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要惹事
周之繼咽了咽口水,「丞相離開之後,皇上就去御書房下了一道旨意,這會……整個京城都沸騰了!」
「柯伯召沒能從水師上抓住本王的把柄,就讓皇上這裡出紕漏!」東方未明揉著眉心,「折騰!」
「皇上這樣胡作非為,怕只怕文武百官要把這筆賬記在咱們攝政王府的頭上!」周之繼提醒,「爺,想個法子補救吧!」
東方未明彷彿有些頭疼,腦子裡想起那丫頭乾淨的面龐,俄而端詳著手中的棋子,唇角不自覺的勾勒出迷人的弧度。
他不怒反笑的異常,讓周之繼一頭霧水。爺這是被氣傻了吧?
丟了手中的棋子,東方未明起身往外走。
「爺,已經入夜,您這是要去哪?」周之繼趕緊追上去。
東方未明二話不說翻身上馬,直奔皇宮方向。
寢殿大門緊閉,趙靖屏退了魏淑歌和趙遠南,獨自一人躺在貴妃榻上縮成一團。心口處的絞痛,誰都無法替代。她知道這是因為什麼,卻無能為力。
魏淑歌托江湖朋友去查葯中的秘密,這麼多年始終未果,趙靖便知道這葯只怕並非中原之物。師父說過,關外荒蠻之地,頗多奇人異事,多巫醫……
疼痛來襲,口中發出低低的輕哼。
師父教過她的一個法子,疼的時候抱緊自己,便不會那麼疼了。可她把自己抱得那麼緊,為什麼還會那麼疼呢?像是無數的小蟲子在不斷啃噬她的心臟,又像是千針穿心,疼得她連唇都咬破了。血滲進唇齒間,瀰漫整個口腔,咸腥的滋味讓她腹內翻滾,幾欲作嘔!
耳朵里嗡嗡作響,腦子裡越發空白。太過疼痛,讓她逐漸失去理智,很難聚集精神去思考。腦子裡那些故人往事,都漸漸的消散……
驀地,一雙手伸了出來,依舊是那硌得人生疼的臂彎,如寒鐵般堅硬的懷抱。
東方未明低頭望她,四目相對的瞬間,小丫頭眼底的虛弱與淚光,清晰可見。他安然坐在床沿上,將她放在膝上抱著,「若是覺得疼就抱緊點,不會有人進來!」
她是真的沒想到他會進宮,這些日子她努力掩飾著自己的痛楚,原以為他不會再上心,豈料還是被他發現。
小小的人兒,縮在寬厚的懷抱里,只佔據那麼一點點的位置,顯得如此的孱弱無助。他的臂彎硌得人生疼,胸膛是這樣的堅硬如鐵,可他身上那淡淡的茶香卻讓她有種莫名的安寧之感。此刻沒有豪言壯語,也沒有勾心鬥角,唯有病人與大夫。
一個心痛如絞,一個緊擁不放。
他說,「疼得厲害別忍著。」話是這樣說,他也是這樣做的。溫熱的指腹輕輕拂過她唇瓣上的傷痕,蹙眉看著唇上的紅腫。幾乎是沒有半點猶豫,他將自己的手塞進了她的嘴裡!
趙靖先是一怔,俄而發了狠的咬下去。
對比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只是小丫頭咬得那麼狠,可見疼得厲害,也讓他知道有些事的確是不可太著急。她終究還小,如崔南山所言,女子本寒,不應操之過急!
「不疼嗎?」她滿嘴是血的抬頭看他,唇上的那一抹妖艷微微刺痛了他的眸。
好在這心絞痛只在夜裡發作一兩個時辰,他來的時候正是她疼得最厲害的關竅,而現在疼痛已經銳減。
她愈發看不懂他眼裡的情緒,愣愣的看著他面不改色的模樣,藏青色的袍子襯得那張臉愈發神情淡漠。明明手上還在流著血,他卻置若罔聞,彷彿沒有半點疼痛感。他仍是抱著她,取了袖中的帕子不緊不慢,極是認真的擦拭她嘴角的殷紅。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被皇上咬一口也無妨!」他眉心微微蹙起,「下次別再咬自己!」
她咬得太狠,唇瓣腫得厲害!卻也是因為這樣,讓原本的薄唇變得飽滿起來。她昂著頭看他,明亮的眸中溢著難掩的淚光,恰似那三月里,桃花開盡梨花白,乾淨得讓人不忍褻瀆!
趙靖慢慢的垂下眼皮,虛弱的伏在他懷裡,再也沒有動彈。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濕,她是真的太累了。
寬厚的手掌順著她的脊背慢慢捋著,東方未明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疼的時候讓甘棠出宮,微臣會第一時間趕到!有人陪著,孤獨與寂寞便沒那麼容易趁虛而入,就不會那麼疼!」
他頓了頓,那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獨自一人的傷痛,才是真的疼!」
趙靖眨了眨眼睛,冷汗沿著她長長的睫毛徐徐而落,逐漸模糊了雙眼。身子冷得厲害,她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往他的懷裡拱了拱。
她其實很明白,之所以讓她心絞痛的時候派甘棠去找他,無外乎是要保全她的性命另作他用。她的命對於東方未明而言,還有所謂的利用價值!
僅此,罷了!
趙靖昏昏沉沉的睡去,以至於後來甘棠放了熱水,東方未明將她放進浴桶里,她都未能察覺。只覺得渾渾噩噩中,暖暖的東西從脊背處滲入,逐漸匯入心脈。
冰涼的身子,終於慢慢暖起來!耳朵里嗡嗡作響,她依稀聽到東方未明的聲音,還有他輕輕的嘆息……
睜開眼,卻是第二天早上。
魏淑歌守在床前,目不轉睛的望著趙靖。
「攝政王天亮之前走了,囑咐眾人別吵醒你!」魏淑歌小心的將趙靖攙坐起來,「皇上身子不適為何不說?若然出什麼事,可怎麼得了?」
趙靖斂眸,「大仇未報,天下為平,哪敢死!」
魏淑歌鼻尖酸澀,「皇上別這麼說,我心裡不好受!」
長長吐出一口氣,趙靖站在鏡子前,唇瓣上還留著昨晚的齒痕,好在已經消了腫。
趙靖眉心微微皺起,神使鬼差的伸出指尖,竟學著東方未明的樣子,慢慢拭過唇瓣上的齒痕。指腹與唇瓣輕輕摩挲的觸感,神奇得無法言喻。她的指腹微涼,不似他的溫暖。她的指腹柔軟而觸感細膩,可他卻連指腹都如此粗糲。
收了手,趙靖眯了眯眼眸瞧著鏡子里的自己,唇角慢慢溢出涼薄的淺笑。所有的偽裝都不過是較量的一部分,誰認了真,誰就是輸!
「皇上?」趙遠南進門,「外頭鬧起來了!」
趙靖回過神,「因為昨兒那聖旨?」
「是!」趙遠南道,「丞相和太傅如今都在忙著安撫文武百官,但是京城長街上……」
「我讓你準備的衣服,都備好了嗎?」趙謹敢問。
魏淑歌急了,「宮外亂糟糟的,眼下出宮萬一有人要對你不利……」
「不是還有你嗎?」趙靖笑靨如花,「在這四四方方的地方關了那麼多年,也該出去透透氣了!」她負手而立,回頭望著面面相覷的二人,「還不走?」
風和日麗,十里長街,人頭攢動。
金冠玉簪頭,墨發垂兩鬢。藏青色的袍子,外著素白薄衫,腰間玉帶盈盈一握。薄唇輕挽,好一副玩世不恭之態;摺扇在手,果真玉樹臨風一少年!
站在這人潮湧動的街頭,趙靖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自從被東方未明帶回京城,直接進了宮做了不得自由的籠中鳥,人人眼中的傀儡皇帝,是以真當沒來過這京城的街頭!抬頭看看碧藍色的天空,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彷彿只有在這會才覺得自己還活著!
長長吐出一口氣,趙靖也不急著去攝政王府。事實上,她這次並非悄悄出宮,基於安全考慮,她的身後還帶著一隊穿著便衣的御侍!
「為何不悄悄出宮?」趙遠南有些擔心,面露懼色,「攝政王和太傅很快就會知曉,此事必定會鬧大,到時候皇上難免要受責罰!」
趙靖抿一口清茶,涼颼颼的睨了趙遠南一眼,「悄悄出宮,那誰來給我收拾爛攤子?要鬧就得鬧得人盡皆知!再者……能悄無聲息出宮的皇帝,這腦子為未免太好使!」
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把玩著手中的青瓷杯盞,「這腦袋我還是挺喜歡的,不喜歡那麼早就摘下來!」
皇帝愚鈍,臣子才能有機可乘。
也教世人知曉,小皇帝少不諳事,若是出了什麼令百姓怨聲載道的事,定然是那些饞臣、奸臣所為,跟蠢笨頑劣的皇帝沒多少關係!
魏淑歌從外頭回來,「公子,探清楚了,人不在府上。」
「那就走吧!」趙靖瞧著案上的糕點,「把這個也帶上!」
趙遠南便端起了碟子,畢恭畢敬的跟在趙靖身後。這兩年的宮中生活,將最初的公子哥磨出了奴性,跟著趙靖久了伺候得愈發順手!
趙靖站在禮部尚書杜鶴鳴的府門外頭,瞧了一眼高聳的牆,「確定人不在?」
「都在宮中跟丞相和太傅爭論皇上的聖旨一事。」趙遠南說。
摺扇有輕輕敲打著掌心,趙靖笑盈盈的拾階而上。
守門的衛士自然不認得趙靖這個深宮裡的小皇帝,當即攔住了她,「什麼人?來此作甚?」
「聽說杜鶴鳴家富麗堂皇,如今親眼看著這朱漆大門,倒也相信了幾分!」說著,她故作深沉的皺眉,「朕還聽說,朕昨兒下的聖旨,杜大人可是抗拒得很!不知道是不是杜大人藏了太多的好東西,所以捨不得給朕?」
一聽這話,所有人都愣了半晌,一時間還真的被唬住了,沒人敢上前。
守衛瞧著眼前這少年人衣衫華貴,舉手投足間器宇不凡,心想著定然不是簡單的人物。但出於職責還是得攔著她,「閣下若是有什麼事,可等咱們給您通稟一聲。」
「通稟?」趙靖的摺扇敲在那人腦門上,「朕出入宮闈都沒人敢攔著,進臣子家中反而要通稟?是你不要命還是杜鶴鳴活膩了?」
趙靖一把推開擋在跟前那人,抬步跨入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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