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齊雲山的「私」與「心」
雖然魏淑歌不知道趙靖這麼做的意義何在,可既然是趙靖吩咐的,魏淑歌自然照做。魏淑歌也沒想到,趙靖這麼做是對的。
朝霞殿內,鍾弗怒不可遏的揪著敖光林的衣襟,「你跟我說實話,我要實話!皇帝這次長街遇刺,跟你們有沒有關係?跟我爹有沒有關係?」
敖光林眉心緊蹙,「世子?」
「我要實話!」鍾弗狠狠推開他。
敖光林慌忙行禮,「世子恕罪。」
「真的是你們?」鍾弗瞪大眼睛,一屁股跌坐在地,「真的是我爹?是我爹做的!」
敖光林忙道,「不不不,世子誤會了,請世子聽卑職解釋。王爺的確有派人悄悄入京,但那只是為了保護世子爺的周全,絕對不是要對皇上不利。皇上此次在長街遇襲,真的跟咱們的人沒有半分關係。請世子相信卑職,卑職絕無虛言!」
「真的不是你們?」鍾弗凝眉,似乎並不怎麼相信。
敖光林信誓旦旦,「真的不是咱們的人,請世子明察!」
鍾弗雙手環胸,眸色微沉,「如果不是你們,那又會是誰呢?」
「世子,這京城裡最想要皇上性命的人是誰,難道您還猜不出來么?」敖光林低低的開口,「世子不妨細細的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齊雲山?」鍾弗心頭一窒,猛地盯著敖光林,「你是說齊雲山要殺了皇帝,然後取而代之嗎?」
「就算不是自個取而代之,至少也有弒君之心。」敖光林繼續道,「世子爺,這京城裡的局勢,卑職也算是探得一二,齊雲山和東方未明本來就是水火不容,眼下皇帝漸漸長大,以後的局勢恐怕更加難以預料。世子,王爺吩咐了,若是您有了機會離京,務必不要逗留。京城,怕是要風起雲湧了!」
鍾弗不說話,他費盡心思留下來,又怎麼捨得就這樣離開。還沒跟趙靖醉飲三百杯,還沒跟趙靖好好的喝一場醉一場,他是怎麼都不會離開的。
「你別說了,我是不會離開京城的。」鍾弗轉身。
聽到這兒,魏淑歌已經明白了大致的意思。回到乾元殿之後,魏淑歌如實轉述,趙靖的眉心擰得更緊了些。不是鳳凰城的人做下的,那麼城中還有哪股勢力呢?
趙靖,還真的沒有頭緒,也許東方未明會知道點什麼,但她也明白,東方未明是絕對不會告訴她的。
事實上,東方未明也沒閑著。齊雲山那頭還沒做出太多的應策,東方未明已經對京畿府下手,大刀闊斧的,這一次京畿府全然沒有還手之力,眼見著京畿府上下都要換了面孔。
柯伯召緩步進了太傅府,齊雲山正在書房裡練字,瞧著倒是氣定神閑的很,滿是褶子的臉上依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與身邊奴才守歸也是有說有笑的。柯伯召看了身邊的福子一眼,心裡頭隱隱生疑,但也沒敢多想,緩步上前行禮,「恩師!」
「你來了!」齊雲山收筆,「老了,老眼昏花了。」說著,還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柯伯召,「年紀輕輕的,臉色不太好。人啊什麼都是假的,唯有這命才是自個的,你得仔細著自個的身子,莫要太過操勞,免得到時候像我這樣,老了老了才感悟明白,可惜為時已晚。」
「是!」柯伯召躬身。
齊雲山洗了手,守歸遞上了帕子。擦了手,齊雲山才慢慢悠悠的往外走,不知情的人乍一看,還真以為齊雲山已經年邁,所以做什麼都是有心無力的。然則柯伯召心裡清楚,韜光養晦這種事,不只是發生在壯年,老了老了也能韜光養晦。狐狸,到老都是狐狸,本質是不會改變的。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我若是還能有些用處倒也罷了,若是不能……你便自己去辦吧!有些事兒,實在是愛莫能助!」齊雲山站在院子里,略顯倦怠的伸個懶腰。
見著柯伯召仍是站在那裡沒說話,齊雲山眉心微挑,繼而若無其事的笑道,「怎麼不說話?外頭的風太大雨太大,堵著你嗓子了?」
「恩師,京畿府保不住了。」柯伯召輕嘆,口吻里滿是挫敗感。
「京畿府那塊肉,東方未明上次已經吞過了,所以這是遲早的事兒,沒什麼大驚小怪的。」齊雲山不以為意,緩步往前走,「伯召啊,你把視線放遠點,別總盯著眼前看。東方未明如今要做的,就是眼前的事兒,所以他看不了長遠的。」
柯伯召微微一怔,「恩師的意思是……」
「東方未明真正想動的,只怕不是京畿府。」齊雲山負手而立,頭髮花白仍是精神抖擻,他現在是閉門不出,可對外頭的事情依舊瞭若指掌,可見他的勢力範圍該有多大。
「不是京畿府?」柯伯召想起了刑部,「恩師的意思是,六部衙門?」
「禮部出了事,東方未明是怎麼處置的,你還記得嗎?」齊雲山涼颼颼的開口。
柯伯召頷首,「不敢忘。既然恩師都知道東方未明的下一步部署,為何恩師不……」
「為何我不出手?」齊雲山眯了眯眸子,若有所思的瞧著天際,「我不是說了嗎?我已經老了,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同我這老頭子沒什麼關係。自從如峰死後,我這心也跟著死了,在皇陵這麼久,很多事兒該想的我都想通了,便也沒那麼多可計較的。」
齊雲山繼續往前走,「你該明白,如峰是怎麼死的。眼下如雨還在宮裡,為了她能安安穩穩的活下去,我這半截入土之人,還能爭什麼?搶什麼?罷了罷了,該頤養天年了。」
「恩師?」柯伯召急了,「您可不能不管,滿朝文武如今被攝政王府鬧得人心惶惶的,一個個都盼著您能主持大局。恩師,如果刑部易主,那以後這六部衙門只怕就會脫離咱們的掌控。若是有朝一日攝政王府掌握了朝廷大權,只怕皇後娘娘的位置,也會被撼動。」
齊雲山頓住腳步,臉上也沒什麼情緒波動,他只是靜靜的站著,僅此而已。
「恩師,李大人已經急得團團轉,若是此事您再袖手不管,只怕他就是第二個杜鶴鳴。」柯伯召畢恭畢敬的行禮,「恩師!」
齊雲山無奈的輕嘆一聲,「眼下我就算是有心,也是無力了。如峰的死,去了我半條命,我真的是什麼都不想管了!」說著,他擺擺手,負手亦步亦趨的往前走,像極了外頭那些風燭殘年,等死的老頭。
但是柯伯召不相信,齊雲山是什麼人,旁人不清楚,他又豈會不知。
福子低低的問,「相爺,眼下怎麼辦?」
「先回去再說。」柯伯召斂了面上神色,轉身就離開了太傅府。走到門前的時候,他又下意識的回頭望著太傅府的匾額,心裡隱約覺得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
聽得底下人來報,說是柯伯召走了,齊雲山倒也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取了軟布擦拭自己卧房裡擺著的那柄劍。這柄劍也是近期才放在這裡的,此前一直放在密室里,而今終於可以重見天日。劍鋒依舊銳利無比,倒映著他的容臉,於劍身上清晰可見。
「太傅大人。」守歸有些猶豫,「若是這刑部出了事兒,那諸位大人對太傅大人的信任,只怕真的會出現問題。此前一個杜大人,已經讓文武百官動搖,眼下若是再不……」
東方未明上次已經是殺雞儆猴,六部衙門裡的人心早就動搖了。齊雲山不知道嗎?不,他是老狐狸,比誰都清楚眼前的局勢。可他就是需要這樣的清理,東方未明想要六部衙門,那齊雲山就給他。禮部也好,刑部也罷,又有什麼關係呢!
「患難見真情,只有這樣才能看清楚,誰是真正的忠心,誰又是牆頭草。」齊雲山笑得涼涼的,「杜鶴鳴漏的把柄太多了,而李明瑞又何嘗不是?這兩個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早就沒了價值。留下來,也只是讓人徒抓把柄而已。現在有東方未明代勞,倒也省得旁人說我卸磨殺驢。」
齊雲山眯了眯危險的眸子,促狹的眼縫裡透著難掩的寒戾,他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守歸,「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就是一枚棄子。」
「那柯丞相呢?」守歸戰戰兢兢的問。
齊雲山斂了面上神色,「當他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欲與野心的時候,他也就該消失了。可是,那時候的他,未必是我能掌控的。掌控不住的棋子,還算是棋子嗎?脫離了棋子的本能,就該死!」
守歸垂頭,沒敢再說什麼。說實話,他還真的是看不明白了,太傅大人為何要放了六部衙門的大權?放權不就意味著成全了東方未明嗎?若是東方未明拿住了京城裡的所有大權,最後要剷除的一定是太傅府。可齊雲山明明知道這個,為什麼還要坐以待斃呢?
驀地,守歸隱約想起了一件事來,心裡不由自主的緊了緊。
齊雲山面上的冷冽情緒,突然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憂慮,一種說不出的憂慮。他好似帶著些許挫敗感,從後門出去的時候,竟是忍不住的長嘆了一聲,「走!」
馬車在後門等著,待齊雲山上車之後便揚長而去。車子繞著整個京城走了幾圈,最後停在了春風極樂園的後門,齊雲山下來的時候,扶著車軲轆的手止不住的輕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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