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天下第一的劍客
是以,第二天一早,鳳白梅又出現在天機閣門口。
扎著丸子頭的金小寶啃著糖葫蘆,把著開了一條縫的大門看也不看她:「都怪閣主在外面鬼混,連累了我們天機閣的名聲,搞得好好一個朝廷機構像菜市場一樣,什麼人都能來。」
鳳白梅等她念叨完,才笑問:「你們墨閣主呢?」
眾所周知,天機閣一正一副兩位閣主,正的那個基本不管事,閣中一切事務都是副閣主做主。但人們喚人的時候,仍舊把正副分的極清楚。喚寒二公子時,再怎麼不走心也是一聲閣主,而輪到真正幹事的人,便是副閣主,有些人會帶上個姓,喚墨副閣主。
金小寶入天機閣的日子,也就鳳白梅將她家墨叔叔喚做閣主。
是以,小丫頭很是開心地將大門推開,笑吟吟地說:「墨叔叔不住這裡,這個點還沒到呢,漂亮姐姐進裡屋等吧。」
從什麼人晉陞為漂亮姐姐,鳳白梅心情也很好,便打趣兒地問:「小寶和墨叔叔很熟嗎?」
啃糖葫蘆的小女孩偏頭睨著鳳白梅,眼神戒備地將她上下一打量,搖頭嘆息道:「喜歡我墨叔叔的人很多,就算你和閣主沒有定親,排隊也得排出洛陽城去。」
鳳白梅笑笑,這小孩子說話可真有意思。
見她不氣也未惱,金小寶又搖頭晃腦地惋惜道:「可惜了,姐姐雖然說不上漂亮,但人很有意思,嫁給閣主我都替你感到委屈。」
兩個人已經進了抱廈,二層小樓的窗戶被人打開,傳來寒二公子咬牙切齒的聲音:「金小寶,你把我的糖葫蘆吐出來。」
金小寶朝他吐舌頭:「就不!」然後一溜煙跑了。
鳳白梅抬頭看著窗口那個腦袋,見他散著發,身上也只一件中衣,雖然齜牙咧嘴,但還是掩不住面上的倦意,猜也是才睡醒的。
寒二公子沖著女孩的背影揮了揮拳頭,隨後嬉皮笑臉地同鳳白梅打招呼:「早啊小白!」
鳳白梅從側旁上了樓,進屋時寒鐵衣在中衣外披了件淺藍的外衫,正對一盆水梳發,嘴裡咬著發繩,含糊著問:「你找墨冰做什麼?是查到什麼線索了嗎?」
「私事。」鳳白梅雙手環胸靠在門上,淡淡應了一聲,視線掃過地上的被褥,挑眉問:「二公子怎麼睡這裡了?」
寒鐵衣將一頭柔順的發盡數綁在頭頂,並不挽起來,任由它馬尾一般在後腰上晃來晃去。
「你嫂嫂去找了皇後娘娘來壓我爹。」二公子熟練地抱起地上的被褥,幽怨地看著門口的人:「他老人家心裡窩火,便專拿我撒氣,我犯不著回去當受氣包。」
鳳白梅樂的嘴角上揚,眉宇含笑,卻不應話。只等寒鐵衣將被褥收入櫃中去,方問:「二公子和墨閣主很熟嗎?」
寒鐵衣剛就聽她向金小寶打聽墨冰,忙將鳳白梅拉了進去,迎到矮案旁跪坐,方胡扯道:「墨冰這人,表面正經,實則專騙無辜純情少女的感情,騙完就跑,引得人家姑娘為他肝腸寸斷生不如死,要不是我天機閣收留他,估計現在應該被人亂棍打死在路邊了。」
「是嗎?」門外,傳來了輕輕冷冷的聲音。本該被亂棍打死在路邊的墨副閣主神情冷漠地進了門,視線化作了一道道冰箭,落在信口雌黃的人身上。
寒二公子背後謗人,被正主發現,絲毫不覺自己有錯,還指著墨冰沖鳳白梅道:「你瞧瞧他,一把年紀的人了,家沒有業也不立,不是有些見不得光的過往是什麼?」
鳳白梅聽寒二公子一本正經胡說八道,起身同墨冰作了禮。
墨冰微微頷首,問:「將軍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鳳白梅待他坐下了,自己也坐下,方說:「想請墨閣主百忙之中抽出點空閑,教一教我那侄兒。」
墨冰一點不驚訝,淡淡道:「鳳家小公子應該不缺武師。」
鳳白梅道:「他缺一個好的師父。」
墨冰沉默不語。
一旁被二人無視的二公子不甘心地湊過來,問鳳白梅:「你怎麼不親自教呢?」
鳳白梅隨口道:「我教哪有墨閣主教的好?」
「那倒也是。」寒鐵衣自顧自地點著頭:「天下第一劍客不是浪得虛名的,教一個小屁孩自然不在話下。」
墨冰聽出他話中的激將之意,選擇無視,只問鳳白梅:「將軍希望小公子將來做個劍客?」
鳳白梅搖頭:「他既然姓鳳,便瀟洒不得。」
「我的劍法在戰場上沒用。」墨冰道。
「確實沒用。」鳳白梅點頭贊同:「戰場上要用的招數,以後上了戰場他自然就會了。他現在要學的,是如何做個主帥。」
讓一個江湖劍客,去教十三歲的小孩做主帥,聽起來挺可笑的,但二人的神情卻格外嚴肅,連寒二公子都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所有人都認為,鳳家夫婦及其長子葬身沙場后,整個鳳家就完了。
如果十三年前,有人告訴他們,一個養的白白嫩嫩的小女娃娃,以消瘦的肩膀重新抗起了鳳家那面黑底紅日的戰旗,他們必然會仰天大笑三聲表示嘲諷。
可在所有人都認為大夏再無鳳家將的八年後,那個女娃娃執了鎮魂軍帥印,守了落魂關的國門,成了新一任的鎮魂將軍。
從鳳家第一任家主建立鎮魂軍始,『鳳家將』這三個字所代表的,便是大夏的鐵膽軍魂。
作為鳳家僅存的男丁,整個大夏的目光都在盯著鳳臻,盯著這個鳳家未來的家主。
這個十三歲的白胖少年長成什麼樣,未來的大夏軍魂便是什麼樣。
鳳白梅笑吟吟的三言兩語,卻是千斤重擔。
「凡事講求緣法,拜師授業也是如此。」寒二公子輕快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小白,不如你將小阿臻帶過來,讓墨冰當面考驗考驗他,若是通過了考驗,再談以後。」
兩個人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寒鐵衣的嬉皮笑臉上,寒二公子難得提出一個比較成熟的建議,著實令人欣慰。
鳳白梅問:「不知墨閣主意下如何?」
墨冰看了鳳白梅半晌,終是微微一點頭。
鳳白梅又笑的眉眼彎彎,起身朝墨冰行了禮,隨後道:「明兒一早,我帶阿臻來。不論最終是否有緣,都多謝墨閣主。」
墨冰又點頭,寒鐵衣拉拉鳳白梅的袖子,揚起滿臉的討好:「我呢?」
「也多謝寒二公子。」鳳白梅隨口應道。
寒鐵衣就跟吃了蜜似的,拍著胸脯保證:「你放心,在不久的將來,阿臻也是我的小侄子,他的未來包在我身上。」
鳳白梅瞧著敞衣亂髮的寒二公子,好一會兒,鄭重其事地向他揖禮,認真地道:「若可以,希望二公子離阿臻,越遠越好。」
寒鐵衣無語。
等鳳白梅走了,墨冰默默地將門窗關上,立在寒鐵衣面前,不說話。
二公子老老實實舉起雙手認慫:「老墨你聽我解釋。」
墨冰不動聲色:「閣主是想說,幫鳳白梅帶小孩,也是計劃之一?」
寒鐵衣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正抓耳撓腮地找理由呢,聽他這麼一說,立即順桿往上爬,一拍手道:「對,這個就是計劃之一。」
他說著,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拉著墨冰坐下:「老墨,你想一想啊,小白心思縝密,情緒藏得極深,一般人沒法看透她,這給我們計劃帶來很多不穩定的因素。阿臻是她的寶貝外甥,她對他是毫不設防的,這就相當於咱們插在她身邊的耳目,隨時隨地可以知道她所思所想。」
墨冰靜靜聽完他的鬼扯:「我已多年不握劍了。」
二公子語重心長地道:「所以才讓你收阿臻為徒弟,也好有個傳人,免得那一身花拳繡腿失傳,可惜了。」
墨冰無語。
二公子上下兩片嘴唇一動,死人都能氣活。
按照寒二公子的經驗,在旁人那裡,沉默就是默認。而在天下第一劍客這裡,沉默就代表他不同意,甚至連拒絕的廢話都不想說。
他當機立斷改變作戰模式,嘆了口氣做西子捧心狀:「我現在誆騙小白,若有遭一日東窗事發,只盼著她能看在我曾經為她做的這些小事兒上,留我一條賤命。」
他抬眼,沖著對面年過而立的清冷劍客眨出了一灣燦燦的桃花:「好老墨,你應我這件事,我給你找個媳婦兒。」
寒二公子自己寵媳婦兒,便當全天下的人都同他一般稀罕媳婦兒。且他的承諾向來過嘴不走心,光這一句話,不知同墨冰說了多少次,這位天下第一劍客在天機閣待了四年,仍舊孑然一身。
墨冰雖同他綁在同一個天機閣,但很明顯不是同一路的人,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是怕了沒臉沒皮的人,退一步海闊天空:「可以把人留在天機閣。」
即便不能成為天下第一劍客的徒弟,但能留在他身邊,時常得到他一兩句點撥,也是尋常人無福消受的了。
二公子當即神清氣爽,攏袖起身,神在在地道:「我去出考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