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臉

王建元笑不出來，湊近了一點，壓低了聲音說：「蔡校長還有牙齒咬到自己舌頭的時候，我們九中的同學們之間因為打球發生一點小摩擦，怎麼能叫聚眾鬥毆呢？這性質可太壞了，蔡校長別忘了這裡是教育局，那其中還有你們一中的高材生。」

蔡延年一聽，果然收斂了些，笑呵呵地說：「那就預祝你們九中的選手在比賽中大放異彩吧。」眼神中滿是輕蔑和戲謔。

王建元咬著牙說：「那就承蔡校長吉言。」

說完便帶著秦鏡遠離了蔡延年，他看看周圍的人群，問：「秦鏡，緊張嗎？」

「不緊張。」秦鏡說。

「那就好。不要有心理負擔，拿不拿名次都沒關係，儘力而為，重在參與。」王建元這話說得實在有點違心，他巴不得自家學生能一鳴驚人，啪啪打蔡延年的臉，但也知道這不太可能，更知道不能給學生增加心理負擔。

秦鏡朝蔡延年那邊看了幾眼，有些詫異地發現，居然沒有看到高懸。

他知道高懸家裡一直都在為他出國留學做準備，從小就有英語家教，小學初中都去美國參加過夏令營遊學，不僅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初中時就能看英文原著小說，後來更是高中沒畢業就出國讀書了。

作為一中的學神，高懸居然沒來參加英語演講比賽，這實在有點反常啊，是這些人水平比他更高，還是他沒有參賽？

為了不在高懸面前出糗，這兩天他都沒提過比賽的事，早知道問問好了。

不過他也沒有去問蔡延年，他不喜歡蔡延年那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樣子。好歹省重點的校長呢，就算跟九中有過節，也不該那麼嘲諷一個學生，格局與風度都沒有。

秦鏡找了個安靜的角落，聲情並茂地背了兩遍稿子，才進去候場。

二十六名參賽選手，秦鏡抽到了二十三號，每次都非常靠後，其實並不太好，因為評委都累了，審美疲勞了，當然，這也比頭幾個出場要好多了。

秦鏡坐在後面，看其他選手在場上比賽。說實話，雖是各校選出來的優勝者，但水平還是參差不齊，有人緊張得詞都忘了，也有表現得不錯的。

秦鏡不止一次看到過道那邊的王建元將手心放在膝蓋上擦，他覺得有點好笑，他緊張什麼啊。

台下的評委都是從高祥師院請來的英語系老師，甚至還有外教，所以秦鏡並不太擔心評委會不公平，只要正常發揮，問題應該不大。

秦鏡看了這些選手的表現，比較出色的也有，但並沒有像高懸那樣能夠讓他心服口服的選手。

不知道等了多久，終於輪到秦鏡上台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上台去。

台下原本有些疲勞的評委看見他，不由得眼睛一亮，倒不是因為他長得帥，而是他臉上那明顯的傷，哪個學校讓這樣的學生來參賽啊，簡直出人意料。

秦鏡上台之後，先用英文作了自我介紹，才開始演講。他的演講表演性質不算濃，侃侃而談，有點脫口秀的味道，稿子他後來重新修改了一下，比原來的內容更豐富一點。

王建元看著台上的秦鏡，他說的內容其實他也聽不大懂，但不妨礙他知道秦鏡表現得很好。他的言談舉止有說不出來的自信從容，這種自信是他從九中的孩子身上看不到的。

秦鏡演講完之後，台下的一個評委突然舉起手，用英語問了他一個問題：「你認為你的臉上的傷也跟今天的演講主題相關嗎？當然，你可以不回答。」

評委提問，這還是今天頭一回，台下幾乎所有人都緊張起來了，尤其是王建元，更是緊張得背都挺直了。

「當然可以回答。」秦鏡微笑著用英語回答，「我認為是有的，很多人見到我臉上的傷，可能會先入為主，認為我不是個好學生。但一個人的品德好壞豈能用傷口來判斷，照這麼說的話，那些被欺負的人豈不是都成壞人了？」

他回答完這個問題，才從台上下來。

他下來后，台下的人都竊竊私語起來。

王建元朝秦鏡豎起了大拇指，不管名次如何，他都覺得秦鏡今天的表現異常完美，能夠如此從容不迫地應對突發問題，還能跟老師用英語對話，場內有幾個選手能做到？

王建元此刻特想拍一下胸脯，高喊一聲：「我驕傲！」

比賽很快就結束了，這一次秦鏡沒有急著離開，他坐在台下安靜地等待評比結果。

但結果遲遲沒有出來，甚至評委老師們也在交頭接耳，似乎在商量什麼。

王建元的手指在桌上輕點著，顯然內心有些焦灼。

剛才比賽還沒結束，蔡延年就在跟教育局的主任說什麼。

比賽一結束，主任就將評委組長叫出去了。這一去一回的，比賽結果就被延遲公布了。

又過了一會兒，主持人才開始宣布結果。這次錄取依舊是六個人，一二三等獎各取一二三名。

「獲得三等獎的是：七號選手繆濤、十二號選手瞿恬、二十一號選手匡雨霏。請這三位同學上台領獎。」主持人報獲獎者並沒有公布他們的學校，這有點反常，通常來說，這是校際比賽，選手代表的都是自己的學校，是應該公布的。

三名選手領完獎，主持人繼續報：「恭喜這三位同學，接下來頒發二等獎。十六號選手李一諾，二十三號選手秦鏡，請上台領獎。」

聽到這個消息，王建元比秦鏡還激動，他雙手握拳：「耶！太好了，秦鏡，你獲獎啦！」

秦鏡微微笑了笑，起身上台領獎，其實離他的目標還差了那麼一點，他想拿第一的，不過對九中來說，這也算得上前所未有的好成績了。

以往九中大概只有在市運動會上才能拿名次，這種比智力的，就只能陪跑了。

王建元開心得不行，他早就有預感，這個看似不著調的秦鏡可能會帶來驚喜，沒想到還成真了。這小子沒準還真能靠譜呢。

給秦鏡頒獎是那位問他問題的評委，他用英語說：「祝賀你！希望你今後的人生能夠繼續打破偏見，乘風破浪！」

秦鏡笑了：「謝謝老師！我會努力的。」

一等獎獲得者是一名一中的高三女生。秦鏡仔細聽過她的演講，確實非常不錯，不過演講稿的內容過於平淡了點，也許是因為馬上要高考了，並未在這方面下太多工夫。

她聽到自己得第一的時候，驚訝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顯然十分出乎意料。

領完獎，比賽總算是結束了。王建元和秦鏡一起出去，在走廊上碰到蔡延年，對方看了秦鏡一眼，說：「要是高懸來參賽，哪還輪得到你們九中啊。」

秦鏡心中一動，很想問他高懸為什麼沒去。

王建元不幹了：「好像我們拿獎是蔡校長讓給我們的一樣，蔡校長未免也太自信了點，不對，過分自信就是自負。我們走，秦鏡。」

秦鏡只好把自己心裡的問題壓下去了，也犯不著問蔡延年，回頭問高懸本人不是更好。

師徒二人下了樓，王建元在樓下碰到一個老同學，便過去打招呼。

秦鏡趁機去了趟洗手間，等他回來的時候，發現王建元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了，黑得跟鍋底似的。

他見到秦鏡，氣呼呼地說：「秦鏡，你不是第二名，而是第一名。」

秦鏡很詫異：「為什麼？」

「剛才我同學親口告訴我的。他就在教育局上班，聽到了主任和評委組長的談話，你分數比一中那個女生其實還高了一點，但是領導認為你的形象不好，要扣你一點分，於是你就變成第二了。這是演講比賽，又不是選美比賽，簡直豈有此理！」王建元氣得頭頂要冒煙了，「我得去找領導理論去！」

秦鏡連忙拉住了王建元：「校長，您先別衝動。既然都這麼定了，那就算了吧。」

王建元看著秦鏡，發現他這個當事人居然比自己要冷靜得多：「孩子，這可是你的成績啊，被人篡改了，你甘心嗎？」

秦鏡說：「我不甘心。就是覺得這樣的比賽其實沒那麼重要，演講比賽是有形象要求的，領導覺得要扣形象分，所以也是在理的，我們理論不過的。再說了，是您的同學告訴您這個消息的，您直接去找領導，豈不是讓您的同學難做？」

王建元詫異地看著秦鏡，這孩子情商未免太高了，都替他同學考慮到同事關係去了，但也承認秦鏡說得不無道理：「肯定是蔡延年搞的鬼，他要是沒去找主任，這結果就不會變。氣死我了！」

秦鏡笑著說：「校長，您別生氣。其實咱們應該感到高興，面子上是蔡校長贏了，裡子上其實是他輸了。您想，他們一中處處為難我們，完全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結果一個小小的英語演講比賽，還得徇私舞弊才能贏我們九中，這會兒他肯定氣得跟河豚似的。」

王建元一聽，胸中豁然開朗，拍著秦鏡的肩：「對，對，說得有理，下次我就可以這麼嘲笑他了哈哈。今天真是痛快啊！走，老師給你買獎品去，想要什麼？」

秦鏡揚了揚手裡的獎盃和手裡的英漢大詞典：「已經有啦，就不讓校長破費了。」

王建元說：「你在市裡比賽得了獎，為咱學校爭了光，學校還是有這個獎勵預算的。不過說起來，肯定又是那蔡延年搞的鬼，領獎的時候只有簽號和名字，連學校都沒報，太不像話了，是怕我們九中拿了名次打他們的臉嗎？」

秦鏡嘿嘿笑起來：「看樣子今天我參加比賽，戳中了蔡校長的玻璃心啊。」

王建元興奮地拍他的背：「對，繼續加油，以後要在更多方面戳他蔡延年的肺管子。」

「嗯，我會努力的。」秦鏡滿口答應。

王建元最後還是給秦鏡買了支派克鋼筆，幾百塊的鋼筆，也是很捨得花錢了。

回到學校，王建元親自讓廣播站的播音員播報秦鏡在市演講比賽取得好名次的消息，並要求接下來兩天都要反覆播報，還讓秦鏡班上的同學寫廣播稿表揚秦鏡。

他還幹了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特意叮囑體育老師，讓他爬上主席台上方，將面朝學校的喇叭換了個位置和方向。這麼一來，一中就能清清楚楚聽到秦鏡獲獎的消息，為的是多扎幾遍一中尤其是蔡延年的心。

秦鏡看到王建元這個操作，果然是他能幹得出來的事，這麼強的勝負欲，簡直就是個老頑童。

放學回到家，秦鏡還沒問高懸為什麼不去參加比賽，高懸就先問他了：「聽說你參加演講比賽拿獎了，真是看不出來，恭喜。」

秦鏡笑眯了眼：「謝謝。你怎麼知道的？聽廣播聽到的嗎？」

高懸點了一下頭：「你們的廣播聲太大了。」

秦鏡快要笑死了，看樣子老王這一招真管用，蔡延年八成也聽見了：「對了，這個比賽你怎麼沒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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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校長，這還只是開始，以後還要挖您的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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