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海上明月
夜涼如水,星月交輝。
沈霽筠的聲音低沉沙啞,在寂靜的庭院中,格外的明顯。謝小晚都能聽出其中包含著一種哀求的情緒。
沈霽筠低垂著眼皮:「可以嗎?」
他甚至都不敢看面前的少年一眼,生怕被無情地拒絕。
當年在雲竹峰上,那個無欲無求的雲竹君想的是,這個凡間少年的以後已經與他無關,只要不和林景行在一起,這個少年和誰共度餘生,都和他沒有關係了。
這才沒過去多久,沈霽筠就已經換了一個想法。
如今的他,就連想到謝小晚和旁的人親密一些的畫面,心頭就會湧上來一股無法遏制的疼痛。
這是……他的。
他的小晚。
沈霽筠現在想的是,想將面前這道纖細的身影擁入懷中,不讓別人靠近。
可是,他不敢。
想靠近,卻又不敢靠近。
夜色越發地深沉。
一陣涼風吹過,吹散地上的落花。
謝小晚後知後覺地發現,兩個人的距離有些近,他都能聞到沈霽筠身上自帶著的一股寒霜氣息。
凜冽,冷清。
讓人感覺好似被霜雪縈繞。
謝小晚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從這股氣息中掙脫了出來,也遠離了沈霽筠的身影。
這一退,在沈霽筠看來就是無聲地拒絕。
他的臉色一白,身體搖晃了一下,一手撐著石桌這才沒有倒下去。
過了半晌。
沈霽筠硬生生咽下了喉嚨中的腥甜,用著平靜的語氣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說完后,他就要往涼亭外走去。
謝小晚看著沈霽筠從身旁走過,眼睫輕輕地眨動了一下。
月色籠罩。
沈霽筠真的是消瘦了不少,下頜線的輪廓越發地鋒利,身上的天青色衣袍陳舊,還隱約可以看見一抹陳舊的血跡。
他已經不再是無情無欲的雲竹君,而是跌落紅塵的一個落魄凡人,被七情六慾所困擾。
謝小晚止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道:「如果我拒絕這個要求,你會怎麼做?」
沈霽筠的腳步一頓,微微側頭:「我會離開。」他頓了頓,「不讓你為之為難。」
這或許是他最後能為小晚做的事情了。
謝小晚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沈霽筠是用這條命在賭。
賭贏了,便是這輩子毫無遺憾了。
賭輸了,那就獨自一人落寞地離開,最後孤獨地死在一個無人的角落裡,誰也不會知道,這曾經是名震一時,世間無雙的雲竹君。
謝小晚喃喃道:「這值得嗎?」
放棄了一切,身份、修為、地位,甚至於生命,將全部當做是賭注落下,只為了賭一個結果。
一個還不知道輸贏的結果。
他以為沈霽筠沒有聽到,沒想到過了一會兒,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個肯定的回答:「值得。」
謝小晚咬住了唇瓣。
這個動作代表著他在認真的思考。
沈霽筠現在已經是一個廢人了。
他會死,很快就會。
若是以往,沈霽筠死了就死了,知道這個消息后,謝小晚最多感嘆一兩句。
可現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沈霽筠的無情道被毀,修為全失,還身受重傷、命不久矣。
雖說這些都是沈霽筠自己的選擇,求仁得仁,可仔細算起來,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與謝小晚有關。
沈霽筠要是這麼一死了之,肯定會在謝小晚的心中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迹,並且久久不能忘懷。
這是與多情道的道義所違背的。
謝小晚抿了抿唇角,再次看向了沈霽筠。
他的眼瞳清澈,猶如一汪池水倒映著漫天繁星,輕聲說:「好。」
聲音很快就吹落在了夜風中。
但沈霽筠聽到了,他怔了一下。
謝小晚繼續說:「我不會再渡情劫——在你死之前。」
他答應了沈霽筠的要求。
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而且他剛渡完一次情劫,距離下一次還早得很,再說,沈霽筠他……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
謝小晚如此說服自己。
峰迴路轉。
沈霽筠還以為沒有希望了,現在得到了謝小晚地回答,竟有些不敢確定自己所聽到的:「是……真的嗎?」
謝小晚:「是真的!」
說完之後,他就大步走出了涼亭。
亭前有著一條石子鋪成的小路,蜿蜒曲折。
謝小晚落步在其上,夜風徐徐吹來,帶來一股涼意。
這也算是解決了一件困擾著他的事情。
等沈霽筠死了,就可以解決這一切了。
想到這裡,謝小晚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之前是雲竹君等著凡人少年死去。
如今是風月樓主等著廢人沈霽筠死去。
這一前一後,可謂是……風水輪流轉啊。
謝小晚走到了桃花樹下。
桃花繁盛,深深淺淺的粉色桃花花瓣堆疊在一起,如同一匹上好的綢緞。
謝小晚在樹下望了片刻,其中一片花瓣飄落在了額心處。
他想到了什麼,沒有回頭,只是輕聲道:「夜色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說罷,謝小晚也不管沈霽筠聽到了沒有,直接朝著走廊走了過去。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游廊中。
涼亭下。
沈霽筠一直注視著謝小晚的身影,一直到看不見了,也還是保持著那個動作,沒有收回目光。
夜深露重,寒意漸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霽筠方才走出了涼亭。
一步一步,他走得緩慢,但步履卻平穩堅定。
他賭贏了。
-
第二日清晨。
風月樓的弟子終於姍姍來遲,前來接他們的樓主回去。
風月樓的風格一向奢靡鋪張。
馬車是用千年沉香木打造而成,遠遠地就能聞到一股清香;用來拉車的則是一水的白馬,通體沒有一絲雜質,背上生鱗、頭上生角,走起路來虎虎生威;還有隨行伺候的侍女,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這樣的陣勢,一出場就惹來了所有人的矚目。
負責接人的弟子以為能夠博得樓主的青睞和誇獎,可一看,謝小晚的臉上淡淡的,一直到上了車,都沒什麼表示。
弟子心中有些沒底,還以為犯了什麼忌諱,不敢問謝小晚,只好轉而去向妙音打聽。
「樓主這是怎麼了?我這都是按照樓主喜歡的安排的……」弟子惴惴不安。
妙音安慰道:「與你無關,是樓主心中有事。」
弟子想要挽救一下,說:「要不要給樓主安排一些賞心悅目的侍從,說笑取悅一番?」話剛一說完,弟子就縮了縮脖子,有些奇怪,「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冷啊?」
妙音不動聲色地掃過了馬車中的一道剪影,說:「是你感覺錯了,南州溫暖,怎麼可能會冷。」
弟子摸了摸後頸,沒當回事,又問:「樓主帶回來的那兩個人,又是什麼身份?我該如何對待?」
妙音沒有多說,只道:「以禮待之就是了。」
這弟子是一個充滿好奇心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的:「該不會是樓主的相好吧?」
妙音:「……」
弟子自顧自地說:「按照樓主以往的習慣來說……這兩個人都是樓主喜歡的類型,不過按我的經驗看來,樓主應該會喜歡年輕一些的那個……」
說著說著,他又摸了摸脖子,「怎麼又變得這麼冷了?」
妙音:「……」
若是雲竹君的修為還在,你怕是要被戳成篩子了。
妙音為了拯救同門弟子一命,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給了旁邊的人一個眼神:「出發了!」
一聲令下,拉車的靈獸跑了起來,一騎絕塵,引起了不少人的感嘆聲。
與外面的熱鬧不同,馬車中則是一片安靜。
剛才弟子與妙音的交談內容,坐在馬車裡的人都聽見了,一個字都不差。
沈霽筠低垂著眼眸,沒有說話,但渾身氣息低沉,帶著一股徹骨的寒意。
周寒玉正襟危坐,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自己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謝小晚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
「咳……」他輕咳了一聲,「其實,我不是特別喜歡年輕的那種人。」
「不、不對。」
「我是說,我是很專一深情的。」
「……算了。」
謝小晚覺得這是越描越黑,乾脆別過臉去,不再解釋。
-
經過半日的舟車勞頓,終於回到了風月樓。
只見南州中央立著一座高樓。
樓高百丈,沒入雲端。遠遠看去,高樓通體朱紅,琉璃瓦上流轉中一道道的光芒,四周飛檐凌空,高高翹起。
靈獸腳步一致,在門口停了下來。
周寒玉第一個跳下了馬車,仰頭望著面前的高樓,將門口兩側的對聯念了出來:「不談風月,勿入此門——」他到底出身皇族,有一番見識,當即點評道,「這次飄逸纖瘦,寫字之人,必定是一位風流多情之人。」
一旁鑽出來一個弟子:「這位道友真有眼光,這對聯吶,原是我們樓主親筆所題。」他滔滔不絕地說,「我們樓主修的可是多情道,自然多情風流……」
謝小晚忍不住扶額。
昨天晚上他剛答應了沈霽筠暫時不渡情劫,怎麼現在一個個都迫不及待地出來掀底拆台。
謝小晚轉念一想。
讓沈霽筠知道他的正面目也好。
說不定,知道了以後就不會再如此執迷不悟下去了。
這麼想著,謝小晚看向了沈霽筠,想要看清他此時的神情。
沒想到沈霽筠的面色如常,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謝小晚轉過頭去,見那個弟子還在說一些有的沒得,給了妙音一個目光。
妙音呵斥道:「夠了!」
弟子不明所以:「……我都是在誇樓主啊,難道是我說錯了嗎?」
謝小晚:「……」
話倒是沒說錯,就是這人忒耿直了一些,就差把馬屁拍到馬腿上面去了。
謝小晚不再理會這個想要表現的弟子,掀起衣角,步入到了風月樓之中。
樓中擺設精緻考究,就連地上鋪著的地毯都用金絲綉著精緻的花紋。房間正中間的鏤空金獸香爐中冒出縷縷煙霧,讓人恍如置身於縹緲仙境。
謝小晚在外多日,乍一回到風月樓,竟覺得有些陌生。
妙音跟在他的身後,問:「樓主,這兩人該如何安排?」
謝小晚:「安排住處,暫且讓他們住下。」
妙音愣了一下:「樓主,可雲竹君……」
雲竹君是謝小晚曾經的渡劫對象,按道理來說,情劫結束以後兩人就不應該再見面了。
可現在不僅頻繁見面,更是湊到了一處。
這不免讓妙音擔心。
謝小晚不想過於解釋,只道:「我自有安排。」
妙音見狀,也不敢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就退下去安排事宜了。
謝小晚獨自一人走到了房間的最深處,一轉身,坐在了白玉打造的座椅之上。
他一手撐著下頜,漫不經心地問:「最近可有發生什麼事?」
在妙音出去這段時日,自然有其他人代為管理樓中事物。
話音落下,重重幔帳中走出了一道人影,低著頭,恭順地回答道:「樓主,樓中並無大事發生,只有一些小事……」
他將這些日子的變動一一到來。
比較重要的就是人員變動。
風月樓在此次千年之約中奪得魁首,不少門派都看著眼紅,一些不出世的長老都離開風月樓,前去和其他宗門扯皮分配利益了。這件事,估計沒個十年八年不能談妥。
謝小晚的手指輕輕蹭過臉頰。
這倒也不意外。
表面上說著千年之約重新劃分修真界中的資源,但落到實處,就沒這麼簡單的。
這些靈川靈脈,別的宗門都佔據了上千年的時間,根本不可能說鬆手就鬆手,肯定會有一些波折。
所以謝小晚對於千年之約的比試並不熱衷,但奈何運氣好,奪得了第一名。
除了風月樓的長老離開,樓中防禦力量有所空缺以外,接著就是招收新弟子等繁瑣事宜。
這些是謝小晚最不耐煩的,他半眯著眼睛,聽得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說完了,簾帳后又走出了一道人影,說道:「樓主,屬下有一事稟告。」
謝小晚含糊道:「你說、你說。」
那人說:「最近南海上的航線出了一點小問題……我們風月樓的貨船被南海龍族扣了下來。」
謝小晚來了精神,一手撐著扶手,坐直了起來:「哦?」
南州臨海,不僅溫暖濕潤,資源也極為豐富。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風月樓之所以能夠如此的奢靡,是因為他們在海外有一處群島,島上靈氣濃郁,靈石礦脈隨處可見,更有各類天靈地寶,每年產出頗為豐盛。
只是群島遠離海岸,若是要運到風月樓,就必須要通過南海海域。
迄今為止,大海都是難以征服的領域,就算是修士也不敢隨意靠近。
而南海被龍族把持,海底凶獸橫行,再加上海上天氣莫測,一旦發生意外,便是一個人船兩失的下場。
謝小晚微微皺眉。
風月樓和南海是鄰居,兩者關係一向不錯,怎麼會莫名其妙扣下風月樓的船?
那個弟子說:「南海龍族扣下了船后,還有一份請帖送來。」
謝小晚伸手:「拿來看看。」
那個弟子弓著背上前,將請帖送到了謝小晚的手中。
謝小晚屈指一談,一股靈氣落在了上面。
靈氣碰撞,請帖隨之打開。
上面並沒有字,而是飄出了一縷水氣,水氣縈繞之下,響起了一道倨傲的聲音。
「七月十五,請樓主前來海上明月樓相聚。」
話音很快就消散。
再次看向請帖之時,上面出現了一輪圓月,月亮下方,則是一座海中高樓。
謝小晚的臉色冷了下來。
話中說是「請」,可沒給人任何拒絕的地步。
南海龍族明顯就是在用風月樓的貨船當籌碼,在逼迫著他必須要前去交談。
海上明月樓……謝小晚有所聽聞,這是南海龍族的地盤。
在月圓之日,明月樓就會在海面上現身,但就像是海市蜃樓,能見不能觸碰,只有有緣人才能進入。
若是有幸能夠進入其中,就能夠在樓中見識到各種海底的奇珍異寶。如果帶有足夠的靈石,甚至可以買下這裡的任何東西。
這一傳聞,讓修真界的修士對海上明月樓趨之若鶩。
謝小晚不知這南海龍族是什麼意思,捏著請帖深思。
下方傳來了一個聲音:「樓主,您要去嗎?」
謝小晚放下了手,將請帖收了起來,臉上似笑非笑:「去,為什麼不去?」
南海龍族扣下了貨船,這是明晃晃的在打風月樓的臉。
若是置之不理,風月樓又如何繼續在南州立足?
這一趟,還真的是非去不可了。
七月十五,正好就是今晚。
謝小晚走出了大廳,就見一道身影站在門側。
沈霽筠問:「你要出去?」
謝小晚簡略地說:「有事。」
沈霽筠輕咳了一聲,跟了上去:「我與你一同去。」
謝小晚本想著獨自一人赴約,沒想到沈霽筠要來,他又想到沈霽筠現在是一個廢人,開口阻止:「可是……」
沈霽筠說出了一個謝小晚無法拒絕的理由:「你此行出去,不知多久才會歸來。若是我死了,你就不知道了。」
謝小晚一想也是,只好點頭應了下來。
-
七月十五,月圓之日。
海面風平浪靜,月色籠罩,好似一層輕紗,落在了下方。
一葉孤舟懸浮在海面行,緩慢向前行去,浪花拍打而來,輕舟輕輕搖晃,倒是沒有被打翻在地上。
謝小晚立於舟前,手持著一根玉簫,吹出了纏綿悠遠的曲調。
他的心有些亂。
有沈霽筠的原因,也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
謝小晚望向遠處,海天相接,天際一片濃重的烏雲飄來,一股風雨欲來之勢。
這天……好像要變了。
謝小晚總感覺這一行並不像表面上這般簡單。
大概是心中有事,音律也變得凌亂了起來。
他乾脆放下了玉簫,不再吹奏了。
過了片刻后,從船艙中走出了一道身影。
謝小晚撫摸著溫潤的玉簫,沒有回頭看,直接開口問道:「雲竹君,你去過海上明月樓嗎?」
身後之人低聲說:「我已經不是雲竹君了。」
雲竹君只是外人的尊稱。
稱呼的只是端坐在雲竹峰山巔,天下無敵、無欲無求的那座冰冷神像罷了。
現在,他只是沈霽筠。
謝小晚想到了這一點,又不知該用什麼稱呼,只含糊地帶了過去:「那你去過嗎?」
沈霽筠回答道:「未曾去過,只是有所耳聞。」
兩人在夜色下遙遙對視了片刻。
謝小晚心有所感,正要開口:「……」
這時,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極為煞風景的聲音:「我也沒來過南海!」
謝小晚看了過去。
只見船艙中又鑽出了一個人來。
周寒玉評價道:「這海真大。」
謝小晚:「……」
沈霽筠問:「你想說什麼?」
謝小晚:「沒什麼……」
本來他只想一人來赴這海上明月樓之約,可沒想到沈霽筠一定要來,既然多了一個人,他就乾脆把周寒玉也帶上了。
船上的交談聲告一段路。
月上正端,海面上突地飄起了一陣霧氣。
霧氣繚繞間,隱約可見遠處出現了一座高樓。
高樓從海底升起,帶來萬丈朦朧霞光,光芒所至之處,可聽見妙曼的歌聲。
這好像是藏在海中的噬人海妖所發出的歌聲,令人心神恍惚。
嘩啦——
海面中鑽出了一個身影,看起來半人半魚,它的手中提著一顆海底明珠,向前遊動。看起來像是在引導著海上的旅客。
謝小晚的手指微微一抬,一陣風颳了過來,小舟順著風吹的方向而去,逐漸靠近了那座海樓。
等到了樓前,半人半魚的生物就鑽入了海底,再也看不見了。
謝小晚望了一眼,提氣而起,輕輕落在了高樓前。
周寒玉也扶著沈霽筠走了上來。
一個背上生殼的蚌女靠近了過來,她問:「客人可有請帖?」
謝小晚順手就將請帖遞了過去。
蚌女接過一看,確認了請帖真假后,溫順地低下了頭,道:「客人請跟我來。」
一路走去,這海上明月樓中已經聚集了不少的客人。
有人族修士,也有海底精怪化成人,各種奇形怪狀,因有盡有。
走到一半,謝小晚突然看見人群有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披袈裟,面若好女,在一群精怪之中格外的顯眼。
謝小晚凝視了片刻。
那人轉過身來,一臉慈悲溫和:「阿彌陀佛……」
竟然是藏鏡。
在東荒的時候,藏鏡的師父空度一直追著他們不放,以至於沈霽筠出手斬殺了空度。
現在回到了南州,藏鏡又出現在了面前,這讓人不得不多想。
謝小晚生出了些許提防之心。
藏鏡像是沒有察覺謝小晚的異樣,緩步走了過來:「小晚,許久不見。」他直接道,「我是來找你的。」
謝小晚有些奇怪:「找我何事?」
藏鏡溫聲說:「小晚,可以借一步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