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鄔倩倩跟謝蘭蘭定下賭約之後,鄔倩倩有時候給從姍打電話,電話里的內容就有謝蘭蘭的。什麼謝蘭蘭今天又來她面前耀武揚威說一定要打敗她啊,什麼謝蘭蘭在隨堂測驗中得了個好成績就跑她面前來炫耀啊……鄔倩倩說得時候顯得很苦惱,似是被謝蘭蘭給煩死了。
從姍卻聽得十分輕鬆,她覺得謝蘭蘭和鄔倩倩似乎玩得還挺開心的。
不過鄔倩倩那邊是開心了,從姍自己這邊卻開心不到哪裡去。她和謝蘭蘭的賭約,不知道怎麼的就傳了出去,而傳出去后發酵出來的流言非常奇葩。說她總考59分或者33分是會傳染的,謝蘭蘭就是因為跟她有過接觸,在第二次月考中這才考試全都不及格,而且還神奇地距離及格只差一分。
這種流言一出來,從姍本人對此是不屑一顧的,但總有些同學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有一天柳馨就一臉奇怪地對從姍說:「從姍,今天有人居然跟我說讓我離你遠一點,不然會像你一樣考59分。」
從姍還是第一次從柳馨這裡聽到八卦,而且還是這麼古怪的流言,頓時大驚失色:「哪來的這種謠言?」
「好像是文科班那邊傳過來的,好像說一個文科班的女生跟你有什麼約定,然後她的第二次月考成績就全都不及格。」柳馨淺淺地笑了笑,「他們是白擔心了。能做到每門課都離及格只差一分,那是很厲害的。他們都小看了那個文科班的女生,以後他們一定會大跌眼鏡的。」
不,其實誤會了的人是你……
從姍沒法糾正柳馨的錯誤想法,只好說:「你不相信那種迷信的說法是對的。」
雖然這次的流言比較奇葩,不過從姍照舊沒放在心上。這種流言,大家私下裡說著好玩,真落在實處,多半是不會信的。絕大多數同學還是跟從姍正常交往,也沒誰像防著瘟疫一樣防著她。
天氣漸漸冷了,從姍覺得早上好像越來越難起床,通常要給自己做好久的心理建設,才能從溫暖的被窩裡爬起來。華陽市地理位置偏南,冬天潮濕陰冷,以前她的手腳總會長凍瘡,現在長大了,教室家裡條件都好了,她那年年長的凍瘡終於不再總是纏著她,不過偶爾見上那麼一面。從冰冷的室外一到室內,暖和的空氣會令凍瘡立刻癢起來,忍不住用手去抓的話,又很痛,那酸爽就別提了。
從姍自己還好,她的手只是紅腫過,她想起她小學的時候曾經看到過同班同學中有凍瘡嚴重的,那些紅腫發了青,漸漸爛到肉里,甚至深可見骨,別提多嚇人了。那時候她就決定要好好保護好自己的雙手,免得像那位同學一樣凍瘡好了后留下指甲蓋那麼大的傷疤,難看極了。
今年冬天比去年更冷,從姍一入冬就早早做好了全套防護措施。她不但自己裹成了粽子,還勸從熙多穿點。男生能挨凍,大冬天的經常有男生只穿一點點,看上去是玉樹臨風了,可冷風一吹就凍得直哆嗦。不過從熙不聽她的,她覺得自己跟這種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人是沒法溝通的,就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也不管他了。
過了兩天,嵐忽然冒出來跟從姍說,他想要從姍給他織一條圍巾。從姍根本不願意,她哪會那玩意兒啊!於是嵐就退了一步,說希望她送他一條。從姍還想拒絕,但嵐站那兒危險地一笑,她就萎了,只能回去想辦法,怎麼才能以一種看上去一點都不曖昧的方式將圍巾送出去。如果直接送給嵐的話,恐怕等歐海的性格換回來時,他會懷疑的,所以她就應該直接把圍巾送給歐海。
思來想去,從姍又想到了利用從熙。
這天從姍趁著從熙作為班長有事的時候先離開了學校,去附近的精品店選了條男士專用圍巾,沒讓從熙發現。第二天到了學校,早自習開始之前,她轉過來跟從熙說話。這個星期剛巧座位又換成了她和從熙在第二組的位置,也就是說歐海也就在從熙的身邊。
「從熙,我送你條圍巾吧!」從姍從包里拿出包裝好的圍巾笑道。
從熙頭也不抬:「我不要。」
「哎,你怎麼這樣?我挑了很久的!」從姍做出生氣的模樣。
從熙耳朵豎了起來,嘴巴卻還是拒絕道:「不要就是不要。」
「哼,不要就算了,我送給別人!」從姍沒有如同從熙所想的那般繼續撒嬌勸說,反而視線一轉看向歐海,將圍巾遞了出去,「歐海,請你收下這條圍巾吧!」
歐海微怔。
一旁的從熙也有些愕然。從姍說了兩次,他本來已經有些軟化了,只等從姍再說第三次就「勉為其難」地將圍巾收下。可沒想到從姍竟然直接將圍巾給了別人?
從熙可不願意從姍將圍巾給別人,可他剛才都說出不要的話了,現在再去搶就顯得有些丟面子,因此他忍不住看向歐海,只希望他能拒絕從姍,那從姍沒地方送,這圍巾還是會送到他手裡。
可歐海的表現卻有點出乎從熙的意料。只見他在短暫的怔楞之後,看向從姍,並未立刻拒絕,反而輕聲道:「這是……」
「今年冬天太冷了,送你的禮物!」從姍故意說著,還斜了從熙一眼。只是她的內心絕沒有表現出的這麼鎮定自若。她故意裝作好像在跟從熙賭氣的模樣,她相信沒人能明白,她真正的目標正是歐海。
見從姍看了自己一眼,從熙立刻挪開視線,彷彿根本不在意。
這正合從姍的意思,她的視線落在歐海身上,只希望他能立刻收下。
歐海不知道嵐和從姍的對話,他只能看到,從熙和從姍在鬧彆扭,而他就成為被殃及的「池魚」,或者說,得利的漁翁?
一旁嚴峻捅捅歐海的手臂,笑嘻嘻地說:「快收下啊,不要白不要。你不要的話,我可就要搶了啊。」他說著看向從姍道:「從姍,歐海不要的話,不介意給我吧?」
剛才從姍和從熙的爭執,旁邊的人都差不多聽到了,因此嚴峻才有此一問,至少從明面上來說,從姍給歐海圍巾是為了跟從熙賭氣。既然是為了跟從熙賭氣,那麼送誰圍巾都一樣。
從姍能說什麼呢?她只好僵笑:「不介意。」
被逼上梁山的歐海抬眸看著從姍,接過圍巾道:「謝謝。」
從姍如釋重負:「不客氣。」
然後她故意得意地斜了從熙一眼,轉過身去不理他了,留下從熙一個人在那兒生悶氣。
歐海正要將圍巾放進書包,卻注意到旁邊從熙的視線,他側頭問道:「你想拿回去么?」
從熙沒料到歐海會直接問,切了一聲:「這種東西誰稀罕!」
然後他強迫自己轉回視線,再也不去看那條圍巾。
歐海悄悄放鬆,仔細地將圍巾放好。
雖說這圍巾得來的經過並不合他心意,然而……他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成功送出了圍巾的從姍覺得自己真是太機智了。她早就知道從熙不會收她給的圍巾,這才特意非要送他,然後接著「賭氣」的借口,將圍巾送給歐海。這樣她和歐海都不會太尷尬,而且旁邊的同學也都明白髮生了什麼,不會多想,簡直不能更棒!
不過那之後一整天,從熙都不跟從姍說話。從姍知道她這弟弟就是嘴硬心軟,明明心裡很想要,可嘴上就是不老實,所以放學后,她先自己跑出了校門,重新買了條不同風格的圍巾,再跑回來時剛巧遇到慢悠悠從學校里走出來的從熙,將圍巾往他跟前一遞。
從熙一愣,然後非常硬氣地說:「我不要!」
「真不要?」從姍轉了轉眼珠子,視線往旁邊看去,像是在搜尋別的目標。
從熙當然看到了從姍那明顯的動作,嘴巴張了張,想說些什麼又說不出口,硬邦邦地說道:「你是錢多了沒地方花嗎?到處給人送圍巾!」
「你管我呢?你要不要?不要我又送給別人了!」從姍道。
從熙語塞,扭頭不想理她,從姍嘿嘿一笑,真的向某個陌生男生走去。從熙這下可急了,忙跑過來攔住她,鬱悶道:「你非要這麼浪費錢嗎?」
從姍笑嘻嘻地看著他,不說話。
從熙一抬手,將圍巾搶過道:「給我!」
從姍見好就收,也沒再多說什麼惹從熙。
第二天冷空氣襲來,從姍將自己裹得嚴實,而從熙也將圍巾裹上了。看到從姍的眼神,他彆扭地別開視線,不想理她。
等到了學校,從姍發現,歐海也用上了她送的圍巾。雖然這圍巾是嵐向她要去的,不過看到歐海用上它,她還是莫名的覺得高興。
元旦快到了,各個班級要準備慶祝元旦的班會。不過都是自己班級里玩,所以還挺隨意的。這個組織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從熙和文娛委員的頭上。經過動員,班裡主動報節目的也不少,畢竟在繁忙的學習之中能抽空玩一玩,也是一种放松。
要說從熙的這個班長是真幹得不錯。開學后一個月的那一次選舉,有些剛開始定的班幹部都換了,但從熙這個班長卻沒人跟他爭,他也就一直干到了現在。一班的同學現在見了他也不叫他名字了,總是「班長」「班長」地叫。從姍不是班幹部,不過作為從熙的親姐,他要是忙不過來,她也會幫些忙,就比如說上次的運動會,再比如說這次元旦班會的準備。節目她是幫不上忙了,不過一些零食的採買,教室的布置,她倒能稍微幫幫忙打個雜。
日子就在從姍一邊做積分任務,一邊幫忙準備元旦班會,一邊好好學習中慢慢流逝了。
元旦學校是要放假的,班會就定在放假前一天,佔用一個下午的時間,這是學校統一的安排,雖然每個班級還是各玩各的。
文娛委員孟欣和從熙當主持人,班會開始前,全班同學齊心協力,將教室的桌子移動了位置,空出中間一塊作為表演場地,然後用班費買來的小零食也發了下去。在大家吃吃喝喝的愉悅心情之中,元旦班會正式開始了。
這個班會的活動包括了一些節目和遊戲,還有些獎品,足以讓大家情緒高漲。一班雖然是學霸班,但大家都是多才多藝的,平常不顯山露水的,現在一個個全讓從姍看呆了。
有個男生表演了一套武術動作。他平常是個逗比,這次為了表演他特意穿上了米黃色的訓練服,慣常的賤賤的笑容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嚴肅,看他一拳一拳地打下來,那虎虎生風的動作,讓不少女生都大呼好帥。等他的節目結束,大家拚命鼓掌,這男生卻恢復了平時的模樣,抓著腦袋嘿嘿笑著不好意思地下了台。
柳馨平常文文靜靜的,這次卻表演了一段嫵媚的民族舞,她腰肢柔軟,身材高挑,換上了專用的衣裳,靜止的時候溫婉動人,而當身姿隨著音樂舞動起來之時,那眼波流轉間,滿滿的都是引人犯罪的媚意。從姍身為一位女性,都覺得耳紅心跳,覺得柳馨真是美呆了!
有個男生表演的是吹口琴,他也是厲害,居然拿口琴吹了首《獻給愛麗絲》,口琴跟鋼琴雖然只差一個字,但兩樣樂器的檔次是完全不同的,用口琴吹出的鋼琴曲乍一聽上去怪怪的,聽多了居然還覺得挺帶感。反正表演結束,從姍是忍不住用力鼓起掌來了的。
還有個女生當場表演了雙手同時寫字,毛筆字,那字龍飛鳳舞,一點都不像是個文弱的女生寫的,反而充斥著一種大氣,看得從姍心潮澎湃。她想他們班果然厲害,卧虎藏龍,真是什麼厲害的人都有。
除了各個同學表演的節目,氣氛最熱烈的時候就是玩遊戲的時候。
平常大家都要學習,哪有機會鬧成這模樣呢?因此玩遊戲的時候,大家就鬧得特別厲害。即便班主任也還在場,也沒給他們造成太大的壓抑。甚至李月萍也跟大家一起玩得開心。
一個遊戲是擊鼓傳花,一個同學負責放音樂,其他同學就傳遞著一朵用不要的紅色橫幅折成的大花,音樂一停,剛好拿著花的同學就必須出來,從主持人手裡抽籤,簽上說什麼他做什麼。這種全民參與的遊戲自然把氣氛都調動了起來,從姍在音樂響起的時候就一直很緊張,就怕那朵花在音樂停的時候落在她手裡。要知道那些紙條可是她幫忙一起寫的,當時寫得高興,怎麼有趣怎麼來,都忘記當遊戲開始的時候,她也是有可能被那朵大花砸中的。
第一次被花砸中的是一個靦腆的男生,他抽到的紙條是對他右手邊的第一個男生說一段《大話西遊》里的情話。情話都已經準備好了,他只要看著他右邊的第一個男生念出來就行。
那些紙條寫的時候可沒有說抽籤的時候分男女,因此當大家聽到紙條上的要求,都紛紛起鬨鬧了起來。不管是要念情話的男生還是被念的男生都鬧了個大紅臉,不過畢竟是個遊戲,很快那個男生就豁了出去,小聲將情話念完。念的過程中,大家一直在哄堂大笑,在大家愉悅的笑聲中,兩個男生下了台。
第二次被花砸中的是一個女生,她平常是比較活潑的那種女生,大大方方地抽了簽,交給主持人念出來。這次是要求她選擇一位同性,親一下臉頰。因為人選是她自己決定的,她就挑了好朋友上台,平常兩個女生打打鬧鬧也都有的,親一下臉頰不是什麼大問題。她大方地親了,引來台下一片掌聲。
紙條上都是跟這些類似的內容,可能會有點小曖昧,但絕不會太過分。比如說這種親嘴的行為,都只會限定在同性之間。
從姍跟大家一起看得高興,沒想到第三次花就落在了她頭上,她忐忑地上了台,抽籤的時候一臉緊張地希望自己別抽到那些奇葩的紙條。
「背著左手邊第一位名字只有兩個字的異性走三步。」
當孟欣念出紙條內容的時候,從姍愣了愣,覺得有點耳熟,這張紙條好像是她寫的呢……接著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座位,她的右邊是柳馨,左手邊是個空位,本是屬於從熙的座位,不過他在台上當主持人,所以這位子就空了。
她長舒了口氣,她這運氣還不錯啊,雖說要背著從熙走三步也累,但總比背著其他男生走好。她當時就不該覺得這個好玩而加進去,看,現在坑了自己了吧!
從姍在一班人緣好,這也意味著,當她倒霉的時候,「落井下石」的人也多。要是別的不熟悉的女生,他們還不好開口鬧她,可一看這是從姍,再看她要背的人是從熙,就有男生叫道:「班長是主持人,不能算!」
「對啊,不能算!」還有別的男生附和,他們沒說出來的是,從熙跟從姍是姐弟,這樣有什麼意思,當然要換個男生啊!
從姍不服氣地說:「你們還把不把他當男生看啦?」
「他現在不算男的!」男生們特別理直氣壯地說。
從姍求救似的看向李月萍,後者正磕著瓜子看熱鬧,見從姍向自己看來,她做出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充分表達了自己就是個看熱鬧的意思,繼續嗑她的瓜子。
從姍求救無門,只能在起鬨聲中看向從熙,意思是他這個班長兼主持人必須發揮他應有的作用了!
從熙剛要開口,他身旁的孟欣就先他一步說道:「同學們稍安勿躁,你們說的都對,現在我和從熙都不算『人』了,我們就是兩個主持人,所以從姍同學應該背的人是……」她看向那個空座位的下一個位置,微微一怔,「是……歐海?」
人群中的男生都鼓噪起來:「歐海,上!」
「歐海,歐海!快上去啊!」
反正大家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看當事人尷尬,正是這種遊戲的樂趣之一。
連歐海的好朋友嚴峻都笑嘻嘻地一推歐海,讓他上了台。
從姍有些尷尬地看著歐海,歐海也在台上下不去。
從熙皺了皺眉,想幫忙,可孟欣拉了拉他小聲道:「大家興頭正高呢,反正只是背一下而已,沒關係的。」
從熙看看周圍興奮的同學們,最終沒上前。
從姍一時間騎虎難下,她知道要是她不按照紙條上寫的做,同學們是不會放過她的,只好走近歐海道:「那個……麻煩你了。」
歐海點頭,他的神情依然顯得雲淡風輕,誰也不知道,當從姍靠近他背過身的時候,他衣服遮蓋下的身體有多緊繃。
從姍的身高在女生里算是不錯的了,但相對高個男生來說還是矮了。要背起一個比自己重的人還不算困難,但要是向前走,就很難了。從姍背人是沒辦法像歐海上回背她一樣蹲在地上的,那她絕對站不起來的,好在歐海比她高得多,她只需要站在原地,讓歐海的手臂從后環著她,她再用背部稍稍用力,將他頂起,嗯,當然要小心點,別頂到不該頂的地方。
歐海小心地貼在從姍的背上,雙腳腳尖輕叩地面,分擔了一部分重量,因此從姍要省力不少,她向前走了一步,聽到周圍同學們的叫好聲,又向前挪了一步。當挪完最後一步時,歐海先她一步主動下了地,退後幾步。
此時從姍早已滿面通紅,一部分原因是尷尬,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剛才用力的。她小聲跟歐海道了謝,轉身面向剛才吵鬧得最凶的男生,給了個充滿威脅的眼神,那男生故意誇張地瑟縮了一下,嘿嘿直笑。
遊戲繼續,一班的學生繼續熱情高漲地玩著擊鼓傳花,等待著下一個倒霉蛋的產生。
從姍卻沒了剛才完全看熱鬧的心情。剛才背歐海的時候,他的呼吸輕輕拂在她耳畔時她那種心跳加快的感覺……甚至現在還沒有消散。
或許正是因為走神了,經過幾輪之後,那朵大花又一次在從姍手中停下。
她愣了愣才回神——等等怎麼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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