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趙勇父子
離開客棧之後,我就加快腳程朝松溪縣走去。大約又走了半天的路程,路開始由小路變成大道。途中遇到一批南下采貨的商人恰巧也要經過松溪縣,我便詢問他們是否方便捎我一起。
被我詢問的男子朗聲答道:「小兄弟,我只是個當差的,捎人這種事情還是要問一下我們東家。不過小兄弟你放心,我們東家素來性子豪爽,捎上你一段路定是可以的。」
我聽了這話是有可商量餘地,連忙抱拳致謝。俗話說得好,蛇鼠一窩,龍虎扎堆。觀這馬隊當差的各個目光磊落,心胸寬廣不以貌取人,想必他們東家一定不是一個難相處的。
我站在原地等消息,不一會兒就聽到馬隊的另一邊傳來了個洪亮的男聲:「如今世道不易,咱能幫上一把就幫上一把。」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聽聲辨人,這東家果然是一個豪爽脾氣。隨著人越來越近,兩人走到我近前,一名就是我先前詢問是不是可以蹭車的男子,先前見過。
我將目光移到他身邊一名中年男子身上,只見該男子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好一幅剛正正派的長相。
那先前替我詢問東家的男子此時介紹起來:「東家,這就是與我們順路的,名叫程墨。」
又轉向我:「這就是我們東家!」
那東家面相磊落,臉上一片絲毫不設防的推心置腹,叫人看了心生好感,可像這種走慣江湖的油條子一雙眼睛看似忠厚老實容易相信人,實際上卻黑白分明,看人時一瞟就能辨出你是人是鬼。
他不著痕迹的觀察了我一眼,這才笑著說:「看小兄弟你面相飽和,氣度不凡,不是壞心眼的糟雜,我趙勇平素好結交朋友,如今我們碰上也是緣分,捎上你一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人如此乾脆,倒叫我大喜過望,連忙抱拳致謝。
「我叫趙勇,這手下兄弟都尊稱我一聲東家,我年長於你,你可叫我一聲趙大哥。」
我忙拱手尊稱一句:「趙大哥。」
那趙勇應了,接著說:「我有一子,名趙奕歡,我父子二人一輛馬車,空間尚且寬裕,程兄弟你就跟我們父子一輛馬車。」說完他就發聲喊到:「奕歡!奕歡!」
只聽到旁邊蘆葦盪裡面一個脆生生的男童高聲應了:「來了來了!爹,我在這呢!」然後那密密麻麻的蘆葦忽然被人撥開一條路來,一個小孩子從裡面趟了出來。
這小孩大約有十一、二歲。又黑又胖的小臉上,嵌著一個尖尖的翹鼻子,濃濃的眉毛下閃著一對大眼睛,烏黑的眼珠挺神氣地轉來轉去,似乎剛剛去哪裡玩了,此時頭髮亂糟糟的。
那小孩子一溜煙兒的跑到他父親面前,一雙眼睛做出乖巧的模樣站定,脆聲脆氣的喊了聲:「父親。」一雙機靈的眼睛嘰里咕嚕亂轉,已經打量起我來了。
趙勇見他來了,半叱罵半憐愛的罵了一句:「整天鑽來鑽去像什麼樣子!還不將你這頭髮侍弄一下,亂糟糟的丟人現眼!」
那男童討好的笑了笑,飛快的用手將頭髮捋順,周圍的或站著或坐著的人都爆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
那男童也咧開嘴巴笑的開心看周圍人反應似乎這男童被趙勇教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趙勇似乎也拿他沒辦法,笑罵道:「嬉皮笑臉!過來認一下,這是你程叔叔,這段路你程叔叔與我們一道。」
那男童一聽此話,一雙圓圓的眼睛一轉就看向我,甜甜的叫了聲:「程叔叔。」見我眉目含笑,面相頗善,又纏著我問:「程叔叔你這身衣服好生奇怪,似乎跟我身邊各位叔叔的衣服不一樣。」
我見這男童機靈活泛,長的一副福娃娃樣,心裡喜歡的緊,便蹲下認真答他:「我這身是改的道袍,自然跟你父親以及各位叔伯衣裳不一樣。」
那趙勇聽了這話,瞭然道:「程兄弟竟然是修行中人,怪不得我瞧著你這通身氣派不似常人。」
那男童一聽我是捉鬼的,臉上表情立馬興奮起來:「程叔叔你就是說書先生口中的捉妖的道士嗎?那你一定見識過很多鬼吧!能不能帶奕歡也瞧瞧!」
我面色為難,我雖是道士,卻是那走陰的道士,非那專門捉妖的道長。可這跟孩子解釋,一時半會還真解釋不清。
那趙勇雖長相粗獷,一副張飛模樣,可沒想到卻是心細如髮之人,此時見我面有難色,便出聲道:「胡鬧,這等髒東西也是你一個小孩子說見就見的!」
那趙奕歡被他父親一說,腦袋頓時耷拉起來,面露沮喪答了句:「哦。」
這小孩臉上表情豐富多彩,又頗為機靈懂禮數,先前詢問我身份,他父親做來自是讓人心裡不舒服,可用他一個孩童的嘴說來卻只讓人覺得這小孩子聰明。
這小孩子鬼靈精的很,但眉心不知怎的縈繞著一股黑氣,正好他父親幫了我一次,我也儘力幫他把災擋上一擋。
我從懷裡掏出一個避鬼符折好用紅繩串了給他:「小鬼自是不能讓你見的,但叔叔可以給你送樣東西,這東西可以讓你辟邪驅鬼,保平安的。」
那趙奕歡拿著我給的符,左看右看,新奇的很,后將這符妥善的掛在了脖子上,立正站好脆聲向我道謝。
沒多久,趙勇招呼一伙人啟程了,一頓收拾東西的忙亂,大家都齊整好上了馬車,那趙奕歡牽著我走到他們父子倆的馬車。上了馬車,他便拖著我的手臂讓我講那些奇聞異事,趙勇在一旁含笑的看著我倆,也玩笑著勸道:「程兄弟你就跟這潑猴說說吧,否則這一路他那屁股就跟坐不穩似的磨著你無端端惹了心煩。」
我對這機靈活潑的小鬼頗為喜歡,便挑著一些能講的給他說了,聽得他時而瞪大眼睛,時而捂住嘴巴,引得我談性也濃了不少。
這一路說他們父子一路聽,不知不覺又到了晚上,趙勇下去交代他那些弟兄支鍋煮飯,那趙奕歡見他父親下去了,便也左瞟右瞟一溜煙跑下去了,待我下車來,他已經抱著鍋碗瓢盆跟著他父親手下的叔叔伯伯吵吵鬧鬧的去湖邊了。趙奕歡那些叔叔伯伯逗弄他,被他三言兩語哄的哈哈大笑,我不禁也被這氣氛感染的露出三分笑意,這趙奕歡實在是一個招長輩喜歡的孩子。
趙勇和另外幾個人散落坐在火堆旁說著一些閑話,看到我下來了,趙勇熱情的招呼我過去烤火。
「程兄弟,你剛剛在車上說的都是真的嗎?這世上真的存在鬼這種東西嗎?」趙勇問我。
「鬼怪這種東西,其實有的時候還沒有惡人可怕,世上大多數鬼都是不害人的,地府的規章制度可比我們人間的條條框框要嚴厲的多!」我邊烤火邊回答趙勇的話。
趙勇聽了我的話陷入了沉思,這世上的事本就如此,就比如我,到現在為止,我遭受的這麼多波折多半是人為的,少數幾件被鬼損害基本都是我插足了它們的生活,否則它們是絲毫不願意耗費自身陰力來搭理我的。
「東家!東家!不好了!奕歡掉水裡了!」突然一個男人急沖沖的跑過來,趙勇聽了這話,騰地一下站起來,臉色急怒:「什麼!奕歡怎麼會掉水裡去?」說完他就跟著那個男人急匆匆的過去了。
我一聽,也連忙跟過去,這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掉水裡。相處了這麼小半天,奕歡那孩子雖然貪玩了點,但是分寸還是有的,況且,我抬頭看了看天上那一輪明月,光線很足,也不可能因為看不清踏入水裡。我猜測來猜測去,最後肯定這趙奕歡落水多半與他眉間黑氣有關,難道他的災指的就是水災!
這世上每個人生下來都會經歷一場大災,一般都會應在嬰兒到幼兒這段時間,若是闖過去了,那算是落子娘娘放了你一馬,若是熬不過去,那便是早夭的命格。
來到他們打水的河邊,一群人焦急的站在岸上垂頭頓足,而會水性的人早已下了水,趙勇站在河岸邊,焦慮擔憂交替在這個漢子的臉上出現,使他看起來一下子脆弱了不少,跟白天那副意氣風發的模樣截然不同。他身邊是剛剛報信的那個男人,此時他正一臉懊惱的說著什麼。
「奕歡一掉水裡,我們這些人會水性的連忙都跳下去了,按說我們這麼多人一起下水去找,奕歡又是才掉下去的,就算不能馬上撈下來,也不可能瞬間連人都看不見啊!這情景倒像是奕歡被什麼東西給拖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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