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九章

四張考卷是一起發下來的。

父女倆做的第一件事都是看對方的試卷分數。

語文——

沈建國：60分。

沈星晚：90分。

數學——

沈建國：35分。

沈星晚：40分。

英語——

沈建國：50分。

沈星晚：55分。

文綜——

沈建國：90分。

沈星晚：70分。

除了文綜滿分300分之外，每一門的滿分是150分。

父女倆看到對方的分數都驚呆了，同樣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兩人瞪大著眼睛，看看對方，又看看對方的試卷，異口同聲地質問：「為什麼你會考得這麼差？」

沈星晚比沈建國還要快開口：「你不是萬里挑一的大學生嗎？不是說這些題目太簡單了，只要上課好好聽老師講，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嗎？不是說這些題目我連草稿紙都不需要，當年要不是發生了意外肯定讀研究生去了，再念個博士最後搞科研去嗎？」

沈星晚的這一次考試費了不少功夫，草稿紙她都留下來了，上面還有她解題的過程，好多題目有把握做對的，她都專門做錯了。這個做錯，還不是隨便填個答案的，在她的草稿紙上是有跡可循的，是能找到思路的。

出來的分數和她預估的只差了十分。

可是萬萬沒想到她爸考得比她還差！

沈星晚毫不留情地戳著老父親的傷口：「爸！數學三十五分！你念哪門子的博士？考哪門子的科研？」

沈建國向來看重面子，此時此刻的臉色已經不大好看了，怒氣醞釀了一半，還沒噴發出來，上課鈴響了。

第一節是老楊的課。

說實話，老楊也很頭疼。

班裡的四位轉學生是校長安排的，他沒法拒絕，他們四個人轉學的時候連上個學校的成績單都沒有，只有校長的口頭誇讚：「小楊啊，你的班級多他們幾個，是如虎添翼。」

現在一看成績，這幾位轉學生了不得，別說添翼了，簡直是憑一己之力直接鋸了半條腿！

隔壁班老師都在笑話他了。

「你們班厲害，班長副班長都倒數！」

現在老楊一想起班幹部競選那天，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倒數的成績競選什麼班長啊！

老楊心底也有怒氣。

和沈建國不一樣，他有再大的怒氣，上課鈴一響，作為學生他只能憋著，可老楊是班主任，這會兒就是他的個人專場。

他劈頭蓋臉地就將沈建國狠狠地批評了一頓。

沈家一家五口，一個挨一個地被批評了。

早上四節課，兩節數學連堂，一節語文，一節英語。

作為班長的沈建國得到了老師們的重點關注，倒數的成績每一堂課都被cue，一整個上午下來，高三三班的同學都知道了一件事——

他們的新班長不行啊！

一家五口裡只有沈存學被語文老師重點表揚了。

開學考的語文作文是命題作文——這，才是成熟的模樣。

要求是寫一篇記敘文。

語文老師其實早在看見沈存學的卷子的第一眼，就心生好感。

……這一手字太漂亮了，鐵畫銀鉤，蒼勁有力。

批閱到作文的時候，語文老師只覺驚艷，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竟然能寫出如此飽含閱歷的文字，文筆老練，切入角度新穎，透露出來的哲學與思想引人深思，拜讀下來驚嘆連二連三，要不是出現在試卷上，她恐怕會以為在拜讀哪一位大家之作。

語文老師給了滿分。

沈存學的語文拿了130分，全班第三。然而偏科偏得厲害，英語數學全軍覆沒，文綜倒是做對了不少，但是答題卡塗錯了方式，沒有辨別出答案來，以至於剩餘三科加起來拿了不到50分。

不過饒是如此，語文老師對他還是稱讚連連。

沈存學被誇讚后，頗為無奈地看了沈建國一眼。

老父親的這一眼，徹底擊潰了沈建國的自尊心。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打響，路玥玥沖向了食堂，沈星晚被留了下來。空蕩蕩的教室里，就剩下沈家的五口人。

沈星晚一整個上午，人都是蒙的。

她怎麼想都沒想明白，為什麼爸爸能考出這樣的成績來！她爺爺奶奶就算了，畢竟年紀大，也不懂外語，好幾十年了數學早忘光了，可她爸不是萬里挑一的大學生嗎？怎麼數學分數比她還低五分呢？語文竟然低了三十分！她爸不是小領導嗎！在飯桌上叱吒風雲，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嗎！還有英語怎麼也比她低五分！她費勁心思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考出五十五分，說句侮辱智商的話，把答題卡丟在地上踩幾腳都考得比她爸分數高！她都降低智商陪考了，她爸是怎麼考出這個成績來的？

忽然，她恍然大悟！

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女，是她太嫩了，她想躺贏，她爸未必不想躺贏，且不說她爸一直想她考個好成績，一定是提前識破她的詭計，所以才來了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然又怎麼會考出一個侮辱智商的成績來呢？還恰恰好比她低一名！

絕！太絕了！

絕絕子本絕！

沈星晚一衝動，也沒察覺到她爸面色不佳，說道：「爸！你怎麼可以故意考出這樣的分數呢？為了讓我好好學習認真考清華也不帶這樣的呀！」

沈建國一聽到「故意」兩個字，再看沈星晚的卷子，立即什麼都明白了，兩眼一眯，頭頂烏雲密布：「沈星晚！」

沈星晚知道糟了，小心翼翼地喊了句：「爸……」

沈建國冷笑：「別喊我爸，我沒資格當你爸。你才多大？還沒有成年！怎麼就敢做出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情？我供你上學，是為了讓你故意考砸的嗎？你考砸有什麼好處？這是你的成績，是你的未來，是你的人生！不是我的！也不是你媽的！更不是你爺爺奶奶的！」

林愛梅也沒想到女兒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這會兒也氣在頭上：「你這孩子怎麼回事！」

沈建國再次冷笑：「你女兒了不起，才十七歲，最該做的事情是學習，她偏不，把重心放在了談戀愛上。」

沈星晚說：「我沒有。」

沈建國：「滿嘴謊言！我怎麼就生了你一個這樣的女兒！現在還不承認嗎？非要鬧到不可開交的最後一步才承認嗎？你還沒成年，給你收拾爛攤子的人，是我！」

沈建國氣得要腦袋要爆炸了，再看沈星晚一臉倔強委屈的模樣，脾氣頓時就上來了。

手一揚起，沈星晚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她說：「我沒有談戀愛！是誤會！」

沈建國見到女兒的眼淚，手放下來了，但聲音還是氣得拔高：「誤會？又撒謊了！是不是誤會你心裡清楚！那天要不是我們出現在巷子口，你和姓徐的臭小子要做什麼？還是你眼睛進沙子了？熱心同學幫你檢查眼睛？」

沈星晚說：「是誤會！是湊巧！我根本不認識徐嘉越，我是那天見到巷子有流浪貓才進去的，流浪貓被嚇到了，徐嘉越和我都被絆倒了……」

沈建國說：「現在撒謊都不眨眼了！這麼會編故事，作文怎麼不及格？哦，我忘了，你是故意考砸的。我是倒了多大的霉，還是上輩子做了什麼缺德的事情，這輩子才攤上你這樣的一個女兒？你以後別喊我爸，我擔不起！」

沈星晚知道自己有錯，不該故意考砸，可她是真的沒談戀愛，她和徐嘉越真的是清清白白，被自己的父親誤會內心委屈得要命，現在一聽這樣的重話，眼淚瞬間決堤。

蘇佩鑾都快心疼死了，想要張嘴又被老伴拽住。

林愛梅也心疼女兒，可今天這事兒，確實是女兒的不對，才多大的年紀就學會騙老師，騙家長了。

她說：「晚晚，給你爸爸道個歉，以後別再犯了。」

沈星晚被冤枉了，倔脾氣也上來了，不願意道歉。

她說：「我沒錯，我不道歉。」

沈建國氣得又揚起巴掌。

沈星晚眼淚嘩嘩地流，她邊哭邊說道：「你總是不信我！你有好好了解過我嗎？你有好好地關心過我嗎？從小到大你有去過我的家長會嗎？你沒有！你一次都沒去過！你只知道讓我好好學習，讓我好好考試！你根本不了解我！」

她往前走了兩步，揚起下巴，把側臉對準了沈建國。

「你打，讓你打，你打死我算了！」

林愛梅和蘇佩鑾幾乎是同時動了，一個拉沈建國的手，一個擋在孫女面前。

沈存學嘆了一口氣。

那一日的場景再現。

父女倆僵持了一會，誰也不肯低頭。

正好這個時候，教室外面經過了教導主任，見到這情況，還以為是班裡的同學起了爭執，產生了矛盾，連忙進來，說：「你們圍在一起做什麼？」

沈家的一家五口才散開。

沈星晚低著頭，不說話。

沈建國氣得臉色鐵青，也不開口。

林愛梅說道：「沈同學開學考沒考好，我們在安慰她。」

蘇佩鑾也說：「對，我們在安慰她。」

沈建國也不情不願地「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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