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她心裡最後的溫情
不過好歸好看,趙靖始終是皇帝,柯伯召還不至於失禮到這種地步。
「對了,齊雲山從皇陵回來,可有什麼異常?」趙靖問。
柯伯召心裡一合計,別是皇帝察覺了什麼異常?從皇陵回來之後,齊雲山的確不太對,瞧著是放下了一切,打量著要放權了,可背地裡卻是死攥著權勢未鬆手。
「怎麼,不方便回答?」趙靖不解。
柯伯召搖頭,「回皇上的話,倒不是不方便回答,而是臣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那便長話短說。」趙靖望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大有洗耳恭聽之意。
見狀,柯伯召輕嘆一聲,綳直了身子娓娓道來,「皇上有所不知,自打太傅從皇陵回來,便深居簡出,只在自家後院里栽花種草,瞧著好生愜意。如今滿朝文武都在猜測,太傅大人約莫是要解甲歸田,不問世事了!」
趙靖也不著急,只是輕笑道,「不問世事?打量著是要修身養性,可這世入得容易,跳出難。已經嘗過了權勢的滋味,又怎麼甘心就這樣放手?丞相以為呢?」
柯伯召若有所思,「臣私以為,事情沒那麼簡單!山雨欲來風滿樓,越是安靜越說明問題所在。皇上也知道,太傅是臣的恩師,說起來也有入門之恩,左不過於這天下而言,為臣子為官者就該報效國家,忠君愛國!所以皇上可以覺得臣沒良心,然而……」
「朕喜歡梟雄。」趙靖輕嘆,「朕不喜歡硬骨頭,可朕需要硬骨頭。朕不喜歡野心太大的人,可朕喜歡跟聰明的人說話。柯伯召,朕挺喜歡你的,因為朕覺得你很匆忙,又懂得變通。更重要的是,你長得好看!」
柯伯召一怔,這也是理由?
「多謝皇上體諒!」柯伯召行禮謝恩。
趙靖笑了笑,「你不要動不動行禮,朕這裡沒什麼人!」她這麼做,他應該也明白。有些話的確不適合有外人在場,有人就會有尷尬。演戲這種事,臨場發揮很重要,容不得絲毫的閃失。
「坐吧!」趙靖道,「朕跟你好好說說話。」
柯伯召便坐在了床頭凳上,瞧著面色蒼白,卻唇角帶笑的趙靖,「皇上待臣不薄,臣必定會誓死效忠。」
「你知道的,朕守在這宮裡如同傀儡一般,所以朕不需要被時刻提醒的承諾。」趙靖有些失落,「那些空口白牙的話,朕捏不住拿不住。柯伯召,朕需要的是實際行動,用你的消息或者你的答案來證明,你對朕的忠心。朕想萬歲萬萬歲,便也只能如此這般!你懂嗎?」
柯伯召點頭,「臣明白!邊關那頭,臣已經有了些許動靜,但需要確鑿的證據,還請皇上能等一等。」
「朕不怕等,朕等得起,也有的是時間去等!可朕怕齊雲山等不了了,他越來越老,內心深處的膨脹只會越來越焦急。」趙靖長長吐出一口氣,「朕有種感覺,齊雲山還有后招,似乎並沒有因為齊如峰的死,而將權力的重心轉移到你的身上!」
柯伯召眸色一沉,「皇上是想知道,齊雲山是不是還有退路?齊如峰是齊雲山唯一表露在外的兒子,而指望皇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皇后始終是個女人,押不起太傅府的賭注!如果說,齊雲山還真的有后招,那可能跟一個傳聞有關!」
「什麼傳聞?」趙靖忙問。
「太傅府的一個諱莫如深的秘密。」柯伯召想了想,「齊雲山有個妾室,但很少有人見過,並且聽說這個妾室給他生了個孩子,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可就不清楚了!當然,如果真的是個兒子,那麼齊雲山的權力轉移,就不會在臣的身上!」
趙靖當即坐直了身子,因為太過突然,禁不住低咳起來,「你說、你是說齊雲山可能還有個未曾露面的兒子?兒子?!齊家的兒子?!」
「是!」柯伯召頷首,「具體的,誰都不知道。就連太傅府內,也是鮮少有人知道這件事。在齊如峰死後,臣也派人盯過齊雲山,可奇怪的是,沒有消息!什麼消息都沒有!太傅府內,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出現。由此可見,這齊雲山把他這個神秘的繼承人,藏得有多深!」
「沒有消息?」趙靖覺得這問題可就大了!齊雲山藏著一個孩子?換句話說,藏了一個繼承人?那齊如峰算什麼?拋磚引玉?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齊如峰當時的死……趙靖只覺得心裡發寒,在齊雲山的眼裡,齊如峰作為他的兒子,只是一枚棋子,最後成了一枚棄子,甚至可以親手殺了兒子。
呵呵……
趙靖覺得很諷刺,相當的諷刺!
「如果齊雲山鍾愛自己妾室所生的兒子,那麼齊如峰算什麼?」趙靖忽然紅了眼,「齊如峰不是他兒子嗎?都是自己的種,難道不該血脈相連嗎?」
柯伯召蹙眉望著眼前的趙靖,皇帝為什麼如此激動?
「朕的母后,為了朕的皇位,願意用生命作為代價。這是骨肉血親!」趙靖盯著柯伯召,「朕始終相信,就算天底下的人都背叛你,可生你養你的父母親,給了你性命又怎麼忍心就這樣剝奪?朕相信母后是愛著朕的,所以她願意為了朕去死!難道說,父親對待兒子的感情,永遠都及不上母親嗎?」
柯伯召喘一口氣,俄而乾笑兩聲,笑聲中帶著些許苦澀滋味,「皇上只知道太後娘娘,願意為皇上,而應了群臣的留子去母。可皇上知道什麼叫偏愛嗎?父母之愛子,願為之計深遠!可父母之偏愛,也足以讓骨肉血親變成至親仇敵!」
趙靖定定的望著柯伯召,目不轉瞬的盯著他,彷彿是不敢置信,又好似若有所思一般。偏愛這種事,還真是不好說!有些偏愛,是沒有原因的。大概就是一眼,眼緣,緣分,只能這樣解釋!就算是父母親人之間,也講求一個緣分,沒有緣分的人,就算是骨肉一脈,無緣比陌生人還不如!
「皇上赤子之心,秉承著人之初性本善之念。可皇上忘了,性本善只是最初,在這塵世間浸泡久了,便沒有所謂的善良可言。即便有,可你能保證善良都出自於無欲無求嗎?有欲,那就不是純善!有所求,那便是欲!」柯伯召輕嘆,「此事,臣還會盯著的,一有消息馬上彙報皇上!」
趙靖這才回過神來,木訥的點點頭。
柯伯召想著,小皇帝心裡最後那點溫暖,應該就是太後娘娘給的那一條命吧!如果說,這世上連父母之愛都不作數了,那小皇帝應該也就沒了什麼情感支撐吧!
乾元殿的寢殿內,安靜得很。
魏淑歌在外頭守著,雖然面上鎮定,心裡卻也不踏實。她看了一眼內侍監的方向,趙遠南這會應該已經接手了內侍監的內務吧?
兩年時間,從肅王府的世子,變成乾元殿的內侍太監,最後成了乾元殿的內侍總管,如今又坐上了內侍監的總管太監,說容易也不容易。當一個好奴才,必須先不把自己當人,如此才能伺候好皇上,才能保全性命!畢竟,他趙遠南是苟延殘喘的罪奴之身,而這一切都是拜東方未明所賜!
趙遠南此時此刻就站在正殿,指尖撫過精緻的檀木椅子,從扶手到椅背,每一寸都洋溢著權力的氣息。他望著這把交椅,宮裡多少人眼巴巴盯著這把交椅,恨不能賭上身家性命。可這位置是那麼容易坐的?蔣清風無緣無故就病了,一病不起;付勝全不明不白的死了,在外人眼裡那就是暴斃。
現在,這位置落在了趙遠南的手裡。
崇雨上前行禮,「公公!」
「你確定都做乾淨了?」趙遠南音色沉沉,背對著她站著。修長的指尖慢慢握緊了椅子扶手,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桑中做事,公公放心!」崇雨斂眸。
在她的背後,還跪著一個侍衛,這侍衛就叫——桑中!他是她的青梅竹馬,也是她最信任的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會背叛她,桑中也不會,因為桑中為了她,可以不惜性命。
可崇雨……
崇雨抬頭望著不言語的趙遠南,眼睛裡帶了少許喜色,「恭喜公公,得償所願,成為內侍監總管!」
趙遠南坐定,掌心仍是摩挲著椅子扶手。唇角微微漾開少許笑意,漸漸的,笑意越來越濃,越來越張狂,最後竟成了瘋癲般的笑。這笑聲何其刺耳!可到底是勝利者的笑,還是痛到了極處的釋放,也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驀地,笑聲戛然而止,趙遠南半仰著頭,長長吐出一口氣。他緊閉著雙眼,眉心微微皺起,彷彿是沉浸在某種思緒中難以自拔。
「公公?」崇雨又喊了一聲。
下一刻,趙遠南陡然睜開眼,眸色利利的盯著眼前的崇雨,他面無表情的沖她招手,「你過來,到跟前來!」
崇雨心頭咯噔一聲,趙遠南突如其來的喜怒無常,讓崇雨很是忐忑。她不知道,趙遠南想幹什麼,她只知道,趙遠南成功了。
只是她不知,身後的桑中緊了緊身子,目不轉瞬的盯著她的背影。若是趙遠南敢殺人滅口,他桑中必不會袖手旁觀。
眼下,崇雨已經走到了趙遠南的跟前,然後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安安靜靜的跪在趙遠南腳下,「公公?」
趙遠南的眼神竟變得格外溫柔,他俯身對上眼前的崇雨,伸手撫上了她的臉,「你知道雜家那麼多的秘密,就不怕雜家……殺了你?」說話間,他的手已經摸上了她的脖頸,下一刻猛地收緊。
窒息的感覺,瞬時席捲崇雨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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