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在一起
我站在路口，看見胥時夏開車離開，我沒有勇氣去追，我知道追上去只有難堪。
「阿英，我有點事，先走了。」我拿出手機給阿英發消息，不等待任何回復了，這是第一次任性。
我心裡像灌了鉛一樣的沉重，走出的每一步都能聽到枷鎖晃動的清脆響聲，我明明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我的心情這麼沉重?
回想起和胥時夏的的開始，那樣沉重的開始，一度讓我不安，可我從來沒有討厭胥時夏，相反，從我見到胥時夏開始，我的不安就漸漸消失。我害怕見到胥時夏，是因為我擔心我的生活被打擾，因為我有過一段並不輕鬆的生活。
我的家鄉並不在這裡，我是被我父母遺棄在這座城市的。
很多年前，我的母親懷上了一個孩子，據說是個男孩，家裡人都很開心，但是我不開心，因為我能感覺到，爸爸媽媽看我的目光變得冷漠，冷漠得讓我每次和他們對視都會覺得我是一個該被遺棄的物件。
媽媽的肚子越來越大，那種冷漠越累越深。
有一天，他們帶我來到這座城市，給我買了以前從來沒有吃過的漢堡，給我換了新的衣服，我就知道，已經到了遺棄我的時候了。所以後來他們說要出去一下，讓我等著他們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們是不會再回來的了。
那天我躲在他們身後，跟著他們到了車站，我知道就算我跑上去，也不會改變什麼，還會有下一次的遺棄。我滿眼無光，冷冷的看著他們走，然後在車站外的一個地攤面前，找到了巡警，我說我走丟了。巡警問了我很多問題，我對他撒了謊，因為我已經是找不到家的了。
我說的信息不多，也不是真的，我不是這座城的人，這座城沒有找我的人。
我想，就算我的父母有一天看到了我的消息，他們也是急忙要躲避開的。
於是我留在這裡，變成了孤兒。我在福利院長大，被收養過三次，第一次的夫妻是為了多得一份拆遷款，得到拆遷款后讓我自己回到福利院。第二次的夫妻沒有孩子，但是他們脾氣不好，他們說愛我，但是從來沒有不打罵我的時候。第三次的夫妻對我很好，可惜後來他們有了孩子，我再一次看到了那樣冷漠和嫌棄的眼神，我成了累贅。
慢慢的還是喜歡上了一個人，孤獨可能不是天生的，但是孤獨讓我也不會感到孤獨。
遇見胥時夏，我本能想要躲開，我不想我現在的生活再次被攪亂，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些複雜的情緒暗自驅動著我，懦弱不安的，英勇無畏的想要抓住胥時夏。
「大概胥時夏，也不該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心裡針扎了一樣的難受。
最怕的就是，不該我的東西，讓我有了期盼。
這個時候一個人走回去，真是有點可憐。於是我決定到廣場最上面去，看一看這座城的燈紅酒綠，也看一看我身處的人世，它的喧囂。
我站在數百石階上的高台，趴在白色石欄邊往遠處望，每一幢高樓像劍一樣刺出，扎眼的燈光像熔漿一樣緩慢流動，人們就像地獄里的石礫，堅硬渺小。我站在這裡看著他們，又像什麼？我好像跳出來了，可這土地之上，哪裡不是人世?
「辛嵐。」
我耳邊響起了一聲呼喚，這個名字，這兩個字都不是我父母給的。
這樣想的話，滾燙的淚水從眼眶裡落下，這世上能證明我來處的只有我的記憶了，如果有一天我的記憶消失了，我消失了，這點來處也沒有了。
「辛嵐。」
我突然一怔。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緩緩轉過頭，看見胥時夏站在不遠處，滿眼委屈的望著我，我難以相信，微張著嘴驚訝的看著他。
怎麼會是胥時夏?胥時夏怎麼會在這裡?
「胥時夏，我。。。」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就像見到了許久未見的人，心裡滿是複雜的情感，早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也難以預料什麼時候可以再見，所以一切都是猝不及防。
「我想了很久，我是個不守信用的人，我是個無賴。」胥時夏顫抖的聲音飄到我耳里，「我想見你。」
我渾身一震。
「我想你。」
胥時夏站在遠處，極力的忍耐心裡涌發出來的情感。
我的心都要被撕碎了。
「那怎麼辦呢？」我哭聲問。
胥時夏沉默，朝我慢慢走過來，走到我面前。我抬頭看著他，看著他憂鬱，盛滿人間煙火的雙眼。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胥時夏也哽咽了聲音對我說，「那天晚上如果對你是個錯誤，那我們就錯誤的相遇，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讓這個錯誤可以改回來?」
我淚目，心裡百味雜陳。
「為什麼?」我問他，「為什麼你想要改正這個錯誤?為什麼你沒有一走了之?」
我問這個不是在責怪他，只是我需要一個理由來說服我自己，為什麼會問這個傻問題。
「我，可以用以後來回答嗎？」胥時夏說著，往前走了一步，到了我的身前。
可以嗎？
我心裡這樣問自己，這件事情如此荒誕。
「好。」我點頭。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他也不知道我的過去，我們兩個像是走到了一座橋前面的過客，決定是要並肩而過，還是各自安好。
「可不可以，以後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含淚問他。
他離開的背影讓我想起來心痛，我害怕再遇見一次遺棄。
胥時夏心疼的看著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你也不要背叛我，好嗎？」
我茫然。
「我已經認定了你，想要娶你，但是我會給你時間去考慮，去了解我。我希望最後的結果是我所想的那樣，但也尊重你的選擇。」胥時夏補充說，「只是希望，你和我在一起后，不要和其他異性有曖昧不清的關係。」
他說這話越發楚楚可憐。
「我害怕背叛。」他說。
我心臟不知為何，緊了一下。
「不會。」我答應他，本來可以說更多的話，做更堅定的承諾，可是到嘴邊，只有這兩個字。
胥時夏笑了，他上前來抱住我。我把頭埋在他懷裡，聞著他的味道。
命運對我們或許是有意為之，我們一個害怕遺棄，一個害怕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