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都結束了
有些東西大概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崔南山想著,要不是這樣,天下之大還遇見了當皇帝的徒孫?捧著手裡的木盒子,崔南山只覺得感慨萬千。他直接回到攝政王府,東方未明早就在書房裡等著了。
「如何?」東方未明凝眸望他。
崔南山一聲嘆,「原是沒有把握的,然而現下卻是可行了。只不過還得看自己的造化,若是身子不適合取蠱或者蠱已深種,便會格外棘手。在我經過手的病患之中,也有過這樣的前例。因為蠱蟲是活的,一旦進入身體之後與身體的融合程度因人而異,是以病不是所有的蠱都可以取的。」
東方未明沒吭聲,這個問題,崔南山在下蠱之前就已經說過,所以東方未明是有心理準備的。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良久之後,東方未明道,「務必保全她的命,她是我的女人!」
聽得這話的時候,崔南山的眉眼駭然挑起,「你說什麼?」
「我想與她共度一生,明白嗎?」他說得很輕,但字字清晰,口吻凜冽,「她必須活著,作為我的女人,好好的活下去。」
崔南山緊了緊手中的盒子,這確實有些困難。他與徒弟秦無衣碰過面了,秦無衣也有些為難。這蛹蠱來自提蘭巫族,這巫族本就是狠奇特的存在,全族上下以煉蠱為技。然則這蛹蠱確實誰都不敢動的,因為一旦進入,便會有諸多變數,且這蠱若是此身不除會延續到後續子女身上。
誰都不想因為自己的過錯,而連累子孫後代,所以即便在巫族,這蛹蠱也是被禁用的。從來沒有人養成蛹蠱,卻有不少人因為蛹蠱,而死於蠱蟲的進化。但這蛹蠱如果能進化周全,來日就是極好的東西,能活死人肉白骨,救人生死!
不過既然回來了,崔南山得進宮去看看具體的情況再做論斷。
一別數月,回來的時候只覺得好似有些陌生了。然則宮殿還是昔年的宮殿,人也還是昔日的面孔,怎麼就不太一樣了呢?宮人們在笑談,有關於棲梧宮被禁足,皇后宛若置身冷宮,以及婀娜宮施婕妤剛剛得了身孕,皇上已經下旨冊封,眼下已經從婕妤直接成了妃。
聽說若是施妃娘娘能誕下皇子,這貴妃之位必定非她莫屬。
崔南山只聽了這麼幾耳朵,便已經由人領著進了乾元殿。趙靖躺在軟榻上,瞧著格外虛弱,面色煞白如紙。
魏淑歌急紅了眼,「打從那一日被棲梧宮做了手腳,王爺和皇上……皇上的身子便是每況愈下,蕭太醫束手無策,咱們也是沒了法子。崔太醫,您趕緊給看看!」
聽得這話,崔南山忙不迭放下手中的木盒子,疾步走到了趙靖身邊。趙靖的情形的確不太對,看上去好像是……崔南山忙不迭伸手扣住趙靖的腕脈,指尖有些輕顫,崔南山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的趙靖。
「怎麼了?」趙靖問。
崔南山望她,慢慢的收了手,卻也沒說話。
趙靖看了魏淑歌一眼,心裡隱約有了答案。無奈的輕笑兩聲,趙靖瞧著眼前的崔南山,眸中略顯酸澀,「實話實說吧,現如今還有什麼是受不了的?該失去的不該失去的,早就不屬於我了!」
崔南山斂眸,「蠱毒已經和你的身子開始融合,蛹蠱已經破裂……」他瞧了一眼桌案上的木盒子,「引蠱已經無用,只能等著蠱蟲自己破蠱,或生或死只能聽天由命!此事,我會跟無衣和月兒商議,盡量……」
「我知道了!」趙靖長嘆一聲,「我自個的身子,比誰都清楚。既然蠱蟲已經開是破開了蛹蠱,那麼……聽天由命吧!但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再留在宮裡。採薇已經有孕,不管發生什麼事,這大夏皇朝都會有皇嗣繼承,這天下不需要一個生死不由人的帝王!」
崔南山盯著她,「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趙靖報之一笑,「很快就都結束了。我趙靖身不由己了那麼多年,現在我要自己做一回主!」
「你跟東方未明……」
不待崔南山說完,趙靖便笑道,「大家都動了心,也動了情。」
魏淑歌駭然,下意識的面色青白。
趙靖又道,「不過他心有天下,而我無意江山,所以註定道不同不相為謀。從今以後,我們各走各的路,陽關道和獨木橋各自走。」
崔南山沉默不語,只能輕嘆著離開。
「皇上!」魏淑歌蹲下身子,「你這樣會很痛苦,你確定要走嗎?」
「你覺得我會因為一個男人,因為一段感情而放棄自由嗎?我娘死在這裡,我不想自己也葬送在這裡,就算要死,我也要死在宮外。這四四方方的囚籠,再也困不住我了!」她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這蠱已經破開了,蠱蟲在身子里遊走,在啃噬她的心脈,她明白……時日無多。
魏淑歌問了一句,「虺生知道嗎?」
「我沒告訴他,就讓他也以為我死了,只有這樣他才會扶持新帝,護住著大夏江山。」趙靖眯了眯眸子,「棲梧宮那頭已經下了死令,齊如雨也是可憐,只要我不殺她,齊雲山就沒有借口。接下來的事情,就讓東方未明去處置吧!依著我對他的了解,若是我死了,他一定會不惜一切對齊雲山下手。」
魏淑歌點點頭,「一切業已準備妥當,皇上……」
「既然沒救了,那就明日早朝吧!」趙靖低低的咳嗽兩聲,一張臉更是慘白到了極致。
魏淑歌音色哽咽,「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一直陪著皇上。」
趙靖報之一笑,笑得淚流滿面。
明日早朝,什麼都會結束了!
她等在乾元殿門前,心裡想著一些事兒,等著一個不知會不會來的人。乾元殿後院里的桃花,她大概再也看不到了,只是這桃花樹下的桃花酒,便宜東方未明了!
趙靖坐在乾元殿的門前,從天黑,等到了天亮。黎明伊始,趙靖揉著僵硬的身子,慢慢站起來,魏淑歌已經領著人在後面等著了。
「皇上,該更衣了!」魏淑歌行禮。
趙靖起身,穿上了龍袍,戴上了金龍冠,緩步朝著外頭走去。皇帝已經許久不上朝了,今日卻是拿著齊雲山勾結外敵的證據上朝的,她當著眾人的面,會撕破齊雲山的臉面。這背水一戰,是她留在這大夏歷史上,最慘烈最厚重的一筆。
文武百官都沒料到,皇帝會突然來這一招,連東方未明都感覺到了不對勁。他這幾日在軍營處理邊關之事,所以不曾知道宮裡發生事情,與崔南山也只是初始見了一面,此後崔南山病沒有回來告訴他事情的結果。
聽得趙靖開朝,東方未明突然撒腿就往外跑,策馬直奔皇宮。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隱隱有些不太對,總覺得莫名的慌亂,好像快要抓不住她了。他在為她善後,在為她平天下,只希望她能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他需要時間,需要為她剷除障礙!
卻不知,她需要的並不是這個天下。
在趙靖的桌案上,擺著一杯茶,她望著底下吵吵嚷嚷,即便看到了證據亦不相信。不相信才好,若是相信了,反倒沒有理由了!端起杯盞的時候,趙靖看了一眼旁邊的趙遠南,低頭抿了一口茶。
外頭傳來一聲響,「攝政王到!」
柯伯召心神一震,將視線落在了門口。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望向門口。
出現在殿門口的東方未明卻直勾勾的盯著高高在上的趙靖,她已經站了起來,含笑望著他。手中的杯盞應聲落地,口中的血噴薄而出。那一刻的趙靖覺得,天空都亮了,終於解脫了。
心裡不覺得難過,只是這藥效太痛苦,疼得五臟六腑都糾結起來。藥效那麼快,只允許她看了一眼東方未明,就快要結束了。最後那一眼,她只看到東方未明猩紅的眸子里,滿是淚……原來他也會哭!原來,她也會為他落淚,臨閉眼的那一瞬,趙靖也哭了。
不過,都結束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趙靖全然不知,只知道她一覺醒來是在馬車上,馬車走得飛快,她已經離京城很遠很遠。這一覺足足睡了五日,五日里的京城裡風雲變化。文帝駕崩,太傅府因為謀逆弒君和通敵叛國罪被抄家滅門。皇后因為母家之過,住進了冷宮成了廢后。
「月哥哥?」趙靖愣了半晌,終於認清楚坐在一旁的少年人,只是他帶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眼睛,「月哥哥?」
「當日軍士帶你離開,放火燒了葯廬,我受了傷沒跑出來,所以……」三月撫上自己的面龐,「我怕嚇著你,所以在你進宮之後便悄悄的蟄伏在宮裡,你想知道的消息月哥哥都替你去查,但我這張臉著實不適合出現在你的視線里。」語罷,三月報之一笑,「不過現在你出來了,那也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你要去哪?」趙靖掙扎了一下,奈何身子無力。
三月望著自己心愛的女子,淡淡然的笑著,「你要照顧好自己,還有……」他的掌心落在趙靖肚子上,「要好好的知道嗎?出了宮,你便是自由的。阿靖,都結束了!」
趙靖愕然瞪大眼睛,這是什麼意思?伸手撫上自己的肚子,趙靖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不敢置信的望著一旁的魏淑歌,「淑歌姐姐?」
魏淑歌有些猶豫,微微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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