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傳說之山，傳說的開始（下）

雲在腳下沉浮，蒼翠的山峰，宛如一道遒勁的筆觸，潑散的墨跡橫亘到了天涯的盡頭。而在星星點點的夜空下，掛著一輪皎潔無暇的明月。遠處不時有喧鬧聲傳來，細細看去，竟是一群踩著劍只飛舞在天空的道人，他們穿著藍色的布衣，結成整齊有序的隊列，在天空中巡迴飛舞。

「很壯觀吧！但都是假的，這是蜀山特有的陣法，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被它給唬住了。」御劍峰的山頂上，江明安對著臨崖眺望的少年笑道。

這裡是蜀山御劍峰的峰頂，蜀山劍派廢棄的練劍故地，也是歷代咒術師進行傳承試煉的第一站。

自從孫火蘇醒之後，時間又過了半天。在『愈』空間的調養下，孫火左臂上的傷口已經結疤，雖然疼痛在所難免，但已經到了可以接受的地步。江明安沒讓孫火在裡面多待，如果光是昏迷或是睡覺那還可以，但清醒狀態的人在這樣封閉的單色空間里待久了，就會對心理造成損害，雪域疾病『雪盲症』，正是同樣的道理。用江明安的話說，就是割了一塊肉它會再長出來，但如果把腦袋裡的筋給弄亂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他才讓孫火早早地走了出來，沿著蜀山的古道，兩人慢慢地散著步。

江明安在少年在到了自己身邊的那一刻，才想起自己對這個叫孫火的師弟還不是很熟，但也許是由於出自同一個老師傳承的關係，他對孫火有著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這種親切感不但江明安有，就連孫火也有，於是兩人很快就聊了起來。

不知不覺，就這樣走到了山頂。而天色，也在這時完全地黯淡下去了。

「當年就是在這裡，師父領著12歲的我來到了蜀山。你看那邊的石台上，左數第五塊的大理石，雖然看起來一樣，但其實它下面是空的，一腳踩下去就會陷住。那是那時候，師父不滿意我的反應速度，於是找來了一個小傢伙和我陪練，那時候我還什麼都不是呢，被那小傢伙整得很慘，於是偷偷地作了這個陷阱，讓小傢伙吃了一次暗虧。

還有那邊的仙人桌，上面刻著一副圍棋，修行不是很緊張的時候，師父就會讓我陪他下幾局棋，為了不死得太難看，於是我無意間培養出了圍棋的興趣愛好。不過每次和師父下，我還是輸得一敗塗地。有一次輸得太慘了，還差點興起去日本封印『棋魂』的衝動。

還有那些松樹，它們都還在啊。你看，那棵比較矮的樹上，還刻著我那時的字呢：博弈客到此一游。」江明安撫摸著老樹榦燥的樹皮，忽然笑得像個孩子。孫火從江明安的眼神里，看到了屬於他的回憶。

「那時候，其實我很笨的，除了膽氣大些別的一無是處，所以我給自己取了個諢號叫博弈客，希望能夠有師父的一半聰明。可是到了現在，至少沒有過去那麼笨了，但是過去那種單純的日子，卻也一去不復返了。」說到這裡，江明安不由有些惆悵。

「過去的日子，只要你還記得，就永遠不會像照片那樣地褪色。

更何況，現在的你，不是挺好嗎？成為了名動杭城的『俠』。」孫火對這江明安笑了笑，然後走近了師兄的身邊，身體沒入到一團月影里。

夜深了，又是在山上，漸漸盛起的大風已經隱約有了冬天的凜冽，吹在身上有如刀割。但在江明安的身上，卻沐浴著一層淡淡的光華，緩緩地在流淌著。而在光華流動的同時，還能感受到一種的感覺。奇怪的是凡超過了江明安三丈遠的地方，就會莫明其妙地一片黯淡，沒有一絲光線溢出，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吞噬掉了。

這是魂印『創序者』的充能時間，也是屬於江明安的領域。毫不誇張地說，普天之下，凡是被月光照到的地方，現在都在江明安的掌控之中，只要他心念一動，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出現在任何一個有月光照耀的角落。

現在的他，相當於半個『夜的主宰』。

「現在的境遇，是很不錯啊。整天被人追殺，時刻警惕著各種勾心鬥角的算計，各方的勢力也打破了腦袋想要我安生一些，居然還有不認識的人要作我女朋友。哈哈，真是很不錯。」江明安自嘲地笑笑。這是在一開始布下杭城的『局』時，就已經註定的事實。然而對比起最終的收穫，這樣的代價已經算是輕微的了。

「阿火，你和師父，是怎麼認識的？我是誤闖古風居，才認識的師父，那是一段有趣的經歷。你的應該跟我不一樣吧。」

「我是因為在一個小鎮下圍棋，才認識的他。」孫火默然。事實上，當時他根本沒有看出來，這位棋力卓絕的老人居然隱藏著如此的實力。

「師父，他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他現在……你以後再看到他，就會知道了。」江明安原本想說的是「師父向你傳承，是因為他的生命危在旦夕」。

中了東瀛寂滅術的人，血脈會遭到持續不斷的侵蝕，最終枯竭而死。師父也說了，唯一的解救方式，就是找到一個強大的同類型魂印，然後強行把它轉化為『生命誠可貴』，清除掉師父身上的邪惡之術。而強大的魂印，雖然經過和江明安設想的不同，而且中間又意外不斷，但他還是在杭城的這個布局裡，把自己想要的東西賭到了手。

手上，是灼灼生輝的月光。

不過不是預想中的『維序者』，而是更為高級的『創序者』。這個新的『創序者』，由於進化時受到王和的干擾，還有陣法『浪紋』的中和，因而發生了不完整的進化，只能發揮出原本力量的三分之一，但那夜遠遠超乎了『維序者』的水平。

現在所缺的，就還差一個人，一僧和尚。

而離三年之約的期限，還剩下兩年十個月零十七天。

在那之前，他必須把一僧和尚找出來。

沒有和孫火說昆書的情況，那是因為江明安看到自己這個師弟的年齡，還不足以擔當大海撈針這樣的找人重任。雖然師弟很聰明，但這樣的聰明，用在找人上恐怕會無濟於事，江明安自己用盡了最大的努力，也只找到了零星片語的線索。江明安並不知道是，當初『全知全覺』的史天平之所以能這麼快找到自己，靠的百分之九十九是自己這個師弟的幫助，還有那百分之一，才是男孩本人的努力與運氣的結果。

對自己這個師弟『智』上的輕視，導致了江明安失去了提前獲知真相的機會。

「師兄，現在的我，還不是一個完整的咒術師吧。」盯著月色沉思了良久，孫火忽然開口。在明輝一中里看到咒法書越多，孫火就越有這樣的感覺，直到那第二個異夢開始，孫火才明白了自己的這種直覺不是無中生有。咒術師，自己還不是，最多就是個徒有其形的魂魄印使用者。魂魄印的真正力量，自己能發揮出來的恐怕還不足百分之十。

很多的東西，都藏在書本之外的現實中，永遠無法從理論學到。這是智慧的『思』，永遠無法企及的地方。

「明輝一中的那些書，你看到哪部分了。沒有看完沒關係，我可以隨時回去取。使用『創序者』的話，除了遠古級的陣法外，其他的陣法都是形同虛設。陣法再能困人，也困不住一道光。除非我以實體出現，否則的話，金匡儒的『三不知』陣，算是廢了。」

說這話時，江明安的聲音不大，但無可匹敵的自信卻順著他的語氣高漲。

「不用了，我已經看完了。」孫火淡淡回答。

「什麼，全部看完了！你看了幾本？」江明安大吃一驚。想當初，自己也是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看完了全部的咒封書，在明輝一中修建以前，這些書一直是放在師父那裡的，據師父所說，他的最後一個夢魂反旋咒解開，是在兩個半月後，而他的的師父，也是花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昆式一脈的咒術師，因為悟性向來頗高，因而完成最後解封的時間，向來比其他咒術師快上很多。而正常情況下，一個普通的咒術師想要完成解封，平均的時間是四到五個月左右。而在中秋夜之後，孫火在明輝的時間加起來全部才半個月，也難怪乎江明安如此震驚。

「總共56冊書，上面全部附有微型魄印。解封后的書名分別是《咒術指南錄》、《高階封印法》、《魂印進化論》、《魂印考證論》、《百科全書》……我找到的就只有這些，有什麼漏掉的嗎？」

「那你看完這些書，花了多少時間？」在咒術師的世界里待久了，江明安早就見怪不怪，但如此詭異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呼吸，隨著問號，微微地顫在空氣里。

「五天四夜，外加十八小時的異夢。異夢，也就是那個夢魂反旋咒。」孫火淡然的口氣。

不可能！就算最頂尖的咒術師，也不可能辦到。一個月，至少一個月的時間，才可以把那些東西消化掉。就算在看解封書時使用了『神憶』，一段時間內能夠過目不忘，那也不可能維持那麼久。因為夢魂反旋咒，不達到理解的程度，它是不會自動解開的。江明安狐疑，但看孫火的樣子又不像在撒謊。

如果，如果孫火說的真的，他真的在那麼短的時間裡看完了所有的咒術書，那他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而根本是人間罕有的鬼才。

師父昆書，就是因為這樣才選擇了他進行傳承吧。江明安心下顫然，看著孫火的目光漸漸變得火熱。這樣的一塊優質璞玉，究竟會成長到什麼樣的程度？江明安捻指掐算，卻算不出少年會有什麼樣的未來。

師父沒有完成的事，那就由我來完成吧。這趟咒術師之旅，就跟著我來吧。

至於一僧和尚的下落，還是自己去找吧，用咒術師的方式。江明安的腦海，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而在那個人影的右手食指上，間歇性地閃過一道白色的光，希望之光。找到一僧和尚救回師父的希望，就全落在那傢伙身上了。

「完整的咒術師，你還不是。」江明安注視著少年，伸出手，一字一頓。

「但是很快，你就會是了。」

江明安笑，眼裡閃過一道狡黠的光。

蜀山的雲，在他們腳下翻開，凄冷的月色下，少年也面色蒼白地笑著。咒術師的第一步，那個一旦開始就沒有辦法停下的計劃第一步，就在這裡了。

熊熊的烈火在眼中沸騰，孫火注視著江明安，義無反顧地一掌拍去。

『啪』，清脆的掌聲。

～～～～～少年的冒險part（8）

下沙，一幢民宅。

絕塵的一路狂奔，史天平扛著戴墨鏡的昏迷男，在馬路上左顧右盼，殺過三個紅綠燈，躲過兩個交警港哨，終於抵達了他在下沙的居住地。

推門而入。屋子裡，一個年輕男子正專註地對著電腦顯示屏，耳朵里塞著耳脈，不時撓撓頭，然後在鍵盤上敲些東西，Word上的文字就在這一敲一打中慢慢變長。余嚴渾然沒有注意到史天平的進入。

對於屋主余岩的這個樣子，史天平也已經見怪不怪。每當碼字到興奮的狀態，余嚴就會旁若無人，不知道意識流落到了哪個世界。而史天平也沒興趣把余嚴從外星召回，所以他扛著昏迷男子一聲不坑地到了旁邊的一個小別間里，那裡是余嚴清出自己的書房給天平的房間。

自從流落下沙后，史天平就去投奔了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孫火堂哥——余嚴，這才有了現在這個容身之地，這個房間所很小，但是史天平已經很滿足了。

每一天，他會先去黑暗酒吧附近的小樹林——一個叫做情人島的地方練習俯卧撐，作好充分的熱汗鋪墊，再帶著拳拳的戰意踏進黑暗酒吧，至於是凱旋而歸，還是被擔架抬到休息室里，這就不得而知了。只不過史天平在到了下沙后，每天都會去那裡。

只除了今天。因為今天，他在情人島『撿』到了這個男子。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管它奏不奏效，這個世界會不會浮屠泛濫成災。但他史天平遇到了，那自然是要救的。

橫七豎八地用繃帶搞定了墨鏡男的傷口，史天平汗流浹背，簡直比起打了一架還要累，幸好這男子的血是暫時止住了。

這個時候，他才有時間好好『打量』著這個墨鏡男。乍一看，這個男子身上倒確有一種黑道大哥的風範，不過，當史天平把注意力轉到他手的剃鬚刀時，還是不由一笑。拿著一把剪刀作武器的大俠，迄今為止沒有出現過。但手持剃鬚刀作兵器的男子，這裡倒是有一個。

「天平啊，打個商量怎樣？」經過洗手間拿毛巾擦汗時，神遊物外的余嚴破天荒地回魂過來。

史天平感覺到余嚴把一個空杯子放到了桌上，然後拿起了什麼東西用手晃了晃，一個翻身投籃，就把它扔向了牆角的垃圾筒。

啪嗒一聲，空盒子不知道歪到了哪裡。

「我的咖啡喝完了，你去幫我買盒速溶咖啡，今天還要碼字更新呢。」余嚴對著天平說道。

距離這裡最近的超市，是一公裡外的物美超市。一公里路，確實並不算遠，但是很雞肋。平常要走的話至少得7分鐘，超市轉一圈1分鐘（這是保守估計，相當於進超市后就直奔咖啡櫃，以搶劫的速度去到收銀台，收銀台恰好沒有其他人所以不用等待，而自己掏出的錢剛剛正好，然後完成華麗的撤退），往返一次就是15分；而如果打小面的往返，全程最多三分鐘，但代價就是少買兩包康師傅紅燒牛肉。這對余嚴是個很矛盾的問題。

一刻鐘與速食麵，兩者不可兼得！

而如果是天平出馬，情況就不一樣了。他風馳電掣的一個來回，只需要5分鐘時間，而代價只是……

「一罐可口可樂。」史天平討價。

「成交。」余嚴拍板。

（本章平淡一下，給接下來的一章作個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