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蜀山?解鎖（上）

晨曦微亮，東方的第一線曙光如同一支金色的利箭，以人間未逢的速度出現在海面上。一路東移，一路光耀，閃電般地破開了天上的雲海。而其中的一線光明，就落在了蜀山御劍峰的峰頂，兩個渺小人影的頭頂上。

夜的十二小時結束，現在是不屬於月光的白天。

洪亮的鐘聲，頓時咚咚敲響，回蕩在蜀山的十八座連綿山峰里，激起回聲陣陣。離御劍峰不遠的仙劍山，一座大殿的堂門忽然次第洞開，一眾蜀山劍派的門人從中跑了出來，各個背上負著一柄重劍。而後，一個領頭的劍客大喝一聲，身後的門人頓時整齊劃一地抽出長劍，拋向天空，閃閃的寒光把觀者的視線絞碎成一團。

「過了那麼多年，還是老一套啊！十年前來如此，現在還練這個，遲早要落伍。」江明安橫過自己的龍淵古劍，不由嘆息道。以他『創序者』的眼睛望過去，視野所看到的幻像都會被絞得粉碎，暴露出最原本的真實。所以江明安能見到相鄰仙劍上的真實一幕，也不足為怪。

而江明安他轉身，面對著孫火，眼神一瞬間變得鄭重。

「準備好了嗎？」

「開始吧！」孫火攤開手，一個簡單的起手式，示意準備完畢。

「那就，好好地招呼這個小傢伙吧。」江明安神秘地一笑，然後右手中月光一閃，孫火此戰的對手立時出現在眼前。只不過，這一次的月光卻短暫了很多，彷佛積雪遇到了烈日，『噗』的一聲，很快就湮滅不見。

但孫火的注意力，卻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他眼神古怪地打量著這個小傢伙，感到渾身不自在。

這是一隻……一隻渾身上下長著又厚又軟的灰褐色短毛，兩邊有一對大耳朵，中間頂著個鼻子的生物，樣子很像小熊，但身高卻還不到孫火的一半。

憨態可愛的，澳大利亞的本土生物——考拉？

卻見這隻考拉很人性化地揉了揉眼睛，彷佛一覺沒有睡醒。待到意識到眼前是什麼之後，這小傢伙一骨碌地人立而起，神奇活現地朝江明安招手了招手。

雖然從體型上看，小傢伙有點迷你可愛，但從它眼睛里不時閃過的精光來看，這隻考拉顯然不是澳洲大陸上的凡品。江明安從哪兒擄來的這小傢伙？

「這隻考拉，名字叫小淘，是蜀山劍派上下七百門人的共有寵物，常年住在仙劍山的望天樹上。實際年齡未知，不過我上次來的時候，它就已經在這裡了。聽我師父說，好像在傳承的五代以前，小淘就已經住在這蜀山了，資格老得很。

但同時，小淘又也是我所知的最菜靈獸。它的最大愛好，除了美酒、蜂蜜，和蹂躪每一個來接受咒術師傳承試煉的新人，堪稱是眾咒術師的噩夢。但它又很聰明，不肯輕易吃虧，當你有了絕對的實力會威脅到它時，它就會躲你躲得遠遠的。

所以，你要做的，就是……」

「明白。」孫火點點頭，雙目聚焦著小淘的身影，並沒有因為它的嬌小而放鬆警惕。

既然決定了這條充滿了戰鬥的道路，那不管作什麼，都要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哪怕不惜燃燒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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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可以剋制住天機門絕對的智？」八年前，卧龍溪的小溪邊。一大一小的身影，父與子晚飯後在溪邊散著步。

作兒子走著走著，忽然歪過了頭，向無所不能的父親問道。

「小秋，天機門的『智』，可不是絕對的啊。如果你真這麼想，那遲早會有吃虧的一天。

天地間，自古以來就有一種循環的平衡，一物生，必有一物相剋。但是你看，如果有一種東西，你什麼都不知道，沒有任何有關它的情報，它的一切對你而言都是未知的。對於這樣一個未知，甚至不能判斷其是否存在的對手，又談何壓制住它呢？」父親笑了笑，摸著孩子的腦袋，贊肯地點點頭，鼓勵兒子繼續思考。

「那麼，沒有例外嗎？」兒子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想到一個問題來難父親，但父親卻輕描淡寫把問題轉化掉。

「任何事，都有例外。」父親看著天色，目光忽然多了些憂鬱。

「除非，那個要對付天機門的人，對天機門的一切情況都了如指掌，擁有著和天機門相同的『智』，只有這樣，你的假設才會成立。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會對天機門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人，就只有天機門人本身了。但天機門，是不會允許這種假設成立的。」

不由自主地，兒子忽然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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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零一個月後，逃離了噩夢般的卧龍溪。少年出現在了江南的一個小鎮——長安。

「有什麼，可以剋制住天機門絕對的智？」

躺在瞰海中學的五樓天台，少年擦乾濕漉漉的眼角，用理性的頭腦，硬生生地剎住了劇烈跳動的心臟。

「天地間，自古以來就有一種循環的平衡，一物生，必有一物相剋。」喃喃地念叨著父親當日所說的話，少年的鼻子忍不住又是一酸，有什麼液體落了下來。

「絕對的智，智力上的優勢，必然會造成物質上的弱勢。

常年在『智』上的重視，導致天機門人在體質分外薄弱，可是他們都這一點，所以向來隱藏得很好，不會輕易暴露出來的。

再想想，還有什麼弱點自己能抓住的。」少年凝眉苦思著，在陽台上走來走去，卻渾然未覺天台上的大門口，已經被兩個留著分頭的高年級生堵住。

直到一個罵罵咧咧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少年才發覺自己正被一群高年級生團團圍住。天機門體質上的弱點，導致了12歲的他，依然還像個10歲的小孩。

一瞬間，校園暴力四個字閃過孫火的腦海，他立時明白了自己的現狀。

正猶豫著，要不要使用纏在袖間的天蠶絲，抑或是忍氣吞聲，安安穩穩地過下去時，一個誇張的笑聲忽然衝破了天台的大門。

「怎麼，欺負新生，人多對付人少。好啊，要打架，我來奉陪啊。」天下間，會說這話的人有很多。但能把這麼白濫的台詞，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人，卻只有一個。

以一腳後勁十足的踹門作為開場白，一個摩拳擦掌的少年，大步流星地沖向了人群。

這是孫火第一次看到這張臉，而後這張臉的主人，成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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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可以剋制住天機門絕對的智？」

半個多月前，不一樣的樓頂，不一樣的風景。孫火站在杭城經貿大廈里，望著同樣的天空，捫心自問。

與其說這是自問，倒不如說，是他苦思無解后的發泄。

隨著年齡的成長，比之與四年前的朦朧少年，孫火又成熟了不少。然而越是了解天機門，他就越是覺得天機門的可怕。以前的很多想法，都太單純了。

按照那些不成熟的想法，即使自己能抓住天機門破綻的一瞬，發出傾力一擊，那也無法對整個天機門造成根本性的重創。他孫火是一個人，而天機門是一個包含了幾百人的高智商群體，兩者的懸殊相差太大了，根本不在一個數量級上。

若論『智』，他孫火再怎麼天資聰穎，也只是單槍匹馬的一個人，而天機門卻是一個完整的智力整體，根據蜜蜂理論的臨界點判斷①，甚至可說是形成了更高級的群體智慧，孫火妄想以個人智慧挑戰種群的智慧，那是不自量力；而若論可以調動的資源，孫火更是有限，在傳統的世俗資源方面，金錢勢力人脈，他無一不佔劣勢，天機門是一個經營了數千年的龐大組織，已經根深蒂固到了不可拔除的地步，各國政府、要害部門、術法世界、武道世界、還有新興起來的異能組織，在這每一支的勢力當中，天機門必然扮演著一些不被人重視卻能夠影響其實權決策的角色。因而它雖然不介入到世俗世界的紛爭中去，卻可以通過各種手段來改變世界的格局。能做到和不做，這是完全的兩碼事。而孫火呢，一個十來歲的弱冠少年，兩手空空幾乎一無所有，而他最擅長的，偏偏還是他最恨的天機門教會他的一切。

拿什麼，去和他們斗！！！

當得出這個近乎無解的方程式時，孫火把手上的草稿一點點地撕碎，撕到碎得不能再碎的時候，他把它們撒到了風裡。

於是那一陣子，他漫無目的地瞎盪在杭城。名義上，是想鍛煉自己各項能力的實戰應用，當一個各方面都擅長的『多面手』。但事實上，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靠著這些形同兒戲的能力，能對天機門造成怎樣的衝擊。他在杭城的閑逛，只是想在遊歷中沉澱下與天機門重新交鋒的自信，但那之後所發生的事，卻接連脫開了少年對未來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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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一天，在明輝一中的寢室里，孫火解開了咒術書的全部封印后，失去焦距的雙眼才再次凝聚起來。

「有什麼，可以剋制住天機門絕對的智？」

少年在心裡默默地重複一遍，這個長期以來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而這一次，他心跳的感覺，卻分外得踏實了起來。

「既然天機門，是因為超出時代的智慧，並且退出了所有人的視線之外，才得以立在了不敗之地上。

那麼咒術師，這支因為傳承的特殊性而超出了天機門的掌握，並且遊離在整個世界體系外的力量，就是一支最好的隱藏勢力。而同樣的，精神力凝結的魂魄印，它的強大之處也不會弱於天機門的『智』。」

天下間，果然沒有無解的方程式。

孫火沉寂了八年的眼神，終於在這一刻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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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試煉的第一步，為了解開，或者說確認在附在自己身體里的那樣東西，江明安按部就班地喚來了考拉『小淘』，打算沿用師父昆書的做法，來進行這場試煉。

「截斷體內的氣，封閉眉心處對自然元素的感應，還有最重要的，解除下身上除了那樣東西以外的所有魂魄印，然後和小淘交手。」這就是試煉的全部。

不是很難，但也決不輕鬆。

加上這層層束縛的封鎖之後，任你是術法師、武道家，還是異能者，都將與一個常人無異。此時少年所能爆發出來的，就只有他本身的潛力，還有依附其上的那『東西』。

在處於絕對的劣勢戰鬥中，那個自行選擇依附在少年身上的『東西』，就會一點一點地激發出來，逐漸融合到少年本身的實力當中。

通過禁制下的戰鬥，來喚醒和自己融合最默契的第一個魂印。

這就是歷代咒術師，必將經歷的『解鎖』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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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蜜蜂理論，即智慧整體論。

單個的蜜蜂，幾乎沒有任何的智慧。但蜂群達到一定數量后，就會「毫無來由」地產生一種整體智力，相互間會密切配合，建造出連人類也嘆為觀止的蜂巢。這些六角形的蜂巢，是按節省材料的最佳角度，符合數學的精確而建造的。但單個蜜蜂的智力極為有限，根本不可能完成如此宏大的建造？那又是什麼原因，使得蜜蜂的智力1＋1＋1＋1＋……＞n。

在這裡，我們可以把一隻小小的蜜蜂，看成是一根神經索串著幾個神經節，本身談不上什麼智力。但當千萬隻蜜蜂聚合成蜂群后，種群達到了臨界數量，就會發生一種躍遷式的突變，產生『自我意識』，意即智慧。

這和人腦差不多。人腦是由140億個神經元組成的，單個神經元的構造和功能都很簡單，但當足夠的神經元以一定的時空序列組合在一起，就會產生「我識」。

足夠的智力相加，會使種群智慧達到更高一級的程度。而當本身智慧就超越常人的天機門徒集合在一起時，將達到何種程度的智慧，各位可以自行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