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深宅大院的家務

第十三章:深宅大院的家務

寒鐵衣看到鳳臻那一刻,是很驚訝的。

白白胖胖的鳳小公子抱著小包袱,噘著嘴,紅著眼立在天機閣門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再沒有半點鳳家小祖宗的神氣。

兩個人坐在天機閣那氣勢恢宏的大門下,就著明亮的府燈與後邊護城河裡的蛙聲談心。

聽鳳臻講述完母親和姑姑的無情行徑后,寒鐵衣在心裡為他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淚,同時對自己的未來更加擔憂。

「諾,給你。」金小寶將紅彤彤的糖葫蘆遞到鳳小公子面前,笑出一口小白牙:「墨叔叔說了,吃甜甜的食物,心情就會變好了。」

小公子順著那隻白嫩的小手一路瞧上去,瞧著那張白白嫩嫩的笑臉,忍不住破涕為笑,當即將前塵破事拋到九霄雲外,啃起了糖葫蘆。

「我的呢?」寒二公子委屈。

金小寶道:「墨叔叔說了,大人還吃糖就沒出息了。」

寒鐵衣無語。

他偏頭瞧著旁邊兩個小崽子,面露苦笑。

哪裡是甜甜的食物能讓人心情變好,分明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等他們長到他這個年紀,親情、友情、愛情的重擔往肩上一挑,再往心上添二兩家國大義,哪怕是用蜜糖把腸胃撐穿了,也不見得能笑出來。

都說老小孩老小孩,當一個老人耍起性子來,比十個熊孩子還難以對付,尤其是像寒世修這般認死理的,他折騰起來,能鬧得滿城風雨。

寒二公子在外沒臉沒皮慣了,對著自己親爹卻沒什麼轍。他倒是跑天機閣躲清閑了,難為了為鳳、寒兩家婚事牽線搭橋的一眾官員輪番上陣,勸尚書大人鬆鬆口,成全了這一對小年輕。

雙親不在長嫂為母的武煙,更是為此起早貪黑地奔波了多日,頭疼的陳年舊疾都犯了,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讓寒尚書給氣的。

按照鳳白梅的脾氣,寒世修既然不願她進門,這門婚事也便作罷。偏生頭一件賜婚的聖旨擺在那裡,寒世修不敢明著抗旨,便耍這樣的陰招子,想要逼她鳳家去觸皇帝的逆鱗,算盤打得和他兒子一樣精!

這第二嘛,她不出嫁,朝中那班以廉親王為首的酸腐老臣便不會放心,縱然鬧著退了寒家這門親事,還有趙錢孫李周吳鄭王家,左右都是折騰,倒不如由著他們寒家折騰去,反正鳳家在這件事上占著理。

當事人抱著這樣的態度優哉游哉,倒是把鳳家一眾下人急的焦頭爛額。

十三年前鳳家出事,武煙以長嫂的身份當家,府上一切事務都是她親自打理的。近段時日,為了將軍成親一事,府上事務本就雜亂,近兩日她又忙著同寒家人周旋,府上的事已經是無瑕顧及,如今再一病倒,府上便更亂了。

鳳白梅來看過武煙后,主動承擔起了家務。

按照她的想法,家務嘛,總比軍務簡單些。

然而,當理想的光照進了現實的窗,一切想當然的美好都成了泡影,隨著三月的晨風消散在暖和的日光中。

鳳、寒兩家婚事,牽動整個朝野,無論是否真心實意祝福兩位新人,賀禮是要送到的。但如今這婚事被擱淺,另擇的婚期也是遙遙無期,各家各府送的賀禮得退回去。

原本,一應賀禮都有登記造冊,只需要多派幾個小廝跑幾趟,送回去也就完了。偏生鳳臻與鳳白梅在婚期接連出事,府上亂作一團,也不知哪個手腳粗笨的損了幾樣賀禮,都是上好的玉器,整個洛陽城找不出第二件的。

「這刑部尚書劉大人,早年與咱們鳳帥交好。戶部秦大人的夫人更是時常來府上陪咱們夫人說話。還有廉親王送來的那樽彌勒佛,是漢白玉打造的,硬生生磕了一個角。」

鳳白梅正頭疼地翻著賬單,聞言樂了,抬頭看了看武煙的陪嫁丫頭湘竹,笑說:「這年頭還有送禮送佛像的?」

湘竹愁的眉間都添了兩道溝壑,哪有時間同將軍玩笑:「海棠姐姐說,夫人病的沉,大夫吩咐不讓費神,還是將軍拿個主意吧。」

鳳白梅道:「既然壞了,又沒有可替代的,賀禮不退也就是了。」

「哪有這麼簡單的。」湘竹道:「前些日子,已經退了好些家的賀禮了。單獨這幾家不退,叫人怎麼說呢?」

鳳白梅撓頭,原本以為軍務和家務同樣是繁瑣事務,應無甚差別。卻忽略了,軍中和家裡到底是不一樣的。在軍中,她是絕對的領導者,任何事都得從大局出發,只講鐵律規定。可家裡,卻還有一份人情在的。

若雙親與兄長尚在,還可震懾那些覬覦鳳家的人,談不上得罪誰之說。從前她在落魂關握帥印,那些人多少也會忌憚。如今她卸甲,鳳臻尚幼,那些跳樑小丑沒有舞到鳳家門上,多半是靠武家在背後撐著。

想著這些,她嘆了口氣:「那些損壞的便先放一放,稍後我親自送還回去,登門賠罪。」

湘竹同海棠一般,是跟著武煙陪嫁過來的,年過二十五,是經歷了些事的。聽如此說,便稍稍放心,將此事擱下,提起另一樁事,說:「夫人為小公子請的兩位先生是常年住在府上的,如今小公子去了天機閣,這兩位先生是繼續留在府上,還是要打發出去呢?」

鳳白梅問:「兩位先生意下如何?」

湘竹回說:「負責教小公子習文的邱先生是將軍離府從軍那年便來了的,這些年除了教小公子外,府上的丫頭小子他也時常肯指點一二,奴婢看他的意思,倒是將鳳府當了家。至於那位孔先生,是兩年前到府上的,不怎麼和人接觸,奴婢也不熟悉。」

「既如此,便都留著吧,他們若是不自在了,自會請去的。」鳳白梅說著話,又掃了一眼矮几上堆著的幾本賬簿,終於向它們低了頭,賠著笑臉同湘竹說:「好姑娘,還有哪些事需要決斷的,你一併同我說說唄。」

湘竹聞言,掩唇輕笑:「人們常說,男子在外頭奔波忙碌,女子於家里弄琴繡花,殊不知這深宅大院里,門門道道多著呢。」

鳳白梅已然深有體會。她在戰場上鑽研戰術,琢磨人心,每一處細節都要思慮周祥,容不得半點差錯。到了這後院,仍要知人善用,處處上心。

湘竹也不再玩笑,繼續說道:「夫人說,公子這一走,西院便用不上那麼多人伺候,成日里讓他們閑著容易出事端。可府上別處又無用人的,就看將軍的東院只兩個丫頭兩個小廝伺候,問問你是否添人過來。」

「我這院子,統共就這一棟小樓,外帶後頭避暑水汀,也用不上許多人。」鳳白梅說著,忽的又轉了話音,道:「不過,如今和寒家的婚事擱淺,我打算將樓前的院子翻整翻整,確實缺人手。」

湘竹便上前一步,從一堆賬簿中挑出一本冊子,翻開放到鳳白梅面前,說:「這些都是伺候小公子的人,下午奴婢便帶他們過來給將軍瞧瞧,將軍看誰順眼便留下使喚。」

鳳白梅掃了一眼冊子,見上頭一共七個人,有從小的奶娘,也有新近招入府的小廝。她將冊子合上,說:「我這院子不小,讓他們都過來吧。」

湘竹應了聲。

鳳白梅想了想,又問:「主院那頭這一向做何用?」

聞言,湘竹面上的輕快被淡淡的傷感壓了下去,低了眉眼,低了音調,說:「自鳳帥出事後,主院一直封存至今,每月夫人親自領著人打掃一遍,餘下的日子都是鎖著的。」

鳳白梅點頭,默了片刻,方道:「讓管家開了主院,尋幾個工匠來,按照阿臻的喜好將主院翻新翻新。」

聽了這話,湘竹微微驚訝,抬眼看著鳳白梅:「將軍的意思是,要將主院給小公子居住?」

鳳家的主院,是故去的鳳帥和夫人的居處,這十三年來,武煙雖然當了家,鳳白梅雖然握了帥印,但二人仍舊居著東、西兩院,誰不曾想過要搬去那座鳳家家主的院子。

雖然闔府上下都知道鳳臻會是未來的家主,可他如今才十三歲,還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大胖小子,怎麼挑得起鳳家的擔子?

鳳白梅點頭,笑道:「去辦吧。」

湘竹只好應聲,回到西院,旁的事也不敢去擾武煙,只將要收拾主院的事情提了一句。

武煙著睡衫坐靠在床頭,頭上包著祛風的葯帶,聞言默了半晌,方悠悠地道:「阿臻這孩子,這些年被我耽擱了,將軍有心磨練他是好事。」

湘竹道:「夫人對小公子的事處處上心,怎麼說起耽擱這樣的話來了?」

「畢竟是深宅婦人,眼界格局皆不如男子。」武煙苦笑:「我只一心想著他自幼沒了父親,凡事不肯過嚴,才導致他如今這般不上進。」

湘竹還要說什麼,被海棠止住了。

海棠上前掖掖被角,笑說:「夫人既如此說,索性便丟開手去,容將軍將府上的規矩也整一整。平素下頭那些小子在夫人跟前是不敢造次,卻和小公子嬉皮笑臉的,尤其是小麻雀忒不是東西了,竟還挑嗦著小公子去朝花樓。」

武煙笑笑:「如今鳳、寒兩家婚事懸而未決,我哪裡閑得住?你且替我執筆,給父親去封書信,讓他替我拿拿主意,此事究竟該如何處。」

「是。」海棠應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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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個將軍太難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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