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永遠到底有多遠
「什麼?」對方顯然覺得可笑又不可思議的樣子。
小玉也顧不得那麼多,只是慌得結巴道:「血…..血…..我姐姐……她…...她快不行了。」
「不行就讓她去死吧,反正這索命塔裡面,又不多一隻鬼。」
「官爺,求求你了,救救她吧。」小玉急得猛的磕頭,那磕在地板上的聲音,簡直震耳欲聾,沒幾下,額上已是血流如注。
「去去,再吵把你拉到第三層去。」
「官爺……官爺,求求你了,救我姐姐的命吧……」
「走!」就在那幾人想置之不顧,正欲轉身之際,卻陡然聽到一聲猛喝:「把門打開。」
那聲音硬朗而肅穆,讓聽者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懼怕。
待他們看清來者以後,更是嚇得不清。因為來人不是別人,乃是索命塔的掌管者--刑毅。
此刻,朦朧的燈光照在他冷清的臉上,竟展現出一種別樣的冷峻與嚴肅。
那高大的身影,猶如一座巨山般壓得大家喘不過氣來。
士兵們當下就跪在地上,身體抖如篩糠:「屬下參見刑大人。」
刑毅目光直接從他們身上越過,焦急的落在囚室當中,沉聲道:「還愣著幹嘛,快把囚門打開。」
「是是…...」那幾人慌了神,方才還威武如虎,此時已經變成了軟腿狐狸。
囚門剛被打開,刑毅就抱著渾身是血的滄霓朝外踏去。
此時的她已經不醒人事,臉色蒼白得就如案上的白紙。小玉看得心中揪痛,除了哭泣以外,找不到任何東西可以宣洩心中的難過。
「快去找御醫。」
「啊?」站在一側的士兵以為自己聽錯了,在索命塔的罪人,無論生到病死都要留在這裡,想踏出去都難如登天,然而現在卻聽到刑將軍還要為她找御醫,這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不僅是他們,就連囚室里的奴隸們,也驚怔住了。
「再敢耽誤片刻,小心你人頭不保。」這幾個字,刑毅幾乎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
不知為何,看到這個女人此時的樣子,他竟無比難受。
想到初見她時,她在塔外倔強的容顏,傲然的瞳眸,這都成了縈繞在他心間的美好回憶。而此時,看著她像要逝去的生命,他頭一次覺得,自己好無力。
怎麼辦?怎麼辦?此時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要救她。
幽暗的房閣中,終因一絲燭火的光亮,將整個房間照明。
男子一身金色的龍袍,他定定的守在榻前,在光亮的照耀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膀很寬,四肢修長,身材軒昂矯健;側下去的臉孔,更是俊美無匹,只是過於冷冽的雙眸,會讓人不由自主陡升寒意。
而榻上的女子,安靜的躺在那裡,那秀美的臉上是失血過多的蒼白,微微青黑的眼窩,有些深陷。
如柳般的細眉,從一開始就緊緊蹙著,像是有無盡苦痛在折磨於她,讓她無法真正安睡。
這個女人怎麼變成了這般狼狽?現在的她,還是曾經的滄瀾公主嗎?破舊的衣衫,纖瘦的身骨,乾裂的紅唇,這一切的這一切,都彰顯了她是個囚犯的身份。
曾經,自己是有些不擇手段的得到了她。可是,真正讓她失去一切的卻並不是自己啊。
但他玄冥是誰?玄月國至高無尚的皇帝。他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解釋。何況,這個女人在沒搞清楚一切的情況下,就已經誤會了他。因此,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逼迫她。
明明可以狠心,可為何,聽到她身有不測,他還是忍不住過來查探呢?他不是世上最冷酷無情的人嗎?他不是世上最無心無愛的人嗎?只因,這個女人的長相,與母后相似而已?
想到這裡,玄冥莫明一怔,伸出修長的大掌,指尖在快要觸碰她眉宇的那一刻,卻聽得對方呼喚一聲:「表哥--」手指終是停在那裡,下一秒,不著痕迹的收了回去。
到了這個時候,她竟然,想著的人會是她的表哥--南宮凜!
玄冥修薄而冰封的紅唇,驀地彎出一抹詭異而扭曲的笑意。於此同時,大袖下的手掌,曲握成拳。
就在他還沒來得及發泄這一切的時候,門外的敲門聲響起。
他側過臉,恢復平靜。不用想也知道,此刻敢敲開這扇門的,除了刑毅沒有別人。
「進來!」冷漠的聲音,似乎可以將周圍五米外的人凝凍住。
刑毅聽得出他心情不好,可還是硬著頭皮進去了。入屋以後,便恭敬的叩拜起來:「末將參見皇上。」
「平身!」
「謝皇上。」
刑毅剛起身,玄冥就上前一步,將手負在身後,氣勢凜然的問道:「查出來此事的真相了嗎?」
對方穩重的點點頭,神情有些欲言又止,良久才緩聲道:「剛剛御醫說了,她是流產,開了些藥方,都是……」
話不曾說完,玄冥便森冷的打斷,一臉陰霾不可思議道:「你說什麼?流產?」
「是的,皇上,據御醫猜測,胎兒快三個月了。」
「三個月……」玄冥鐵青著臉一怔,袖袍下的大掌掐指一算,從她進入此塔的時間看來,這個孩子不正是……他的嗎?
「皇上…..皇上…...」但見玄冥冷著臉不語,但懾人的眸光越發陰寒,看著遠處的視線,猶如一把利劍,似乎恨不得斬盡周圍的一切。
玄冥陰著臉回神,看著刑毅的神情也頗冷道:「是誰害得她流的產?」那聲音低沉而略帶沙啞,猶如地獄深處傳出來的。但隱約間,還是能從他的話語里,聽出一絲悲傷的氣息。
刑毅不明白,為何皇上會有如此情緒,當下如實將在囚室中發生的一切告知出來。
當下,只聽「砰--」的一聲,他的拳鋒便狠厲的落在了案幾之上,案几上的玉瓷杯陡然被震碎開來。
如此氣勢,就連刑毅這樣掌管萬千將士的非凡人士,也為之汗顏。
當下,他低眉順眼的回道:「皇上息怒……」
「哼,朕的皇兒已死於這群囚婦之手,你讓朕如何息怒?」
面對他陰寒森冷的質問聲,刑毅剎那間說不出話來。心中暗自訝異,原來,滄姑娘肚子里懷的,就是皇上的孩子?怪不得,從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皇上的神情就大有不對。
「刑毅!」
「末將在!」
「留下那個叫小玉的囚婦照顧她,其它人,你知道該怎麼辦了嗎?」
迎上那冷酷而沒有感情的視線,刑毅遍體一寒,當下點點頭道:「末將明白。」
聽罷這裡,玄冥什麼也沒說,只是沉沉的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的人兒。隨即帶著一抹陰狂的勁風,朝大門外駛去。
刑毅忙道:「皇上,那她……」
一個「她--」字,陡然讓他即將踏出的金靴,停在了半空之中。思緒許久,腦海里陡然想起她呼喚表哥的情景,當下陰沉著道:「繼續留在索命塔,朕喜歡聽話的女人,待哪一天,她想通了再來告訴朕。」
留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走了,英挺的身影,就那樣茫然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滄霓在有意識之後,發現自己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霧中。她毫無思緒茫然的踏行著,走了許久她也不覺得疲憊。走著走著,突然在雲霧的另一個地方看到了父皇母后的身影,他們高坐在大殿的龍椅鳳鸞上,膝下是文武群臣。母后此刻抱著一個身穿粉襖的金貴孩童,那孩童長得精緻粉嫩,圓嘟嘟的小臉似引誘得旁人想親一口。
父皇看著那孩童,不住的微笑,與母后相互迎視的眼神里,充滿了無盡的愛意。
滄霓看到這裡,詫異的張大嘴巴,那個抱著的孩子不正是自己小時候嗎?
這時,她想衝上前去,抱著父皇母后痛苦一頓,可是無論她如何前進,父皇和母后始終離她隔著距離。
當下,她著急的失聲喊叫,可喉間像被什麼卡住,任她怎麼喚喊,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她痛苦的抬起頭來,卻發現方才的一切猶如海市蜃樓般消失不見了。淚含在眼眶裡,她驚詫的瞪著眼睛尋找。可任她怎麼努力,也找不到父皇和母后的身影了。直到,另一位白衣男子出現。
對方飄然走來,他白衣勝雪,長發如墨,此刻只用一隻墨玉簪簡單的束起。言笑吟吟,好似翩翩濁世白衣佳公子,風姿特秀,爽朗清舉,笑起來額頭上還有好看的美人尖,那種忽略了性別的美,好似謫仙下凡。
滄霓失神的喚道:「表哥…..」
對方只笑不語,身形飄逸得似要隨時消失。
「表哥…...表哥……你來了?你來接霓兒離開嗎?表哥……」
但她伸出手想要觸碰對方時,卻突然發現,對方溫潤的笑顏已經消失。漸漸的,變得猙獰而扭曲,就在滄霓嚇得呆住了的時候,那張臉竟然換成了玄冥的臉。
他冷峻的臉上掛著陰冷的笑,鷹一般的黑瞳死死的瞪著自己,那修薄的紅唇似乎一張口就能把瘦小的她給吞噬下去。
當下,她無法承受這一切的滄霓,猛的抱著頭一蹲,大喊:「暴君你走開…..」
「姑娘快醒醒......醒醒啊......」
滄霓陡然睜開眼來,卻發現原來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惡夢罷了。父皇母后已經死了,表哥又怎會變成玄冥那樣的惡魔呢?
她澀然一笑,嘴角有些發苦。
待她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並不是她所熟悉的黑暗之處,抬起頭,遠處一抹溫暖的日曙光射來,帶著淡淡的溫暖與清新,讓人恨不得永遠沐浴在這美妙的陽光之下。
「這是哪裡?」滄霓干啞的詢問著,想起身,身下的痛楚讓她不由蹙緊了眉。
刑毅忙上前挽扶道:「這裡是西寧府。」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面對滄霓的疑問,對方撇開臉去,他思索了一會輕嘆一聲道:「你受傷了。」
是的,他並沒有告訴她,她流產的事情。因為這樣對她也許是件好事,懷上了仇人的孩子本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此刻又這樣的失去了,怕是對她來說,是個打擊。
看著她削瘦而蒼白的容顏,他心裡莫明難受。
滄霓雖然恨透了玄冥,對於他身邊的人也是極為厭惡,但是對於刑毅,她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尤其是他方才看自己的那種眼神,竟與曾經的父皇有些相似。
即便如此,她也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當下狠狠的將頭轉過,不再多看,只是淡漠著道:「我只不過是暴君拼了命想折磨的囚犯而已,你為何幫我?」
對方上前一步,沉聲道:「這是皇上的意思!」
聽到這裡,滄霓不由冷冷一笑:「他就這麼怕我死了?呵呵,是怕少了一隻可以玩弄的螻蟻嗎?」
刑毅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埋著頭。因為皇上的心思,他也摸不透。
他不明白,皇上為何要這麼折磨她,明明心中還在意她,為何又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對她。
見他不語,滄霓似乎驗證了內心的猜想,當下不虛弱的抿著唇,倔強不出的說道:「接下來,你們又想怎麼樣?」
刑毅轉身,卻對著窗外的樹枝語重心長道:「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會有人送你回去。」
回去......又是那冰封陰暗的鐵塔嗎?
是的,她的命運已經如此,為何她還奢望自己能離開呢?
次日,她再次被帶入了索命塔中。
囚室裡面,小玉正窩在乾草堆里埋頭痛哭。
直到滄霓進去,姐妹二人更是抱頭痛哭。
「姐姐,你沒事吧,你終於回來了,嚇死小玉了。嗚嗚.......」
滄霓輕撫著她的額頭,一臉溫柔道:「我沒事,沒事了。」
她看著她的樣子,心中極是難過道:「到底怎麼了,怎麼出那麼多血啊?」
滄霓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得了什麼病吧。不過御醫說很快就會好的。」
「是嗎?」小玉不相信的開始檢查她的身體,發現她真的除了臉色不好以外,別的地方真的沒事。
慢慢的見小玉放下心來,滄霓才發現,偌大的囚室裡面,驀地只剩下她們二人,當下不由好奇的問道:「其它的人呢?」
小玉紅腫著眼睛哭著道:「姐姐你出事那晚起,她們就都被帶走了。」
「去哪裡了?」
「不知道,反正聽一些監管的士兵提起,他們都搖頭嘆氣。」
「是嗎?」滄霓神情漠然下來,心想自己管不了那麼多,隨即將眸光落在小玉身上道、:「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
小玉搖頭道:「沒有,這兩天不但沒讓我做事,還照樣給我飯菜,只是想到姐姐的事,我沒胃口吃而已。」
聽罷,滄霓也正好瞥到一角已經發酸的飯菜,當下心疼的流淚道:「你怎麼這麼傻啊。」
「因為我擔心姐姐嘛!」
當下姐妹二人,再次無言的抱在了一起,除了用眼淚來宣洩自己的痛苦以外,竟找不到別的辦法。
許是春風太和煦,這索命塔里的氣氛也變得有些溫吞悠閑。
滄霓以為自己沒有那麼好命,甚至以為還會繼續沒命地做著各種各樣的苦力。然而,再度回來的這些天,她什麼都沒有做。
若說索命塔里一絲陽光也見不到,那倒是不可能的。塔壁的窗戶縫隙里,偶爾會有一絲陽光照射進來,在虛無縹緲的空氣中,散發著迷人的光彩。有些灰塵,漂浮不定地圍繞著那殘存的陽光緩緩起舞,最後,化作一地塵埃。
小玉對於這樣反常的事情感到很驚恐,她不安地湊近滄霓,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姐,為什麼咱們最近都不用幹活了?我心裡有些害怕。」
滄霓從失神中扭過頭來,看向小玉害怕的笑臉皺成一團,淡笑一聲,安慰她道:「害怕什麼?咱們躲不過的,就去面對。左不過就是一條性命在此,沒什麼好擔心的。」
說到這裡,滄霓的眼底閃過一抹異樣悲傷的氣息,抬起頭來看向上空,惆悵地低語道:「更何況,咱們都已經沒有親人了,即便是死,又有誰來為我們弔喪?」
這句話說出來時,小玉倏然變得沉默了。她靜了片刻,懵懂地點了點頭,抬起頭來緊緊地盯著滄霓,低聲嘆道:「姐姐說的是,我們倆人都是孤兒了。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姐姐,我一定好好保護你。」
「保護?」滄霓聞言,失笑地看向小玉,她那水靈靈的大眼睛里,有著一種炙熱的情愫在裡面,讓滄霓冰冷心瞬間一暖。伸出胳膊將她攬過來,柔聲說道,「好,我也要學會保護你,我們相依為命。」
不知道她還有沒有明天可以活,然而,今天,卻實實在在的存在著。滄霓已經期盼了表哥那麼久,那麼久。久到她以為每日聞著這索命塔里腐臭的味道時,都已經再沒有作嘔的衝動。
永遠記得,那一襲白衣勝雪的長衫下,是怎樣一副溫潤如玉的笑容,總能輕易撼動滄霓暗許的芳心。
表哥,表哥,你會來救我的吧……
心中長嘆一聲,滄霓落寞地垂下眼眸,輕聲說道:「小玉,你說,永遠到底有多遠?」
如果永遠真的很遠,那她要什麼時候才能夠觸及到幸福的邊緣?要怎樣與表哥一生相依,永遠相伴?微微苦笑,自己這副殘破的身子已經骯髒不堪,被那個暴君給弄得遍體鱗傷,還有什麼資格去愛慕表哥呢?
小玉剛想說些什麼,見滄霓這樣傷心的表情,不覺也有些傷心了。她小小年紀,不能理解滄霓心裡那些傷悲,但是她能感受得到,所以也覺得有些抑鬱了。長嘆一聲,有些無奈地說道:「大概是很遠很遠吧,我也不知道呢。」
就在這時,門口忽然開啟了。二人驚慌地向門口望過去,只見刑毅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身上的銀色鎧甲由於陽光的照射,有些閃閃發亮,晃得滄霓幾乎有些睜不開眼睛了。
直到適應了突然明亮的光線后,她才慢慢地撐開眼帘,向門口看過去。刑毅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上掃了一眼,便快速地移向別的地方。他的身後,站著幾個正在嚶嚶哭泣的女子,身上的衣服彷彿是玄月國的宮女裝束,她記得在初被玄冥侮辱的那幾天見到過。
「你們,到那邊牆角去。」刑毅回過頭去,向那幾個人沉聲低斥道,「再哭哭啼啼的,便拉出去先打二十大板!」
他嚴厲無情的話語頓時嚇住了那幾個人,全都噤若寒蟬的站到刑毅吩咐的地方,瑟縮了下肩膀,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刑毅冷哼一聲,眯起眼睛對她們警告道:「這裡面原先有兩個人,你們若是敢得罪她們,小心把你們關到二層侏儒塔里去。」
沉穩的話語擲地有聲,分明讓人們感覺到了死死冷冽,全都不住地點頭,示意她們會乖乖的。被罰進入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索命塔里,誰還能妄想著可以出去?唯有好好努力,說不定還有機會去西寧府里,至少還能看到藍天白雲。
厚重的關門聲音傳來,屋子裡又恢復了往日的黑暗。隱隱從窗戶那裡投射過來的光亮,也只能勉強可以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小玉有些探究地向她們看過去,害怕從前欺負滄霓的那些人再回來。可看來看去,都是些新到的犯人,也就放心了許多。
「姐姐,你不要擔心,她們都是新來的,應該不會傷害你。」小玉小聲地在滄霓耳邊說道,示意她可以安心。
滄霓聞言,瞥了那些人一眼,又看向正關切地望著自己的小玉,朱唇輕啟,唇角微微上彎:「好。」
此時此刻的滄霓,臉上都是難以去除的泥垢,甚至連嘴唇上都已經起了干皮,還有乾裂流血的部分。但是小玉卻看得驚呆了,她只覺得滄霓即便是髒亂到這種程度,也一樣是美麗不可方物的。
小玉張大嘴巴,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滿臉都寫著讚歎的意味。滄霓的眼睛里閃爍的是異樣清澄的色彩,眉間隱隱掛著幾抹神傷,小玉心中一動,冰涼的小手悄悄握上滄霓那並不溫熱又已經長滿繭子的手,低聲說道:「姐姐,你好美。」
滄霓訝異地看向她,不覺啞然失笑,自己都已經這副鬼樣子了,只是不知,這美從何來。別開眼睛,仰起頭看向天窗那裡。她只覺得現在的自己很醜,很臟,很沒有尊嚴。
募地,滄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芒,一直這樣受苦下去雖可以暫時保持自尊,可她要何年何月才可以近身殺了那個可惡的暴君玄冥?滄霓心中一陣血涌翻滾,幾乎有幾千幾萬個聲音在腦海里叫囂著:滄霓,你要出去!接近那個暴君,靠近他,殺了他!
猛地回過神來,身體不自覺地有些發抖。滄霓雙手抱膝,蜷縮在牆邊上,為自己心裡有這樣森冷的想法而感到驚悚。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也變得這般暴虐和嗜血了?
或許,從國破家亡開始。
又或許,從身子被玄冥玷污開始。
然而,它們不會結束,只會隨著自己心中的仇恨越滾越大,直至將所有的仇恨都狂肆地蜷起,襲擊向玄冥那個殘酷的暴君!
慢慢地,滄霓雙拳緊握,似是想通了什麼,卻還沒有徹底想清楚現在的處境。她身子有些微微發抖,讓小玉莫名地感覺到有些陌生和恐懼。因為小玉看到,滄霓的眼神里是充滿了復仇的意思,甚至還刻意地掩蓋了下去……
她驚愕地想到一種可能性,不覺有些毛骨悚然。姐姐難道想要找皇帝報仇?這樣的決定無非只有一條路--死。
被帶進來的女子一共是七個人,其中有兩三個是一直沉默的,另外四個人,則是在刑毅帶著人走了以後,又無聲地抽泣開了。想是知道到了這裡以後再沒出去的機會,便更是傷心不已。
「請問,我們就這樣一直被關在這裡嗎?不需要做什麼工作?」忽然,走過來一個怯生生但是長得很清秀的人,對滄霓和小玉友好地問道。
滄霓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看向她,只見她正淡然淺笑,似乎是在告訴她們,她並沒有惡意。可滄霓是在皇宮中長大的,見慣了拜高踩低的人,從沒見過這樣沉著冷靜還能迅速適應這種惡劣環境的人。
也不是滄霓心裡黑暗,而是這世道便如此晦暗不明。小玉剛要說話,滄霓已經抻了抻她的衣角示意她別說,自己則是傾身向前湊了湊,淡淡地說道:「有的話,上面會發放下來。沒有的話,便是沒有的。」
小玉疑惑地看著滄霓,姐姐這話模稜兩可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大惑不解,卻又知道滄霓這樣說肯定有她的道理,於是點了點頭,看向那個女子說道:「是的,姐姐說的沒錯。」
「謝謝你們相告,要不然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那個女子笑了笑,走到她們的旁邊坐了下來,問向滄霓,「我叫小蝶,你們叫什麼呢?」
「我叫……」
小玉正要作答,滄霓輕咳一聲,淡淡地說道:「她叫小紅,我叫小蘭。都是犯了事的宮女,因初來乍到,不懂這裡的規矩。」
小蝶聞言,眉頭輕皺,她主子提供的消息是,這裡面應該有個叫滄霓的人才是,難道已經死了?不過也來不及細想,頷首說道:「咱們都是一樣的苦命人,從此就一起說笑做事吧。」
滄霓幾乎都想要冷笑出聲了,在這裡真的能開心地笑出來嗎?面前的這個小蝶不是太過單純,就是心有城府故作無知。很顯然的,她是後者。
其實,滄霓也本沒有什麼防備之心,性情純良的她哪裡就想得到那麼多勾心鬥角。然而,自己這些日子以來,耳濡目染了世態炎涼的可怕,自然不會相信再有誰像小玉一樣單純無所求的。
又過了兩日,那些女子漸漸地能夠習慣這樣的處境了。
甚至有人以為,她們可能只是被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並沒有其他的苦痛要受,這索命塔也不過如此,並沒有傳言中那麼可怕。
但是,當那繁重的促使活派發下來時,眾人便忍不住叫苦連連了。
小蝶自然是乖覺沒有說什麼話的,可另外一個看起來還有些漂亮的女子站起身來,不悅地說道:「為什麼要讓我們洗這些骯髒的衣服?這不是太監和宮女的臟衣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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