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十三假扮柳如海
秋末冬初,白日里還未覺如何,至夜間氣溫驟冷,尤其霜降之後,秋風似含濃霜,吹在臉上刺骨的涼寒。
鳳府主院的廂房未曾住過人,柳三刀歇在這裡,一切都要重新布置。
綠綺一邊往床上鋪褥子,一邊絮叨,「將軍交代了,柳公子有任何事儘管招呼院中小廝,他們若敢怠慢,必要吃板子的。」
柳三刀坐在桌邊靜靜地扒拉著飯,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綠綺又將帶來的衣服和傷葯擱下,說:「這衣服是我家大公子從前在家做的,沒穿過,柳公子身形小些,便將就將就。傷葯都是軍中上好的,柳公子記得換藥。」
她說完,看了看桌邊的人,眸子里露了一抹心疼,「沒什麼事,奴婢便退下了。」
直到綠綺出了房門,柳三刀才抬眼看了看,將她的背影收入眼底,視線挪到案上的衣服和傷葯上,低眉繼續吃飯。
他說話行事向來慢條斯理,吃飯也不例外,幾粒米幾粒米地往嘴裡送。半碗米飯下肚,二更鼓響。
他將碗碟收到一旁,取過傷葯為自己換藥,拆開繃帶后,他卻呆看著傷口不動了。
傷口是橫向的,與生命線重合,縫了線,抹了葯,像有一條蜈蚣,張牙舞爪地趴在他掌心裡。
他的五指很長,常年帶著皮質手套,皮膚雪白,襯著傷口愈發猙獰。
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的自靴筒內取出一柄匕首,沿著傷口的走向慢慢地劃下去。
絲線斷開,縫合的傷口崩裂,頓時血涌如注。
柳三刀痴痴地看著掌心的血滴了一會兒,方拿紗布纏起來,也不抹葯。纏好紗布,他又將桌上的血跡擦了,連同換下來的繃帶扔到一旁,吹了燈,上床歇著去。
朦朧間,聽得有人喚他:三刀。
他睜眼望去,見四周漆黑一片,一點火光照見一個灰發灰衣的男子站在他床前,左手背在後頭,瞧不清容貌。
他看著眼前人,腦海中便浮現出那個落拓不羈的身影,那張總是笑出兩排牙齒的臉。
他也想笑成那副不羈模樣,可他艱難地牽動著嘴角,臉上的肌肉卻如何也不聽他的調遣,最終只能紅著眼獃獃地看著灰發灰衣的男人。
他說:「三叔,你終於回來了。」
他問:「那天我去接你,你怎麼不理我呢?」
他跪坐在床上,伸手去拉灰綢衣袖,「三叔,你這次,能不能帶上我?」
他已經忘了該怎麼做表情,所有的情緒都在那雙眼裡,淚水順著臉頰一滴又一滴地滑落下。
他仰著頭,哀求地看著被長發遮擋住面容的人,「你別再丟下我了,好不好?」
灰衣男子怔了許久,到底是伸手在他頭上輕輕拍了拍,「三刀,你好好活著,好好活著。」
本該溫潤的聲音,被壓得沙啞,說的人如鯁在喉,聽的人心如刀絞。
柳三刀拽著袖口的五指驀然一松,身子往後跌在床上,風來燈滅,那順滑的綢衣自指尖溜走,唯留一室清寂滿面冰涼。
從廂房退出,灰衣男子一把扯掉頭上長發與身上外衣,露出下頭一身雪白短打,往前廳去。
廳上,寒鐵衣與李邈相對而坐,鳳白梅抱臂倚在門口。
見十三來,寒、李二人皆起身迎上去。
寒鐵衣問:「怎麼樣?」
十三單膝落地,低頭認罰,「屬下辦事不力,願領責罰。」
假扮柳如海引柳三刀說出實情,本就存在賭的成分,寒鐵衣道:「本也沒抱多大希望,你先起來吧。」
十三起身退到一旁。
李邈折身回座,感慨道:「看來,此事還要從司金局入手,挨個排查。」
司金局上下數百人,且不能明著查,排查起來無疑是苦難的。
可眼下,邱婉和廖傑都死了,唯一可能知情的柳三刀撬不開嘴,只能慢慢排查。
寒鐵衣一抬眼,見鳳白梅定定地瞧著門外,「小白,你看什麼呢?」
他說著話行了過去,只見門外廊下,一襲綠衣的柳家孫公子靜靜地站在那裡,紅著雙眼,淚痕未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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