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整整半個月,蕭成皆忙於公案,為了綉娘被害一案,更是日無暇晷。
根據清音提供的線索以及他現場勘察時做出的判斷,蕭成讓人排查了去過李裁縫店鋪的客人以及與李裁縫一家認識的人,卻一無所獲,又審問了許英元,許英元認識大多是是文弱書生,亦不認識什麼體格健壯,手腳靈活敏捷的男人。
蕭成又派衙門裡的幾名差役喬裝打扮成普通老百姓去市井各處暗暗查訪行蹤詭秘,偷偷變賣首飾的人,綉娘其母留給她的一對翠玉簪子被盜了去,而在許英元的房間里並未搜到那對簪子。但李裁縫堅持認為是許英元殺的人,並將玉佩盜去藏到了別的地方。
未有確鑿證據證明許英元並非真兇,因此許英元仍關押在牢房中,但他的好友可以作證,他當夜的確是喝了酒,而住在許英元隔壁的乃是一窯妓,當夜她接客時亦看到許英元踉踉蹌蹌地回了住所。
紅袖坊那邊近來生意不錯,但清音為了不增加官府人員的負擔便沒怎麼出去,偶爾出了幾次,便會有蕭成派來的人跟著,清音心中感激,她聽聞蕭成這半個月來東奔西走,席不暇暖,連吃飯的功夫都沒有,前幾天清音在街上撞見他辦案,兩人並未有機會說上一句話,只是她看到他瘦了些許,英俊剛硬的臉上有些難以掩飾的疲憊之色。
清音想到這段時間蕭成對紅袖坊以及對她的照顧,總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雖說兩人已經表明沒必要再見面,但蕭成也說過,在案子未告破之前,他還有需要她的地方,既然如此,她就算去見他也無妨。
煙兒尋著一股撲鼻的香味走進小廚房,然後看到在裡面忙著熬湯的清音,小臉布滿了驚訝。怪不得她今天一早讓人去買了諸多食材。
只見她穿著一身水綠色素雅的衣裙,挽著簡單的髮髻,手上套一副銀臂釧,一改其冷若冰霜的氣質,多了幾分溫暖的人間煙火氣,煙兒沒想清音這雙手竟然也會熬湯,她還以為她只會寫字畫畫呢。
煙兒湊過去看她那纖細白凈的手抓起一些藥材,放進瓦煲里,笑嘻嘻道:「清音,你怎麼突然間下起廚來?」
清音抬頭淡淡看了她一眼,臉上不見異色,語氣平常地說道:「聽聞這些日子蕭大人吃住都在衙舍,衙舍的伙食不怎麼樣。」
煙兒頓時明白她這湯是給蕭成熬的,前天她和清音一起出門的,看到了蕭成,他看起來很忙,而且瘦了些,這京兆尹果然是不好當。這蕭成明明是世家大族之子,想要什麼有什麼,不知曉為何要當這京兆府尹?看他那好友陳左生,人家日日在慶園遊山玩水,與美人吟風詠月,不知多風流快活,獨他日日東奔西走的辦案,宵衣旰食辛苦可知。
煙兒並沒有揶揄她,已經恢復圓潤的嬌俏小臉帶著些許嚴肅之色,她點點頭贊同,「蕭大人救了你,給他煲個湯不為過。」
煙兒聞著那飄出來的陣陣誘人香味,禁不住咽了咽口水,嚴肅的臉瞬間崩了,她笑盈盈道:「清音,有沒有我的份?」
清音微微一笑,「剩下的都是你的。」
煙兒頓時笑眯了眼睛,見清音收回視線,繼續認真地熬湯,煙兒眼睛里頓時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
清音蕭大人這兩人說是無男女之情,可在她煙兒看來,這兩人眉來眼去曖昧得很,但她現在就不捅破,她就等著這對男女到時做出事來,才驗證她的火眼金睛哩,哼哼。
午時,清音將熬制好的燕窩燉雞湯和其餘的菜裝進象牙鏤雕提食盒裡,也不帶上煙兒,獨自一人坐上一頂小轎往京兆府而去,一路自有暗衛護送。
京兆府。
已是午時,蕭成仍在內衙查看案卷,他一直忙到現在,連午飯都忘了吃,忽有侍衛進來稟報,說是紅袖坊的清音姑娘要見他。
聽聞清音的名字,他深邃的眸微凝了下,不明她為何會在這時來找他,他合起案卷,神色不耐:「可說是什麼事?」
那侍衛正是之前隨著蕭成去勘察現場的侍衛,當時他便覺得這兩人有點什麼,如今人家姑娘還如此殷勤地送吃食來,這更加驗證了他的猜測,他眼底藏著一絲曖昧之人:「清音姑娘說她心疼大人近來勞累,特地做了些養生的吃食,送來給大人補補身子。」
若是清音聽聞自己的原話被人如此曲解,還要加上『心疼』及『特地』兩字,只怕得嘔死羞死。
跟隨蕭成的這幫人知曉他們的長官這麼多年一直孤家寡人一個,對女色絲毫不上心,為了讓這棵鐵樹開花,他們可算是操碎了心。
但蕭成卻毫不領情,他俊毅的眉眼彷彿籠了層冰雪,凍人得很,他這內衙從來沒有女人到訪過,這女人真是任性十足,前些天才說過別見面,別說話,如今又特地做什麼吃的,還盡說些著莫名奇妙的話。當他這裡是玩耍的地方?他一揮手,沉目冷聲道:「你去回她,說她的好意本官心領了,吃食什麼的便不用送來了,讓她回去吧,還有叮囑她莫亂跑。」
那侍衛原本還他們兩人是郎情妾意,沒想到是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見蕭成看起來似乎十分不高興,侍衛額角冒了一滴冷汗,猶豫片刻,他鼓起勇氣開口:「大人……清音姑娘也是好意,你這麼做可會寒了人家姑娘的心……」見蕭成臉色越來越陰沉,侍衛頂著烏雲壓頂的壓力,一鼓作氣道:「而且老五他們都在看熱鬧呢,大人你一面都不見,東西也不要,就這麼讓人回了紅袖坊,姑娘家向來臉皮薄,萬一……」他故意頓住不說了,然後瞥蕭成一眼。
蕭成似乎在考慮他的話,最後無奈的嘆了聲,語氣緩和些許:「罷,你去把人請過來吧。」
侍衛得令,瞬間鬆口氣,而後連忙轉身而去。
蕭成身子微歪,手肘靠在扶手上,閉上眼,食指中指並起撫著太陽穴,緩解隱隱作痛的頭,他此刻真沒心思見那女人,只是因為侍衛的那一番話,回憶起清音對他說過的,自己每每在他面前都會十分狼狽的話,他唇微勾,露出一自嘲的微笑,他覺得自己的同情心真是越來越泛濫了。
休息片刻,他忽然緩緩睜開眼,深邃的眼眸盯著桌案旁的那小盤荷花糕,目光流露出一絲無人理解的哀傷,像是妄圖觸碰什麼珍貴的東西似的,他目光波動,緩緩的伸手過去,立在即將拿到一塊荷花糕,門外傳來一陣吵嚷聲,動靜不大卻有著足夠的力量將他拖回到現實,他指尖一滯,眉目一沉,將所有思緒收斂起來,他起身,大步走出去,打開門。
便見清音手上提著食盒,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跟在他那手下的身後,只因他的幾名下屬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正站在不遠處的柳樹下,笑嘻嘻的盯著她看,見蕭成打開門出來,又將目光轉向他,目光曖昧,一臉看熱鬧的神色。
這群吃飽了沒事幹的混球,蕭成怒從心起,若是他們在他跟前,蕭成只怕一腳便要踹上去了,蕭成厲聲喝道:「你們若吃飽了閑著沒事幹,便去教場跑幾圈,一個個辦案不積極,休息吃飯最積極。」
那幾人樂極生悲,個個垂頭喪氣,不明白他們的大人為何如此動怒,還以為有漂亮姑娘在,他會收斂一下那凌厲的做派。
「大人別了吧……」還有一人嬉皮笑臉道,只因他們這位大人非坐堂審案辦案時刻,向來不難說話。
豈料他們今日是是撞在槍口上了,蕭成此刻並不吃他嘻嘻哈哈這套。
「還不滾?」蕭成沉目看著那幾人,好氣道。
那幾人不敢再求饒,應一聲是,哀嚎著離去。
清音還是第一次見到蕭成訓斥下屬,只覺得他神色凜若冰霜,渾身透著的威懾力讓人禁不住腿軟,清音站在一旁,太陽穴一抽一抽的跳動,臉莫名的熱辣辣起來,她心裡有種古怪的感覺,覺得蕭成這氣是沖著自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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