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這雖是個問句,但經由他說出來更像是在陳述事實。
林驚空等三人一愣,連忙低頭去看地上的「屍體」,唯有裴折沒動作,仰著頭和金陵九對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金陵九慢慢直起身子,睨著自己的手,指背的紅痕已經褪去了,那點血跡也變得零星,只剩下幾個比針眼略大些的點。
雲無恙皺巴著臉,低著頭湊近了些許,像是要從「屍體」上看出點花來:「這是知府大人?看不出來啊。」
林驚空破天荒地沒和他唱反調,附和道:「雖然知府大人也很胖,但這張臉,哪裡像了?」
雲無恙「嘖」了聲:「這張臉挺大眾的,我覺得跟林統領也很像。」
「……」林驚空磨了磨牙,冷笑一聲,「是大眾,跟你也像。」
鍾離昧凝神看著那張臉,一直沒發話,表情有些微的怔愣。
雲無恙和林驚空還在吵吵,裴折輕輕笑了下:「九公子,好眼力。」
雲無恙:「……」
林驚空:「……」
兩人目瞪口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這他娘的真是知府大人?
林驚空聽說過金陵九的事迹,他佩服金陵九才思敏捷屢破奇案,但佩服不代表完全認同,尤其是在自己理解不了金陵九所說的話時,他也會提出異議。
他擰緊眉頭,牙疼似的開了口:「這怎麼就和知府大人像了,九公子可否解釋一二?」
金陵九看了他一眼:「明擺著的事,還要怎麼解釋?」
林驚空:「……」
「是痣。」
鍾離昧閉了閉眼,眉宇間滿是疲倦,仿若嘆息一般,他露出微微苦笑的表情:「知府大人左眼眼瞼有顆痣,和這『屍體』上畫出來的位置一模一樣。」
雲無恙探頭去看,驚呼出聲:「真的,真的有痣!」
林驚空半信半疑,頭對頭和雲無恙一塊研究那張泡花了的臉。
總仰著頭脖子酸,裴折活動了脖頸,哂笑:「鍾離先生也看出來了,嘖,林統領,你連自己老相好的臉都認不出來,你不行啊。」
林驚空一張臉又紅又黑,偏偏還無法反駁,他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他不是我老相好!」
雲無恙嘿嘿一笑:「林統領只反駁了這一句,其餘的都是默認了嗎?」
林驚空:「?」
雲無恙拖長了調子,眼裡儘是促狹的笑意:「林統領不行啊。」
林驚空氣昏了頭,話不經腦子就說出來:「你都沒試過,怎麼知道我不行?」
四周一靜,林大統領語出驚人,將眾人的視線從肖似知府大人的「屍體」吸引到自己臉上,就連不想摻和他們事端的金陵九都看了過來,眼神中透露著一點古怪。
林驚空一陣心梗,瞥見裴折張了張嘴,怕他這一句話說出來,逼得自己背過氣去,連忙伸手握住他的扇子,搶先道:「裴大人別說話!」
裴折挑了挑眉,倒真的依言閉上了嘴。
林驚空收回手,正要放下吊著的心,就聽見裴折慢悠悠的聲音:「林統領何故驚慌,裴某不過是想打個哈欠罷了,我又不在乎你行不行,要想試的話,我把雲無恙借你用用也無妨。」
雲無恙打了個寒顫:「公子莫折煞我,我可消受不起林統領。」
林驚空:「……」
雲無恙咂咂嘴:「我喜歡嬌滴滴的姑娘,可不想和林統領一塊斷子絕孫。」
林驚空:「……」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林驚空被連番調侃,怒極反笑:「後事未可知,話還是別說那麼早,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裴折開扇輕搖:「這話在理,九公子怎麼說?」
金陵九瞥了眼他摺扇上的「天下第一美男子」,深以為然:「確實,年少成名也如是。」
裴折手一頓,低低地笑了聲。
雲無恙聽不懂他倆打的啞謎,瞅著林驚空,惡寒不已:「甭管最後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和林統領一塊斷子絕孫,我雲無恙今兒個就把話撂這了。」
林驚空緩過神來,額角青筋直突突:「你這是睜眼說瞎話,誰稀罕你和我一起斷子絕孫,不對,你才會斷子絕孫!」
雲無恙「嘖嘖嘖」了幾聲,不再搭理他,對鍾離昧道:「鍾離先生,如果你遇到那種腦子有問題的人,千萬記得離遠一點。」
「我記住了。」
鍾離昧抬眼看了看林驚空,統領大人鼻子都氣歪了,他默默往旁邊挪了挪,企圖離雲無恙遠一點。
實不相瞞,我看你倆腦子都有點問題。
假屍體的身份已經明了,剩下的就是要查出這假屍體和知府大人還有什麼聯繫,以及投放假屍體的人。
上元夜宴參與的百姓眾多,要將假屍體投入淮水,必然會引起旁人的注意力,林驚空吩咐人去查近來淮州城內形跡可疑之人,裴折插了句嘴,讓他找人拆開這假屍體,看看裡頭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當時在岸上,他分明看到河裡的水被染紅了,既然是假屍體,那恐怕也不是真的血。
看著官兵把假屍體搬走,金陵九突然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屍體像誰?」裴折懶散一笑,「沒你那麼玄乎,也沒鍾離先生那麼仔細,我是碰巧看出來的。」
林驚空聞言抬起頭:「怎麼個碰巧法?」
裴折聳聳肩:「那假屍體穿了雙和知府大人一模一樣的鞋,好認得很。」
林驚空震驚不已:「你怎麼知道知府大人穿了什麼樣的鞋?」
裴折眨眨眼,狡黠道:「林統領忘了,當時在知府大人府邸,是誰給你老相好脫的鞋嗎?」
年少成名的探花郎說完這話就站起身,沒再理會獃滯的林驚空,拽著金陵九就往一旁走。
雲無恙一臉懵逼:「公子你去哪兒?」
裴折回頭看了他一眼:「你跟著林統領,幫他把這『屍體』處理一下,對了,還要找找知府大人的失蹤的腳。」
直到裴折走遠,林驚空才反應過來,擰了擰眉:「裴大人觀察得可真仔細,脫個鞋……不對啊,當時是裴大人給知府大人脫的鞋嗎?」
他說這話時看向鍾離昧,鍾離昧面無表情:「不是,你沒記錯,知府大人的鞋是我脫的。」
林驚空:「……」
雲無恙欲言又止,忍不住道:「你們該不會把公子說的話當真了吧,你們沒注意嗎,那『屍體』根本沒穿鞋啊。」
當真了的鐘離昧、林驚空:「……」
沿岸人家裡,金陵九看著裴折掏出帕子,向大娘討了碗水,將帕子一點點浸濕,他垂在身側的指尖輕顫,忽然覺得有些燒熱。
「你究竟是怎麼看出來的?」
「不是說了嗎,那假屍體——」
金陵九打斷他的話:「那假屍體根本沒穿鞋。」
裴折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帕子,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說:你自己知道就行了,非要問出來幹嘛。
將碗遞還給大娘,裴折扯過金陵九的手,用浸濕的帕子去揩他手上的血。
「那屍體長得就像知府大人,腦滿腸肥,大腹便便。」裴折把他手上的血擦乾淨了,滿意地看著白皙如玉的手指,「我年少成名全憑運氣,九公子可別把我想得太厲害了,裴某人當不起。」
金陵九還想說點什麼,旁邊接過碗的大娘好奇地打量著他倆,笑道:「兄弟倆嗎?長得真俊。」
裴折摸了摸自己的臉,對大娘道:「哈哈哈哈,大娘您看,是我長得好看還是他長得好看?」
金陵九想起他扇子上題的「天下第一美男子」,一陣無語,不明白他為什麼對這個名號有這樣深的執念。
大娘翻了難,打著哈哈:「小哥倆還計較這個,都好看都好看!」
裴折不依不饒:「這可不行,我和他不是哥倆,您就直說唄。」
大娘一驚,看著他倆握在一起的手,狐疑道:「不是哥倆?」
裴折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握著金陵九的手,連忙鬆開,拿著帕子揮了兩下:「大娘您可千萬別多想,我們不是哥倆,也不是其他的什麼,我倆沒關係,今兒個剛見面。」
大娘面色古怪:「你倆沒關係?」
裴折眼神真摯:「沒關係。」
大娘眉頭緊鎖:「你倆今兒個剛見面?」
裴折重重地點點頭:「剛見面。」
大娘沉默了一會兒,摩挲著手上的碗,語重心長地說:「剛見面就拉手,小哥倆忒……雖然是大晚上的,還是注意一點比較好。」
裴折:「……」
他敢保證,大娘咽回去的話,是忒不要臉。
「都長得這麼俊,還以為會便宜哪家姑娘,可惜嘍。」大娘搖搖頭,嘆息道,「不過今天剛見面就拉上手了,你倆感情也是真的好,我家小子要能像你倆這樣,我現在都抱孫子嘍。」
裴折:「……」
裴折還要再解釋,金陵九扶了扶額,拉著他就往外走:「大娘,我們先走一步,時辰不早了,您好好休息。」
出了門,裴折把帕子往他懷裡一塞:「九公子,解釋都不解釋,你這是壞我名聲啊。」
金陵九按了按眉心,氣極反笑:「要不是裴探花上趕著說那麼多,人家會想那麼多嗎?」
裴折心知他說的沒錯,但不想承認,硬著頭皮道:「我說什麼了?要不是你一言不發,也不至於讓人家誤會。」
金陵九看了他一眼。
裴折縮了縮脖子:「我解釋那麼多,也是為了讓大娘分出個高低勝負,畢竟我這張臉,萬花叢中過,能采八千朵,怎麼也不能輸給你不是?」
「萬花叢中過,能采八千朵?」金陵九突然笑了聲,聲音沒什麼溫度,「裴探花能耐。」
裴折莫名覺得他笑得有些瘮人,還沒想好要說點什麼,就見金陵九收斂了笑意,面無表情,轉身就走。
裴折:「???」
金陵九往畫舫方向走,裴折跟在他身後,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一到岸邊,左屏便走了過來,對金陵九道:「九爺,已經找好住處了,在「來福客棧」。」
金陵九點點頭:「時候不早了,過去吧。」
來福客棧是淮州城最貴的客棧,裴折陪太子南下遊歷,一到淮州城沒有驚動當地官員,先在來福客棧下了榻。
此時聽到金陵九也要住來福客棧,裴折眼睛一轉,準備說自己也要同去。
「誒,九公子。」金陵九沒理,裴折又道,「金陵九,我叫你呢。」
「公子公子,你快過來啊!」雲無恙突然插進一道聲音,招呼裴折,「找到知府大人的腳了!」
金陵九腳步一停,回頭看了一眼,裴折笑了下:「九公子,既然是知府大人邀請你來赴宴的,你總得見見他吧。」
金陵九面色冷肅,目光鋒利:「裴探花,打個賭吧。」
裴折斂了笑意:「九公子想賭什麼?」
金陵九不答反問:「賭什麼不重要,你先猜一猜,知府大人的腳藏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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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穩cp:金陵九×裴折,林驚空×雲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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