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黨啦
「青山,錢呢?」大清早的,老太太問兒子:「從向晚那裡要來了嗎?」
宋青山唇抽了抽:「要來了,但我自己存了,您就別想了。」說著,又是一包逍遙丸。
老太太嗷的一聲就哭開了,兒子這是徹底不聽她的了啊,她要狗屁的逍遙丸,她要的是錢啊。
青玉也說:「哥你太過分了吧?,你就算再聽嫂子的話,也該給爸媽留個棺材本吧,你忘了自己是怎麼長大的啦?。」
「青玉,你這花布夾棉衣裳,新的吧?」宋青山突然說:「你知不知道你大嫂多久沒穿過新棉衣了?」
「那管我什麼事?」青玉說。
宋青山站了站,到底是沒說話,走了。
聽說蘇向晚要到鄉上宣誓入黨,整個小宋庄的人全都沸騰了。
不過,更叫他們驚訝的是,沒想到一直不在家的宋青山出門的時候,居然抱著小吱吱呢。
秦州老傳統,男人一般是不抱孩子的,男孩子都不能抱,更何況閨女。
但是,宋青山就抱著自家的小閨女呢。
小吱吱那是真可愛,今天又穿的漂亮,村子里的婦女們都愛逗逗她,她雖然走路還走不穩,小嘴巴漸漸靈巧起來了,不停的喊呢:「爸爸,爸爸。」
宋青山雖然只是輕輕的答應一聲,但是用熊蛋媽的話說:看得出來他的心都化了啊。
小宋庄是個邪門的地方,生的皮小子多,小閨女少,但是,只要是閨女,那都是一個賽一個的漂亮,看到吱吱,熊蛋媽就要想到小阿舍,不由的,又是一陣難過啊。
蘇向晚手裡整塊的布不多,就只給狗蛋做了一身新衣服,驢蛋並沒有新衣服穿。
不過驢蛋畢竟心胸開闊,跟在狗蛋的身後,還不停的誇他:「狗蛋今天看起來就像揚子榮。」
磚青色的小軍裝,蘇向晚也給狗蛋縫了一個小軍帽,帽檐兒裡面壯的是一塊氈,你甭說,還真挺挺的,因為沒有紅五星,她自己從信用社買了一隻紅筆給畫了一個,好傢夥,這可謂是,空前的滿足了孩子的虛榮心。
看狗蛋在前面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蘇向晚覺得,要再不給他拴根繩子,他都能飄上天了他。
一路往鄉上,但凡認識的人全在打招呼呢:「喲,這不是咱的豬肉書記嘛。」
這明顯就是在起訌嘛。
宋青山聽了,還以為蘇向晚會生氣呢,沒想到她特別大方:「是啊大嬸大伯,我準備讓咱們小宋庄的人,往後天天有豬肉吃呢,你們啊,記得甭改名兒,以後都叫我豬肉書記,成嗎?」
一群鄉親們看她坐在拖拉機上一點也不羞澀的樣子,頓時也哈哈笑了起來,本來還帶著點兒瞧不起的,這時候雖然不說佩服,但也覺得,這女人很亮豁了。
在鄉政府門口停下拖拉機,蘇向晚就把吱吱重新又交給他爸爸了。
「這孩子乖,要尿的時候她會扭屁股,還會說尿,尿,你注意著點兒,感覺她扭屁股了,就把吱吱給驢蛋,他會幫孩子把尿的。」
送完了孩子,還有奶瓶呢:「這是她的奶瓶,是洗乾淨的,大概十一點的時候,到對面的村公社要杯開水,然後給她把奶衝上,等涼了就餵給她吃。」
再把奶瓶遞過去,蘇向晚又格外叮囑了一句:「咱就這一個奶瓶,花了我五塊錢,今天你們誰要把它打了,我就賣掉你們換奶瓶。」
狗蛋是唯一一個要陪著媽媽進去宣誓入黨的,看著鄉政府的大院門,也不知道怎麼的,就開始發抖了。
不過,雖然他人在發抖,但是為了不給媽媽丟臉,小軍裝筆挺,兩隻手緊貼著褲子呢。
「對了,你是給咱狗蛋也取過大名的吧,這會兒進去,要有人問起他叫什麼名字,他該怎麼回答?」蘇向晚突然就問。
宋青山愣了一下,想了很久,才說:「西嶺吧,他叫宋西嶺。」
其實很簡單的三個字,狗蛋大概都不知道那三個字怎麼讀呢,但他還是兩隻小手擺著,力爭自己跟個軍人似的,一步步的,就進鄉政府的大門了。
那兩隻小拳頭捏的啊,杠杠的。
「小蘇同志,歡迎歡迎。」迎接蘇向晚的正是韓鄉長,也就是當初宋青山還沒回來的時候,蘇向晚大鬧分家,給她做主的那個人。
當然,韓鄉長也是因為了解蘇向晚的為人,知道她在烈士丈夫死後兩年都還堅守著家庭,並且養大了孩子,格外的尊重她。
不過,這是一碼事,工作就是另一碼事了。
「下面有人彙報,說你在冬季土地凍土前,在各家的自留地里搞藥材和菜蔬的兼種,有這事兒嗎?」韓鄉長開門見山的,就問。
蘇向晚說:「有。」但同時她又說:「這個還是我爸教我的,我爸啊,解放前給八路軍送過飯,這主意,應該是一個八路軍首長告訴他的。」
打著八路軍的旗號,領導們就不會過多盤問了。
韓鄉長兩手撐著桌子呢,笑了笑,又問:「我還聽說,你家宋青山用一頭野豬,給你賄賂來了一個村支書的名額,有這事兒嗎?」
蘇向晚暗猜,估計是方苞玉那一家子的人告的狀。
她點了點頭:「是。」在鄉領導面前,這個不能說假話。
但是,既然鄉長都通知她來了,肯定不是為了罵她,人家就是想了解實情而已。
「我還聽青山和趙國棟都提起過,說你想當支書,是想讓娃們都吃飽飯,所以他們都推薦你當這個支書。但是呢,小蘇同志,就現在來說,吃飽飯咱不敢想,咱們現在工作的重心呢,是在不餓死人上,你知道不?」韓鄉長說。
蘇向晚趕忙說:「知道。」
黨組書記劉思民也說:「趙國棟一再說你覺悟不錯,總之,小宋庄的工作讓他干大頭,你干小頭,一切還是以國棟為主,明白吧?我們呢,心裡著急,也想把糧食產量提上去,讓大家不挨餓,但我們也只能是空有想法,束手無冊啊,畢竟地就那麼多,畝產一百斤,那是死哈數。」
事實上就是,在鄉上的幹部們心裡,小宋庄有趙國棟基本上就妥了,而蘇向晚這個支書,差不多就是個小跟班。
「來吧,宣誓入黨吧。」韓躍進把蘇向晚帶到紅旗前,自己先清了清嗓音,整了整儀容儀錶,然後就舉起了拳頭。
等蘇向晚宣完了誓,劉思民劉書記注意到,在蘇向晚的身邊,一直跟著個大概六歲左右的小男孩兒呢,一身八路軍的軍服挺挺的,不過腰上沒腰帶,系著一根草繩,背站的,那叫一個挺直。
「小同志,你叫什麼名字啊?」劉思民半開玩笑,半威嚴的就問。
「宋西嶺,我叫宋西嶺。」狗蛋依舊站的直直的,兩手並的嚴嚴的,小傢伙的額頭上啊,汗珠都冒出來了。
劉書記和韓鄉長相視一笑:「喲,小蘇同志,你這兒子不錯啊,聲音夠宏亮,站的夠挺夠直,一看將來就是個有出息的。」
狗蛋一聽,立馬站的更直了。
像鄉長,書記這種基層領導,見過的比蘇向晚更沒有知識,沒有文化的人都有,還有很多下面選舉上來的村支書,不止是像蘇向晚這樣看起來沒啥能力,還有一看就是村霸類型的,看著就不適合做個領導。
但是沒辦法,政策就是這樣,你放開選舉,選舉的過程中就有可能出現很多不可預料的情況。
一屆支書是三年,干不好隨時可以撤,反正也是個邊干邊看的事兒。
所以鄉長和書記兩方輪流,給蘇向晚講工作流程,講工作中要注意的事情,講村裡出了事情,身為幹部又該如何調解,或者按流程又該如何往上彙報。
上輩子吧,蘇向晚潛意識裡的印象,總覺得這些基層領導們應該是不作為,只會喝酒的,結果今天給他們夾著訓了半天,才發現,他們其實非常操心工作,而且,瑣碎,但又面面具到,可以說,鄉一級的幹部,估計是整個共和國最注重人情的。
等他們訓完話,都快中午十二點了,蘇向晚就問了一句:「領導,咱們整個鄉,現在都沒有化肥在使用嗎?」
「化肥是個什麼東西?」韓躍進看著蘇向晚呢。
蘇向晚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就是聽人說過個化肥,但咱沒有就算了。
要知道,現代農業的增產,一個靠的是雜交,另一個靠的就是化肥。
蘇向晚上輩子是在全球最大的重型農機廠工作,跟農業是沾邊的,她記得有一次看宣傳片里科普,說建國前,稻子畝產百斤,改革開放后,稻子能畝產千斤,為什麼,就是因為有化肥。
要現在沒化肥,農作物又何談量化生產?
她其實沒什麼官癮,只有一個樸實的願望,就是叫孩子們都不餓肚子。
而在書裡面,宋青山將來會創建一座全國最大的化肥廠,氮肥,磷肥、鉀肥,這些東西,基本上他是共和國第一個帶頭研發並生產的人。
怎麼辦,她一直裝的那麼好,就是想萬一要鄉上已經有化肥,自己就不需要麻煩宋青山了。
但就在剛才,她翻了一下北京發出來的農業指導手冊,就北京也沒有化肥這一條。
這麼著的話,那她必須得跟宋青山坦白來歷了。
因為,她得問他要化肥啊。
怎麼坦白好呢?
外面,驢蛋和宋青山倆一起照看吱吱呢。
宋青山嚴格遵照蘇向晚的指示,隔三分鐘就要問吱吱一次:「你要不要尿尿?」
吱吱聲音小小的:「不要。」
然後,眼看十一點了,倆人要來了水,開始給吱吱沖奶粉。
奶粉是拿紙包著的,驢蛋堅持是用開水沖,宋青山卻因為自己所知道的一些育兒知識,覺得應該把水放溫了再沖。
倆父子犟起氣來,驢蛋因為沒有媽媽的管束,就非常非常的野:「你不就是個頭比我高一點,長的比我壯一點嘛,我告訴你,頂多再不過三年,我就能長的跟你一樣高,一樣壯。」
宋青山點頭:「好想法,那拿著奶瓶使勁搖,爭取讓水早點變涼,這也是種鍛煉,加油。」
驢蛋又說:「你都不知道我對我媽有多好,她不論做什麼,我都覺得是對的,我對她,向來就只有服從二字。」
宋青山故意逗他:「我也服從我媽,咱倆之間沒差啊。」
驢蛋犟不過他,好氣啊。
好容易等水涼了,驢蛋把奶粉衝進去,放到小吱吱的手裡,沒想到她咕咚咕咚吃了兩口,居然說了個:「甜,哥哥,甜。」
驢蛋就納悶兒了:「不會吧,還真的用溫水沖的奶粉更好喝?」
不過,他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擊爸爸的機會的。
一般孩子喝完了奶,過三分鐘肯定要尿。
這不,吱吱扭著小屁股呢,小聲的就在說:「尿,尿!」
但是宋青山也不知道在幹什麼,第一時間沒有關注到吱吱,驢蛋就又抱怨開了:「爸爸,吱吱喊尿半天了,你都不幫他把尿。「
因為蘇向晚是個現代人,不像現在的很多媽媽一樣,孩子到老大了還給穿的是開襠褲,吱吱穿的是封襠褲,宋青山第一時間要脫,卻怎麼也脫不下來。
驢蛋一把就給脫下來了,而且,鄭重其事的,他就把眼睛給閉上了:「爸爸,我妹是女生,我媽說了,她尿尿的時候,咱不準看。」
宋青山呢,沉默,還有點兒笨拙,總之,一言不發。
眼看就要中午了,蘇向晚還不出來,驢蛋餓的肚子咕咕叫,還渴,但是,就是不肯說句話,讓爸爸給自己買兩片兒餅乾吃,而且,還繼續揶揄他呢:「哦,對了爸爸,你知道為啥我金換哥那麼凶不?」
「金換凶嗎?」宋青山七年沒回過家了,他印象中的金換,還是跟驢蛋差不多大的一個傻小子,他回家的時候,還架在脖子上走呢。
要知道,金換的名聲,在外家那可是臭狗屎,一說起來,全村除了宋老太,大家都要嫌棄的。
他凶起來會跟他媽一起對打,宋大花就叫他打的躺過半個月。
「你這種語氣,咱倆沒得聊了。」驢蛋擺了擺手,特不忍心的就說:「我聽你跟人說,你是在清水峽的水庫上篩沙子,是這樣嗎?」
為了不讓大家知道他的真實工作,宋青山確實一直跟人說,自己在清水峽上篩沙子呢。
驢蛋揮舞著棍子說:「等我長大了,我要當清水峽的總指揮,指揮你給我篩沙子。」這簡直目無尊長了這。
就在這時,大街上駛來一輛軍用大卡車,上面全是當兵的,而且,個個核槍實彈,也不知道是在押運什麼東西。
鄉上今天不逢集,人並不多,但是僅有的那麼幾個人,都給驚的站在原地,看著那輛軍車呢。
驢蛋指著軍車上一個濃眉大眼粗鬍子的叔叔說:「你看他的軍裝多新鮮,一看就是真正當兵的,哎,我將來要學他那樣。」
那個濃眉大粗鬍子的叔叔跳下車了,緊接著,朝著驢蛋而來了。
驢蛋把棍子一豎,一瞬間就站起來了,心說不會他們是要給我任務吧,要知道,王二小八歲的時候就接到了八路軍的任務,送雞毛信呢。
「團長。」劉向前到了宋青山的面前,啪的一聲,雙腳併攏就敬了個禮:「您家的炸/葯呢,咱們現在去取嗎?」
「改天吧,我自己搬,你們原路返回。」取炸-葯不是什麼大事,宋青山本來是想給青玉介紹劉向前這個小夥子的。
劉向前二十八歲,離異,因傷沒有生育能力,跟青玉倒是很合適。
但現在,宋青山還是覺得,等等再看。青玉是他妹妹,但為人性格那麼自私,介紹給劉向前,那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劉向前收到命令,刷的敬了個禮轉身就走。
而卡車上所有的士兵下了車,也在給團長敬禮。宋青山敬禮,說了聲解散,他們才統一列隊上了車,仍舊站成一排,走了。
驢蛋吞了口唾沫,好半天沒好意思說話。
宋青山偏偏那壺不開提那壺:「宋東海同志!」
「到!」驢蛋趕忙說。
宋青山把他的手抬了起來,放到額頭前:「你將來想當兵嗎?」
「想,做夢都想。」驢蛋說。
宋青山輕輕吭了口氣,就悄聲的問兒子:「那你能不能告訴爸爸,你媽媽她最喜歡啥東西?」
「喜歡小宋庄,但她說,她喜歡沒有我奶奶的小宋庄。」驢蛋可以說是很耿直了。
宋青山悶了一會兒,說:「這個估計難辦,但爸想辦法,還有了?」
驢蛋想了想,又說:「她昨天說,自己的皮膚皴的不行了,想要一管雪花膏,但是她沒有日用品票。」
宋青山趕忙說:「這個也簡單,我這兒有日用品票呢,咱們啊,現在就去幫她買一管。」
「還有別的嗎?」宋青山說。
驢蛋想了半天,說:「有一天,她早晨起來突然就說我不想種地,不想養孩子,我想當老闆,我想吃香的,喝辣的,褲衩子穿最大的!」
宋青山哪懂得這是蘇向晚再跟孩子們開玩笑啊:「給她買個大褲衩?」
這不,等蘇向晚帶著身板挺的直直的狗蛋從鄉政府出來的時候,就見宋青山抱著吱吱,驢蛋手裡拿著一盒雪花膏,正站在路邊,在等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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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褲衩子買了嗎?哈哈哈!
再猜猜,蘇向晚要咋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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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是這樣,我會在12小時統一送,基本上全送,沒拿到的繼續戳,我這章送!!!
對了,關於為什麼狗蛋沒名字,驢蛋有,這個後面會解釋,還有,原身上過兩年小學,所以和庭秀是同學,但二年級的識字量顯然並不夠大,尤其,沒有持續閱讀的話,是會忘記認識的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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