就是那種容易被欺負的人,萬一找了個對他虛情假意的偽君子,豈不是要害了小乖一輩子?
不行不行不行,他堅決不同意!
殷鳴鏑后怕的拍拍胸口,腦海中已經上演了一出大戲,在他的戲裡面,他被暴怒的大舅哥一劍劈成兩半,他可憐的小傻子哭的喘不過氣兒,卻還是被冷酷的哥哥帶走,從此以後鬱鬱不樂,連笑都不會笑了。
他們兩個苦命鴛鴦,就這麼陰陽兩隔,慘吶!
顧璟言踩在地上,走到站在門口發獃的大傻子跟前,皺起眉頭不解的問道,「大傻,你怎麼了?」
「小乖嗚嗚嗚嗚~」蠻族大狼狗一把將人抱在懷裡,眼淚汪汪可憐的不行,「如果你哥哥要拆散我們,你會和他走嗎?」
少年人小臉皺成包子,生氣的說道,「哪個哥哥?打回去!」
他那麼多哥哥,全都沒有大傻厲害,就算加起來也打不過大傻,為什麼要害怕?
殷鳴鏑噫嗚嗚噫裝作備受欺壓的小可憐,掀開帘子想給他的小傻子指明是哪個哥哥,結果帘子剛掀開一條縫兒,入眼便是黑色的盔甲。
!!!
夭壽啦!!!
小乖小乖!就是他!!!
謝雲釗冷冷的站在那裡,看著不要臉的混賬東西,漆黑的眸子藏著驚人的凶戾,「殷帥怎麼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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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傻:腦補,我們習武之人的腦補,怎麼能叫腦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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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貼上來的時候,蠢作者特意看了好幾遍,自信的覺得穩了,這章名字沒寫錯,結果,汪的一聲哭出來,哭的比大傻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