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胎死腹中
沈妙書聞言,道:「你放心,母親保證她們不會說的。」
看著她自信滿滿的樣子,伏昭的心愈發沉了,她太了解沈妙書,對這個女人而言,只有死人才永遠能保住秘密。
伏昭尚且如此,那些個奴婢,更不足為道。
「女兒知道了。」
「這裡的事你不用擔心,快去衙門找江滿堂,速速把你兄長救出來。」
「江滿堂老奸巨猾,定是不會輕易相信我們,母親不若暫等一日,女兒返回建康取來驚覺大將軍的官憑文書,屆時江滿堂便是懷疑,也無話可說。」
「來去建康怎麼也要一天的時間,夷兒在牢中,我是擔心江滿堂那廝要屈打成招,你也知道,夷兒的腿……」
「母親的擔心女兒都知道,可母親要知道,這是大變活人的事兒,太重大,女兒若不先回建康給我那些個部下通點氣兒,江滿堂派人到建康查探,我們定是要露餡。」
沈妙書不懂軍中諸事,卻知道伏昭在軍中多年,部下眾多,要想瞞過這些人,確確是要費些勁頭。
「那你連夜趕回建康,定要明日回來。」沈妙書勉強同意。
「自是要速去速回的。」
伏昭起身行禮,「母親安心候著,最遲明日午時,兄長必定回來。」
沈妙書又是幾番叮囑,這才放心離開。
待沈妙書走後,焚香臉帶喜色小跑進來,不待伏昭說話,她掏出腰囊神秘兮兮地湊過來給伏昭看,
「姑娘,你看。」
「什麼?」伏昭聞見腰囊里散發出一陣苦澀的藥味。
「藥渣啊,方才奴婢看見夫人端著葯來,想到姑娘說要取藥渣的事兒,便抱著僥倖的心思去要看看,還真讓奴婢給逮到了。」
「怎麼逮到的?」
「古先生吩咐葯童把藥渣拿到外頭處理了,奴婢悄悄跟了葯童一路,等他拋灑離開后奴婢取回來了一些。」
「做得好,收拾一下,我們回建康。」
「姑娘,怎麼突然要回去?夫人不是不許你回去嗎?」
「當然不是真的回去。」
見伏昭的臉色有點兒陰沉,焚香沒敢多問,簡單收拾了一下,與伏昭乘坐馬車離開。
待馬車離開了沈妙書的視線,伏昭低聲與焚香說道:「去醫館。」
「姑娘,去醫館作甚?」
伏昭沒有說話,焚香只得照著伏昭的意思,在城西的一家醫館前停下。
春日傍晚,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伏昭帶著焚香推門而入,帶入一股寒風,正在收拾東西的老先生聽見聲音抬起頭來。
「兩位姑娘看診嗎?你們要是晚來一步我就關門了,來,哪位要看病?」他從診箱里把剛收拾好放進去的手枕拿了出來,看向伏昭和焚香。
伏昭在椅子坐下,把手遞了過去。
老先生替她診脈,診了好一陣,眉頭越來越皺。
他疑惑不解地問:「姑娘這脈象……你是哪裡不適?」
「老先生有話不妨直說。」
「姑娘的脈象很奇怪,表面看虛薄浮散,可可底子卻明明渾厚有力,這就很奇怪了。」
「那照老先生的意思,我沒有染病?」
老先生撫著鬍子思索,毫無頭緒。
「焚香。」伏昭示意焚香把藥渣在桌面上攤開。
「先生可否幫我看看,這葯里可有什麼古怪?」
老先生聞了聞,又仔仔細細地查驗了一番,臉色頓時大變,哆嗦著手把藥渣重新包了起來。
「姑娘,這葯是何人給你開的?」
「這葯可有什麼不對?」
「這明明是一味固本培元的補藥,可偏偏多了一味蛇膽藤,如此一來,這藥性可就全變了。」
伏昭的心一陣陣發涼,交疊在一起的兩隻手涼徹入骨。
焚香急聲問道:「老先生,你說清楚,這藥性變了,喝了後會怎麼樣?」
「這實是害人的毒藥啊。」
「先生,你快直說,急死人了。」
「此葯短服幾次倒無大礙,若長時間服用,不出三五月,女子底子薄弱如絲,再難生育,便是日後花個五年十年調養,能懷上了,十有八九胎死腹中,屆時,那就是一屍兩命啊。」
焚香嚇得臉色發白,又心疼地哭了。
老先生叮囑:「姑娘,你可千萬不能再服此葯。」
伏昭靜靜地坐著,一顆心早已被冰凍,恍然只要輕碰一下,便要支離破碎。
怪不得,她嫁入晉王府五年,無論怎麼努力,遲遲懷不上,費了無數心血,尋了不知道多少良方,才有了那個孩子。
原來這一切,早就在她嫁入晉王府前,她的父母親和兄長,就已經給她安排好了結局。
興許是那孩子命大,沒能成為死胎。
眼看著孩子要生下來了,沈妙書也坐不住了。
沒能如先前謀划那樣,讓孩子胎死腹中,一屍兩命,索性就下狠手,在她生產時,要她命!
永絕後患。
眼淚在眼睛里滾燙,伏昭仰起頭把眼淚盡數咽了回去,悲痛和蝕骨的恨在心尖交纏,那僅剩的絲縷掙扎,隨風散去。
離開醫館后,伏昭很長時間一句話都沒有說,焚香抹了好幾回眼淚,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這世上最苦的,怕就是如此了。
親生父母同胞兄長視她為棋,沒了用處,便要毀掉。
何其可怕!
「停下。」
伏昭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拉回了焚香的思緒,她下意識勒住了韁繩,胡亂擦了一下眼淚。
「姑娘,怎麼了?」
「你到西門去候著,我去一趟衙門。」
伏昭自馬車跳下,抬頭看了一眼巷子盡頭遙遙可見的定縣衙門。
「我們不是要回建康嗎?姑娘要去衙門作甚?」
「你還真以為我要回建康啊。」
伏昭舒展開手中絲帕,圍在臉上在腦後打了結扣,露在面紗外的一雙眼睛盈著馬車前的風燈,迸射出攝人的鋒芒,自面紗后透出的聲音陰沉無比。
「我娘不是怕伏夷在獄中吃苦嗎?那我就如了她的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