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情牽
銀盤似的月亮輕懸夜幕,漫天的星斗燦若朝霞。銅雀樓更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但這樓內的雅閣卻清靜非常,淡淡的馨甜伴著幽幽的香茗,不覺令人心曠神怡。
君凌逸打量著這屋子,白白的雪壁都被掛上了字,一幅又一幅。字體娟秀大方,靈氣逼人,然柔和中又不失剛勁。若這出自藏雪的手筆,可見她的才華與氣度。
「這位兄台,怎麼不見雪姑娘?」許久不見佳人身影,君凌逸禁不住問向同桌的紫衣公子。
紫衣公子笑著將茶杯放下,輕搖摺扇:「公子是第一次來把,這兒的規矩你可能不知道。」見君凌逸一臉疑惑,他又繼續說道:「藏雪有四個丫鬟,這你該知道把。」
「略有耳聞。」
「春兒善劍,夏兒善茶,秋兒善琴,冬兒善文。只有勝了她們四個,方可見藏雪。所以說,這兒的人極少才能如願。」
「對啊,我聽說去年一個都沒過,只好垂頭喪氣地離開。」一個黃衣公子搖著頭。
「唉,我就是其中一個。」藍衣公子接過了話茬,「不過,雪姑娘一曲玉樓春直讓我三月不知肉味,那種美妙……」說著,他又浮想聯翩,兀自陶醉。
「怎麼,去年雪姑娘撫琴了嗎?」君凌逸問道。
「這你就有所不知,若是沒有人通過所有考題,那麼雪姑娘會撫琴一曲以作答贈。」
「哦。」君凌逸受教地點了點頭,「在下姓凌,不知各位怎麼稱呼?」
「敝姓玉。」紫衣公子含笑。
「敝姓艾。」黃衣公子抱拳。
「敝姓韓。」藍衣公子作了個「請」的姿勢,「我們還是邊喝茶邊等把。」
「煙嵐雨露長相潤,馥郁芳香久久留。」玉公子微微一笑,「這普洱果然有水性,集滑、化、活、砂、厚於一身,怪不得人人覬覦了。」
「玉公子果然深諳茶道,夏兒佩服。」夏兒朝他盈盈一福。
「我還該感謝姑娘留了這麼好的上品,且這蘭香幽幽沁人啊。」
「玉公子已過了這一關,還請移步翠妍閣。」夏兒示意婢女為他帶路,「各位公子,今日銅雀樓的第一試就是茶道,只要大家說對自己手中茶的名字,便過關了。」
君凌逸細看杯中的茶葉,湯色黃綠明亮,香氣較濃,有花香略帶焦糖香,滋味甘醇濃厚。「這必是凍頂烏龍。」想他宮中好茶如斯,要辨認又有何難。
翠妍閣
一曲激昂、憤慨的樂聲酣暢淋漓,透著不屈與堅硬,繼而曲調變得徐緩而沉穩,抒情中有著緬懷的沉思,同時孕育著騷動和不安。隨之音樂進入急促的低音撲進,進而發展成咄咄逼人,令人驚心動魄的場景,即一片「紛披燦爛,戈矛縱橫」的戰鬥氣氛,壯闊豪邁、沈鬱慷慨。若不是君凌逸親眼所見,他難以相信這樣的曲子出自面前纖弱的女子之手。「一曲《廣凌》,果然令世人驚嘆!」
秋兒從琴台緩緩而下:「看來公子很喜歡我的琴音。」
「在下甚為佩服。」大江東去浪淘盡,若冰的琴是柔和中透著堅強與果敢,而她的則顯現出一股無窮的氣魄。
「這位公子又有何見教呢?」秋兒看向韓公子。
「聶政得以弒韓王,有凄惻,有慷慨,雷霆萬鈞的氣勢更叫人嘆為觀止。」
「那這位公子呢?」秋兒望了眼一語不發的艾公子。
「嘿嘿。說實在話,我是什麼也沒聽明白,不過雖然我是門外漢,可也知道姑娘琴技非凡。」艾公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一粗人,不太懂這些風雅之事,舞刀弄劍的還成。剛才品茶我已經快不行了,哪知道這關就是聽琴啊,我不一個頭兩個大啊。」
說著,眾人都友好地笑了,是難為他了。
這一場,使得人數又大為減少,能走進塵風居的只有區區九人。
塵風居
「凍雨灑窗、東二點西三點」君凌逸輕念著,好一個拆字聯,東二點即為凍,西三點即為灑。
再看左面:翠翠紅紅處處鶯鶯燕燕。右面:山徑曉行,嵐氣似煙,煙似霧。背面:花甲重開外加三七歲月。
且四幅對聯都被高高懸於房梁之上,必須以輕功才能摘下,看來這一關只有文武全才者方能勝出。
「這是最後一關,若能在一柱香之內對出下聯,即可進入內苑。」也就是說,九個人只能進四個,也許更少。
玉公子略一沉思,微微一笑,輕輕一點,便取下了堂前的對聯,大筆一揮而就,十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和著墨香赫然而現:分片切瓜、堅八刀橫七刀。果然妙絕。
片刻,又有一個人影飛身而上:
翠翠紅紅處處鶯鶯燕燕
風風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只剩兩個了,君凌逸精準地擲出摺扇,打落了背面的那副數字聯:
花甲重開外加三七歲月
古稀雙慶內多一個春秋
「好句。」韓公子贊道,「那麼剩下的就由小弟獻醜了。」
山徑曉行,嵐氣似煙,煙似霧
江樓夜坐,月光如水,水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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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凌逸四人站在聽雨亭,寂寂冷風,幽幽孤月,一切都是那麼清清淡淡,這使得薄紗后的她更出塵,更神秘。琴音繚繞,想她出現面容的那刻,必是驚艷動人,美麗嫻雅。
「四位爺,今日元宵花燈節,我家小姐能有幸與各位相遇也是種緣分。」冬兒娓娓說道,「正月十五,月圓人圓,小姐已從眾多的花燈中挑了一個放在這匣子之內,四位公子若誰贈予小姐一模一樣的花燈,那麼小姐自會與她相見。」
「這未免強人所難了把?」韓公子不禁納悶,「這麼多花燈,要萬中選一。」
「公子此話不錯。」清淡的聲音從簾後傳出,「可藏雪相信緣分,有緣千里來相會,更何況區區一個花燈。那麼藏雪就靜候佳音了。」
君凌逸怔住了,這是她的聲音,是她的聲音,這真是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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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攘的人流,滿街的花燈如無數的星火點亮人間,似那天上的銀河落了凡塵。
君凌逸盲目地走著,他的腦子裡都是她的影子,是錯覺嗎?
他用手撫過一個又一個花燈,似乎沒有一點溫度,冰冷冰冷的。看到人群里嬉笑的聲音,他的心裡泛過一陣苦澀。呵呵,正月十五,月圓人圓,可他呢,卻是孤身一人,他愛的女子卻不知身在何方。若冰啊,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夜漸漸深去,驀的,他看到一片飄雪,一個小巧的花燈上,雪花曼妙晶瑩,沒有任何的字,只有這一片雪,單單純純的雪。
他似乎想起那一個夜晚,她偎在他懷裡,看著漫天的雪舞,一片火樹銀花的絢爛,一片抹不去的甜蜜柔情,可惜,一切都不在了。
他買下了那個花燈,不知道為什麼,提在手中,他感到一陣溫暖,一陣溫馨。
回到銅雀樓的時候,其他三個也正好歸來,看到他手中寒磣的花燈,玄色長袍的公子笑了,這未免……
他沒有說話,靜靜地跟在他們身後。他不在乎什麼藏雪,現在他腦子裡只有她的影子。
冬兒緩緩地從匣子里去出花燈,最簡單的樣式,最簡單的花紋,和君凌逸手中的,一模一樣。
三個人都楞住了,原來世界上真的這樣的巧事,原來這就是緣分。「恭喜你了,凌公子。」玉函笑著對他說,然後轉身離去。
「公子,這是小姐要我給你的。」
君凌逸展開字條:落雪飛花,清壯頓挫。「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盛夏飛雪,君可記否?
是她,真的是她!
「你們小姐呢?」君凌逸等不及了,他要見她。
「小姐已經走了,她說如果有緣,定當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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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繽紛,燦爛如火,剎那間迸出粉色的柔情,紫色的浪漫。寂寞的花蕾微微地展露笑靨,綻出那一夜的光華,一夜的驚艷。
橋頭,若冰依著欄杆,微笑地看著。
夜色漸漸濃郁,當行人紛紛散去,那久違的面龐在另一頭緩緩而來。
欣喜,痛苦,落寞,快樂……紛繁的表情在一瞬間一閃而過,他如獲至寶地擁住她:「知道嗎?我等你好久……」
她輕輕地躺進他的懷,這一生,她只為他駐足流連。
雨隨雲,雲散了,雨去了,它們註定永遠相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