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廖天真的邀請
我是在半路上就遇到李想的,他跟一個長頭髮的女孩子並肩走著,有說有笑。看到我的時候,李想的笑容僵在臉上,旁邊的女孩子看李想不笑了,就發現了站在前邊的我。
「你好,你就是舒舒姐吧?」女孩子率先開口,笑得很甜。
「嗯,是的,你是李想同學吧。」我也回以一笑,這個樣子看來是李想的小女朋友。
「是啊,我叫李詩語。」女孩子又回頭對李想說:「我還有點事兒,我先走了。」
「拜拜,舒舒姐。」李詩語對我揮揮手,就走了。
我看著這女孩子靚麗的背影,即使穿的是校服都這麼好看,不禁感嘆李想這小子真有本事。
「你來幹嘛啊?」李想開口。
「店裡出了點事兒,估計中午不能回去吃飯了,二叔給了一百讓我和你出來吃。」我從兜里掏出那一百塊遞給李想,但是李想沒有接。
「那就去上次去過的壽司店吧。」李想說。
「剛才那個是你的女朋友嗎?看起來蠻不錯的。」我小跑著追上去,李想人高腿長,一步頂我的仨。
「不是。」李想瞥了我一眼,乾巴巴道。
「是嗎?你們怎麼認識的?確定關係了嗎?」我不死心。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我表弟李想只是一個沉默又內向的孩子,生活無趣得除了學習和看書就沒了別的事,雖然長了一副很有人緣的樣子,但是並沒有什麼朋友,從來沒有朋友給他打過電話,從來沒有同學來約他出去玩。剛才看見他跟一個女孩子在說話,甚至還笑了,我簡直以為我看見了天使。
「都說了不是。」李想加大了步子。
「那好吧,說不說隨你,嗯,我不會告訴二叔他們的。」我趕緊表明自己的立場。
「店裡到底出了什麼事?」在等菜上來的間隙,李想還是忍不住問道。
「嗯,說大也不大。」我斟酌著用詞,李想現在是高考生,萬不可影響他的情緒,「有個客人在店裡出事了,現在報了警,警察會處理好的。」
「哦,103那個嗎?他怎麼了?」李想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他今天被發現死掉了……」我有點驚訝。
「猜的咯。」李想聳聳肩膀,接下來不管我怎麼問,他都不再開口。
「那生意會有影響嗎?」李想夾起一塊素菜的壽司卷。
「應該會有吧,影響不會很大的,過一段時間這件事就會被人忘掉啦,你也不用擔心的。」我停下來認真地回答他的問題。
「哦,那你就不用忙了。」李想低頭去蘸芥末醬。
這……這世界上還能上哪兒去找到這麼好的表弟?我幾乎都要為他的這一句話感動得眼眶濕潤了。
我還沒有想好怎麼去回答他這一句感人肺腑的話,李想就放下了筷子,拿起旁邊的書包背上:「你慢慢吃,我有點事先走了。」
「誒,你去哪兒?」我忙問道。李想背對著我揮揮手,就這樣快速地從我面前消失了。大概還是想回家去看看,唉,這個嘴上說不關心心裡還是很在意的,悶騷的,心思細膩的表弟啊。
下午第一節也沒有課,我就在壽司店裡一直待到快上課了才離開。我想了很多,那個103的男人,那些內臟,他為什麼會死……還有那噁心的咀嚼聲。越理腦子裡越亂,這些事情就像線團一樣繞來繞去,最後系成了一個漂亮的死結。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緊緊背包的帶子,生活本來就艱難,現在還要在一個個謎團里繼續正常的生活軌跡,就像是陷進了沼澤里,絕望,無奈,窒息。
「嘎——」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我的面前,擋住了我過馬路。這車看起來好眼熟啊,我心想,有錢人的日子都那麼相似,還是換個斑馬線過馬路吧。
黑色的車窗玻璃降下來,後座上坐著的正是我們市長的女兒,廖天真。
「李舒舒是吧?」廖天真今天沒有戴墨鏡,好看的狹長的貓眼正注視著我,帶有一點輕蔑。
「是的。」我本來想走,但是人家已經叫了我的名字,總不好裝著沒聽見吧。
「很好。」廖天真似乎很滿意我現在的這幅低眉順眼的樣子。「今天晚上,我會給我的男朋友,岳一唯,舉行一個小型的追悼會。作為他的校友,我希望你能出席。」廖天真說完之後就趴在車窗沿上,一截雪白的手臂托著她那張極盡妖媚的臉,玩味地看著我。
「不好意思,我不能參加。」我乾淨利落道。
「你……」廖天真氣得雙目圓睜,整個臉都紅了。她大概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也是,像她那樣的人,不管說出什麼來,都會有人去滿足她的。
「不好意思,我不能參加。」我說。
廖天真被氣得臉都紅了,但是,很快她就調整好了自己。「為什麼?給我個理由。」廖天真平靜地說,好像剛才那個氣急敗壞的人不是她。
理由?我天,就算我再慫包再怕惹不起這個大小姐,但是目前這個狀況也不是逞能的時候吧。人家氣勢洶洶地帶著豪車保鏢過來,讓你一個貧困世家的無名小輩去參加男朋友的追悼會,怎麼聽都像是鴻門宴吧。雖然我也很在意很惋惜學長的死,但是目前還是保命比較重要。
我天人交戰了一會兒,歉意地笑:「廖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與廖小姐好像沒有什麼交集吧?就這麼貿然參加你男朋友的追悼會,我實在是不勝惶恐。我就是個普通的小市民,沒見過什麼世面,要是去了,萬一丟了岳一唯學長校友之名的臉面,說出去就成了天大的罪人了。」我說完微微躬身,就要從旁離開。
廖天真對於我這套假惺惺的說辭很是惱火,但是她這次並沒有表現在臉上,她只是撐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我,說道:「那件ENZOANIBLUE的婚紗穿著還合身嗎?」
這個的陌生的品牌名字再次被提起,我觸電一般立馬回頭。廖天真臉上還是保持著完美的虛假的笑容,「那雙鞋呢?合腳嗎?JIMMYCHOO的呢……訂製款哦。」
一口氣血湧上來,我差點噎死在街頭,「你……你怎麼知道這些?」
廖天真攤開手,聳聳肩,並不想回答。
「這些都是你做的,是吧!你放到我房間里來的!是吧?!」這無數天來,我快要被這件事折磨瘋掉,甚至我都要打破自己的信仰要認為這些都是鬼魂作祟了!可是,現在,這個始作俑者,這個女人,就輕輕巧巧地坐在這兒,吐吐舌頭,好像這就是一個小孩子之間的惡作劇!
「胡說!我怎麼會知道你的地址!」廖天真收起臉上的笑來,「別拿那種眼神看著我,那些是你想要就能的到的嗎!那都是岳一唯給我的!」
「你以為是我想要啊!」我想起至今還被我藏在馮晴家的那個包和裡邊的東西就頭疼,「你的你就收好啊……什麼?那些是你的?」
「哼!」廖天真翻了個白眼,「總之,今晚的追悼會,你必須得來。」
「我不去!」
「那你們家最近可能一直消停不了了吧……今天過得還順心嗎?」廖天真說完,車子就啟動了。廖天真扔下一張卡片,「地址在上邊,要是想知道真相,你就乖乖過來。」
黑色賓利眨眼就只留了一個遙遠的車屁股給我,我看看腳下的卡片,猶豫躊躇了許久,還是蹲下身撿起來。「八點,楚山園,紅房子」上面寫著。
就沖廖天真最後的那兩句話,我基本就能肯定,最近二叔家和我遇到的這一攤子麻煩事兒,肯定有一半都是她指使的。目的不明,如果我今晚不去參加岳一唯的追悼會,這樣的麻煩只會多不會少,要是去了,就沒有麻煩,還能知道真相,但是,代價是什麼呢?
我不敢給馮晴打電話,雖然我現在迫切地想要來個人幫我出出主意。
可是因為我的事情,馮晴和她的男朋友唐卡,差點就背上一個偷盜者的污名。要是再讓馮晴知道這件事,她一定不會不管我的,可是,對方可是市長的千金啊,怎麼惹得起?
我想知道真相,但是我又有點害怕……最終,那種任人擺布的無奈戰勝了對於未知的恐懼。我倒要去看看,廖天真要整出什麼幺蛾子來……岳一唯的追悼會,我是必須去看看了。
我從箱子里翻出閑置很久的跑步鞋,期望這個能在關鍵時刻起碼能讓我跑快點。轉來轉去,想想,又設置了一封定時郵件,十一點發給馮晴的。在郵件里,我詳細寫了廖天真的事情,要是去了三個小時的我還沒有回來,那麼,就拜託好歹給報個警吧……
在七點的時候,我還是偷摸著,出了門。
「師傅,麻煩去楚山園。」我在離旅店比較遠的地方叫了一輛計程車。
「什麼?楚山園?有病吧你!」那個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一油門就走了。
我也不知道楚山園是個什麼地方,我剛來玉江市也才一年多,活動範圍也就學校方圓幾百米。
我向前又轉了轉,一輛看起來有點破的計程車停在我的面前,「姑娘,走嗎?」司機從車窗里探出個腦袋來。已經禿得差不多了的頭頂反射出路燈的橘色光,一雙小眼睛被擠得只剩一條縫。
「楚山園,你去嗎?」我狐疑地看著這個男人。
「姑娘,你去那兒幹嘛啊?」男人皺著眉頭。
「你就說你去不去吧!」
「行!今晚的開張生意!你上車吧。」男人伸長了胳膊幫我打開了車門。
車穿過繁華的城市夜景,一直向郊區開去,兩邊的高樓霓虹燈漸漸被民房和荒野代替。
「師傅,你這是往哪兒開啊!」我漸漸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楚山園嘛不是,還有十來分鐘就到了。」司機頭也不回,「你去那邊幹嘛啊,那片是有名的亂葬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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