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醉了
走出攝政王府的時候,趙靖又回頭看了一眼高懸的匾額。
這攝政二字,她早晚會把它摘下來!
京城內,一片混亂。
文武百官憤怒,帝王隨扈如同山匪水寇一般,擅闖府邸官宅大肆搜刮財帛,更多的是搬運糧食,惹得官員還有皇親貴胄都怨聲載道!
趙靖坐在翰林院的書架後面,翻著手中泛黃的書籍,面上無波無瀾。
有沉重的腳步聲自外而來,「你以為躲在這裡,便能萬事大吉?」
趙靖的眼皮子,突突跳了兩下。
趙靖慢吞吞的放下手中書籍,俊俏的容臉微微擰起,眉心緊蹙,「不然呢?難不成要朕出去跟齊雲山打一架?把吃進肚子里的東西都吐出去?吐出來的東西,多噁心!」
年過六旬的文淵閣大學士——施中谷,此刻正拎著一壺酒,摸著兩撇八字鬍,晃晃悠悠走進門。
趙遠南趕緊上前攙著,「老大人,您仔細腳下,可別摔著!」
「摔著?」施中谷推開他,「喝一輩子酒,還真沒醉過!」
說這話的時候,施中谷又是灌了一口酒,幽幽的坐在趙靖身邊,連行禮都忘了。喘一口氣,嘆一口氣,施中谷面頰微赤,「皇上打算躲到什麼時候?」
趙遠南行了禮,趕緊退出去,與魏淑歌一道在外頭守著!這要是被齊家那頭瞧見,還不知會惹出什麼事來!他們必須小心謹慎,畢竟東方未明已經警告過趙靖!
趙靖百無聊賴的翻看書籍,「什麼時候風頭過去,朕就什麼時候出去!」
「不怕滿宮找你?」施中谷將酒遞過去。
趙靖猶豫了片刻,拿起酒壺習以為常的喝了一口,「找便找吧!有東方未明在,誰都不敢拿朕怎樣。江北那頭已經下手,很快就會有動靜,到時候齊雲山和柯伯召便再也顧不上宮裡!」
施中谷看了一眼趙靖呷一口的動作,不覺嘲諷兩聲,「皇上可還記得,老臣第一次請皇上喝酒的時候,皇上說過的話嗎?」
「朕記得!」趙靖起身,隨手將書籍放回原處,「朕說,為君者當保持腦子清醒,決不可沾染酒色財氣,免得失了方寸!」
「那後來呢?」施中谷也跟著慢吞吞起身。
趙靖眸色微沉,「後來朕明白,人活一世難得糊塗!裝糊塗也是門本事,要會裝,還得裝得像!酒色財氣不去沾染固然是最好的,可誰能保證一輩子都不沾不染呢?」
施中谷點點頭,心疼的看著趙靖又往嘴裡灌酒,當下就給奪了回來,「老頭子的酒,怎麼能喝完呢?少年人可不要貪心,上好的女兒紅,尋常人還喝不著呢!」
「朕是皇帝,皇帝就當不得好人,不是好人就必須有壞秉性,酒色財氣必須全部沾。避不開,就學!學會遊刃有餘,便是百毒不侵!」趙靖笑得邪冷,「這都是先生教得好!」
她從一開始,就遵施中谷為先生。
在她的生命里,師父只有一位,而先生是民間百姓對書塾教書先生的尊稱。她不喜歡稱他施大人,因為他沒有半點官腔半分朝廷之人的勢利!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皇上悟性高,忍得住,才能活下去!」施中谷幽幽然坐定,「天下為公有幾人?老夫孑然一身,無兒無女,唯一好這黃湯一口,旁的便是無牽無掛!」
這也是皇帝為什麼對他放鬆戒備的緣故!
人無軟肋,便無利益所趨。
「皇上,江北之事您雖然運籌帷幄,可終究還是輸了一筆!攝政王府這一次,算是將皇上的老底摸得一清二楚!真的打算合作?」施中谷打著酒嗝問。
趙靖負手而立,微微綳直了身子。
少年天子,早有威儀漸生於眉頭,凝與眸中,凜冽於行,「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朕快到舞勺之年,過一陣估摸著都該了起了旁的心思為朕選秀!」
施中谷眉心微皺,「皇上決議如何?」
「誰都可以入後宮。」她意味深長的揪著施中谷的八字小鬍鬚,「包括先生的人!」
「哎呦呦,鬆手鬆手!疼疼疼……」施中谷慌忙叫喚著,「皇上……哎呦我的小祖宗……成成成,有有有,老臣有個人選!」
趙靖這才鬆了手,「早些準備!」
她隨手又抽了一本書翻看,「看來看去都這些,朕早就看過,沒勁兒!哪日弄點新的,這些個黃卷都不夠看,掃興!」
施中谷揉著自己的小鬍子,「廢寢忘食的看書,這日日的啃,夠啃才怪!」
「是先生說的,書中自有張良計,書中自有孫仲謀!」趙靖報之一笑,「這些年朕就是靠著這些撐過來的,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學到的和用出去的,可不太一樣!」施中谷放下手中酒壺,「皇上得更小心,當三思且酌。這跟下棋不一樣,下棋輸了可以再來,但……天下輸了可就要命了!」
趙靖點點頭,「朕明白,多謝先生教誨!」
「橫豎在這兒百無聊賴的看這些令人頭疼的書卷,不如陪老頭子喝幾杯如何?」施中谷笑盈盈的望她。
趙靖搖頭,「你這酒朕不喜歡,若是先生肯將那壺珍藏的棠梨醉拿出來,朕才考慮與先生共飲!」
施中谷朗笑兩聲,無奈的望著她,「嘴刁!」
「嘴刁也是先生慣的!」趙靖笑說。
「好!」施中穀道,「就當是開局酒,恭祝皇上能旗開得勝,江北之事一帆風順!」
「好!」趙靖笑著,眼底卻凝著抹不開的擔慮。
江北之事,真的能如自己所設計的那樣,一帆風順嗎?
東方未明已經懷疑了她,那麼江北的事……會不會也扣在她身上?她如今唯一賭的便是東方未明對齊雲山的厭惡,自己跟齊雲山比起來,東方未明應該會選擇她,而不是齊雲山!
畢竟,她跟東方未明才是同盟軍!
棠梨醉香氣四溢,趙靖抿一口在唇淺嘗,舐一口在舌尖上流轉,果真是綿柔而果香四溢。與尋常的酒不同,這棠梨醉醇厚甘甜,且後勁十足!
被施中谷灌了兩年的酒,趙靖的酒量早就今非昔比。
底下人來報,說是太傅和丞相已經等在了乾元殿的宮門外,趙靖打了個酒嗝,當下醉了。
魏淑歌與趙遠南攙著她回乾元殿的時候,趙靖的臉紅得像那半熟的桃子,白嫩中透著誘人的殷紅色。
「皇上慣來能把持自己,怎麼這一次……」魏淑歌急了,抬眸望著趙遠南,「待會我給皇上換衣服,你去熬一碗醒酒湯,記得一定要快,千萬別讓宮外知道!」
宮外,指的是攝政王府!
還沒到乾元殿,二人便已經見著了不該見的人。
齊雲山和柯伯召還真就站在宮道上,守在乾元殿的宮門外,且……都看到了醉醺醺的趙靖!
魏淑歌心中暗道:壞了!怎麼忘了這茬!
這索命的閻羅!
魏淑歌與趙遠南攙著趙靖越走越近,齊雲山和柯伯召已經迎了上來。
乍見醉醺醺的趙靖,齊雲山一張老臉瞬時垮下來,眸中怒意清晰可見,「怎麼回事?皇上為何會變成這樣?你們這群奴才是怎麼伺候的?」
魏淑歌剛要應聲,趙遠南撲通就跪在了地上,「太傅大人,丞相大人,皇上……皇上一時貪玩,所以悄悄跑出去喝了酒……咱們找到皇上的時候,皇上便已經、便已經這般模樣了!」
說著,趙遠南趕緊磕頭,「奴才該死!兩位大人恕罪!」
「混賬!」齊雲山氣不打一處來,抬起一腳就踹在了趙遠南的肩頭。
趙遠南疼得吭哧了一聲,但想著若是能讓齊雲山出出氣,過了這一劫,挨點皮肉之傷也就忍了!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這醉醺醺的成何體統?」齊雲山怒不可遏,「爾等身為內侍,伺候皇上卻不知勸誡,反而讓皇上、皇上變成這副模樣,真是該死!」
「大人!」趙遠南帶著哭腔跪地,「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太傅大人,事已至此,還是先送皇上進去歇息吧!」魏淑歌忙道。
「你是個什麼東西?」齊雲山咬牙切齒,「來人,把這兩個沒用的奴才帶下去,亂棍打死!」
「太傅?」柯伯召一怔,「這……」
畢竟是宮裡,是皇帝的內侍,這般喧賓奪主,難免會落人話柄!再者……他們是為了籌糧一事而來,皇帝鬧得這麼大,端了齊家的小金庫,所以齊雲山是來找皇帝算賬的。
就因為皇帝醉了,齊雲山有氣無處發,所以……
「吵什麼?」趙靖哼哼的推開魏淑歌,身子晃晃悠悠的站著,「吵什麼?你這老頭好奇怪,跑我家嚷嚷什麼?」轉頭又望著魏淑歌道,「這誰?」
魏淑歌面色微緊,「皇上,這是太傅大人!」
說著,魏淑歌趕緊上去攙著趙靖,生怕她摔了。
哪知趙靖醉得厲害,第二次推開了魏淑歌,力道有些重,魏淑歌竟被推得身子一晃。大概是被自己的力道反震,趙靖一屁股跌坐在地。
「皇上!」柯伯召瞪大眼睛,慌忙衝上去,「皇上,摔著沒有?」
「呵呵,你這人……」趙靖笑嘻嘻的望著柯伯召,「長得倒是不錯,心眼也不錯!來,我再跟你喝幾杯!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
驀地,她抓住柯伯召的衣襟,登時將他拽到了自己跟前,坐在地上壓低了聲音說,「我是皇帝!大夏的皇帝!噓……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俄而,她垮著臉,竟是有些委屈的帶著哭腔,「仲父說,皇帝要自稱為朕!以前的皇帝自稱寡人,那朕就要做那孤家寡人!所以,他弄死了我娘……」
音落,她痴痴獃呆的坐著,仰頭望著怒不可遏的齊雲山,突然欣喜的尖叫,「娘!」
齊雲山被嚇了一跳,當即左右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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