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大結局
趙靖不知是欣喜還是無奈,但想著終是此生沒有什麼骨肉至親了,多一個羈絆亦是好的。如今不是在宮裡,而是出了宮,如月哥哥所言,她已是自由之身,饒是有些軟肋又如何?沒有人能再威脅到她的生與死,反而讓她更敬畏生死,更多了幾分活下去的勇氣。
身上的蠱雖然是絕蠱,已然到了最後的生死一線間,然則有了活下去的意志力,想來也是一種奇迹的存在。
大夏文帝出殯的那一日,溫如笙遠遠的站在街口,視線溫涼的望著屬於帝王的棺槨在侍衛的簇擁中漸行漸遠,帝王駕崩,國之大喪。人人都說這少年帝王著實可惜,英年早逝,雖無太大成就,卻也是剷除了齊雲山一黨,查處了齊家的不軌,將齊家上下侵吞的民脂民膏悉數歸還百姓,且將良田返還窮苦之眾。
百姓感恩戴德,可惜這帝王雖然英明,終是天不假年,天妒英才。
「公子?」景色行禮,「您仔細著身子,別太難過。皇上身子不好,這原就是逃不開的結果,如今這般倒也是極好的。皇上受攝政王折辱,而今終於可以放下一切,自由隨風!公子,這是好事。」
好事嗎?
溫如笙不覺得,人活著才是世間最大的幸事,死了便是沒了,饒是功勛卓著,饒是名動天下又如何?不過一抔黃土,一副棺槨,已成故人,僅此罷了!
喉間一番腥甜,溫如笙眉眼微沉,伸手撫上了脖頸處懸挂的鏈子,這梅花指環,終是成缺,再也湊不到一對。於這世間,又是多了一場枉相思。他低低的輕嘆著,眼睛里蓄著淚,「你怕是不知,收了我這指環是何用意吧?原是你母親同我母親的約定,誰知竟是這般的有緣無分,終也不知是全了誰的承諾?」
「公子?」景色擔慮的望著自家公子。
溫如笙無奈的苦笑,仰頭瞧著天空,可眼角淚卻彷彿怎麼都止不住。拭淚時,溫如笙跌跌撞撞的離去,到了芳華齋門前「哇」的吐出一口鮮血。頃刻間,天旋地轉,他分不清楚天地何處,一頭栽倒在地。
「公子!」景色疾呼。
「看……」溫如笙閉著眼睛在笑,嘴角不斷溢著血,「她在哪裡等我……」
「公子!」景色聲嘶力竭。
然則溫如笙沒能如願,一覺醒來,卻是姜成白坐在了床沿,「就這麼想死嗎?死了便能解決一切?你母親怎麼會有你這樣不成器的兒子?」
溫如笙不說話,只是睜著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房梁,眉眼間凝著決然。
「你母親與玉兒指腹為婚在先,梅花指環為證,然而命運弄人,終是成了這般模樣。溫如笙,你終是齊雲山的兒子,你爹此生沒什麼可圈可點的,唯有一件事是最好的。」姜成白低低的說著,「他深愛著你母親,在齊如峰死後,齊雲山一心要為你鋪路,不惜勾結外敵,想要為你謀個天下。誰知你竟是兒女情長,念著那幼時的承諾,心中暗許,執意要為阿靖鋪路。」
姜成白仔細的為他掖好被角,「你便是春風極樂園的主子吧?雖然人人都知道那屋子裡是個女子,可你身上的氣味和那屋子裡的香味,是一樣的。溫如笙,有些東西是命中注定的,不是你相爭就能爭得過。有些人註定只是過客,就好比現在,我雖然知道阿靖是我的女兒,卻也不敢出現在她面前是一樣的道理。」
「明歌公子,溫如笙,齊家的外室。你爹把你保護得太好,他這輩子唯一心軟的就是你們母子,卻也是因為這樣,護了你們周全。」姜成白起身,「好好活著吧,有多少人想活著卻活不下來,你何必呢?齊家已經沒了,但你終是齊家的兒子,不是嗎?這骨血里的東西,就算是死也無法磨滅,這便是命!」
語罷,姜成白緩步走出房間,「有空就去皇陵走走,她的那枚梅花指環,隨著她一道入了皇陵,也算是成全了當日的承諾。只是以後的路,你得一個人自己走,她再也回不來了!」
「你不是有引蠱蟲嗎?為什麼不能救她?為什麼?」溫如笙面色慘白,冷聲厲喝。
「她的蛹蠱破裂,引蠱蟲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作用,最多會影響蠱蟲的活動幅度罷了。」姜成白深吸一口氣,「但凡有一點能救她的機會,我都不會放過。然而,我們都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便是大羅神仙……」
話未完,姜成白縱身一躍,消失無蹤。
終是,什麼都結束了,不是嗎?什麼齊家,什麼春風極樂園,連同那梅園一道,都該消失在這人世間。心中的信念消失之後,什麼都變得不再重要。
溫如笙帶病離開京城的時候,正巧看見東方未明風塵僕僕的出城。
「近來攝政王大張旗鼓的剷除異己,已然殺了不少人。」景色道,「除了太傅府的殘黨餘孽,連同朝廷上慣來左右搖擺的朝臣,或貶或流放或罷。」
溫如笙低低的咳嗽著,「與人無關,走吧!」
「是!」景色頷首。
馬車出了城,便朝著關外的方向去了,母親臨終前說過,來日要將這梅花種滿關外,指引她回家的路。她原是大夏先太后,文帝生母劉佩玉的陪嫁丫鬟,隨著自己的主子不遠千里而來,終是在這京城邂逅一場,逢著了正當風華的齊雲山。不得不說,彼時的齊雲山才華橫溢,誠然是極好的。
劉佩玉彼時也瞧出了這二人的情意,但礙於這二人的身份,也只是讓先帝賜了丫鬟入府。說是丫鬟,實則是妾室,齊雲山最愛的妾室,那滿院的梅花,便是最好的見證。
主僕兩個同時有孕,悄悄指腹為婚,以梅花指環為證,若然得了一兒一女,便是兒女親家。若然兩個女兒,則結為姐妹;若是兩個兒子,則是手足兄弟;背井離鄉,當守望相助。
可誰知,劉佩玉肚子里的孩子並非先帝的龍種,乃是師兄姜成白的孩子。為了保全這個孩子,劉佩玉謊稱厭惡了姜成白,逼得姜成白遠走關外;此後劉佩玉便以後宮之事,託辭離開了皇宮,與先帝鬧翻。臨走前,溫如笙的母親因為心中愧疚,未能幫得上忙而藉此離開了齊家,從此成了齊雲山的外室,怎麼都不願再回齊家,再回皇宮這個人吃人的地方。
如此這般,劉佩玉才算保全了腹中骨血的周全。趙靖出生時,劉佩玉還寄信出去,告知溫如笙的母親,可成姻親。此後又故意疏遠自己的女兒將其交給南淮月,拜入了南淮月門下,免得宮裡人生疑,惹出禍事。
彼時南淮月剛痛失愛子沒多久,見著趙靖自然滿是歡喜。秦無衣為討妻子歡心,當然滿口應承,這才納了趙靖為門下弟子,教導醫術。
眼下趙靖雖然還活著,自然是不能再回四明山,東方未明知道這個地方,若是哪日他哪根筋不對來一趟,豈非被撞個正著?不過燈下黑這種事,慣來是趙靖最喜歡做的,她住在了四明山的後山竹林。
「阿靖?」魏淑歌推門而入,「今日覺得如何?」
趙靖的額頭有些細密的冷汗,見著魏淑歌的時候,張了張嘴愣是沒發出半點聲響。良久,趙靖才低哼了一句,「淑歌姐姐,我肚子疼……」
魏淑歌駭然,「阿靖?你且等著,我馬上去找南師父。」
趙靖躺在軟椅上,只覺得身子冷得厲害,兩腿間好似有什麼黏滑的東西徐徐湧出,漸漸的濕了褲管。疼痛,讓她弓起了身子,雙手死死抓著椅子扶手。原以為是來躲清靜的,誰知竟是叫天天不應,此處距離師父的葯廬太遠,附近也沒什麼人家,竹林里唯有山林風呼嘯而過,遮了她痛苦的呻吟聲。
腦子裡有些渾濁,趙靖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陣痛來襲的時候,渾身的汗就跟下雨一般,快速浸濕了衣衫。視線里有些模糊,恍恍惚惚的看不太清楚眼前的狀況,天旋地轉之時,她驟覺好像有腳步聲從外而來。眨眼間便是一人立於跟前,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趙靖眼睛一閉,便沒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肚子上一陣絞痛,摸上去卻是平平如初。
「孩子?我的孩子呢?」趙靖駭然瞪大眼眸。
南淮月自是心疼,忙不迭開口,「放心,來得及時,孩子安然無恙。不過你這也是命大,暈暈乎乎的便將孩子生出來了,想當初我生修兒的時候,可足足痛了三天三夜呢!你倒好,睡一覺的功夫,孩子便安然出事,也是他命中注定,要跟著你做你的兒子。」
「師父,孩子呢?」趙靖一心想見一見這十月懷胎的小東西。
外屋,東方未明抱著孩子慢慢走進來,望著她喃喃哽咽了一句,「長得真丑,像你!」
趙靖望著他,突然笑出淚來。你才丑,你們全家都丑!
門外,崔南山抱緊了懷中的盒子,瞧了一眼秦無衣,「所幸有這蠱護著,否則怕是要一屍兩命了!而今蛹蠱化蝶,也該送回出處,免得到時候禍害世人,惹天下人追逐殺戮。」
「既然是巫族的東西,蛹蠱成蝶,那這蝴蝶蠱便勞煩師父送回提蘭。」秦無衣躬身,「一路當心。」
「有他在,放心!」崔南山回眸看了一眼站在林子不遠處的姜成白,「權當是為那一劍恕罪了。」
秦無衣笑了笑,「聽說宮裡也得了皇子,而今柯丞相為輔政,但願不會是第二個東方未明。」
「攝政王暴斃,多少人拍手叫好,這名頭都落在了柯伯召的身上,他亦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再者,那譽王府的世子爺近來和刑部尚書文大人交好,這兩人傳出點不雅之風,但文於野此人倒是忠於朝堂,是以如此一來,朝中忌憚鳳凰城的勢力,不敢輕易亂來,也是極好的。」崔南山抱緊了盒子,「走前,我還得去一趟京城,喝一杯南宮府的喜酒,畢竟此去一別,怕是以後不再相見了。」
秦無衣斂了笑,「師父不回中土了?」
「恩已報盡,孽亦償還,此生無牽挂,自然是要隨風去的。」崔南山一聲嘆,「我此去南宮府,也不是真心為吃酒,想是給某些人機會。這媒婆當久了,便是捨不得這行當,總想見著成雙成對才甘心!」
語罷,崔南山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魏淑歌。
魏淑歌自是聽到的,只淡淡一笑,眸中春風微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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