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 16 章

郎中令呂歸帶領著大批郎中,將被捉到的在苟合的宮女與刺客圍在中間。那刺客低著頭髮抖,眼角餘光看到一雙長靴。知道是郎中令在低頭打量著他。刺客心裡發虛,不知自己能否瞞過這樣的人物,只能默背自己打好的腹稿:「元娘本是我表妹,我們青梅竹馬,不想吳王派人到處搜尋美人,將元娘捉入宮做了宮女。我心中不舍,就偷偷溜入吳宮……」

吳世子奚禮將將才到,只覺得宮中出現這樣腌臢事很丟臉,讓公子翕看了笑話,還耽誤了他和玉女訴情……奚禮厭惡地看了被圍住的發抖的兩人一眼,說:「殺了。」

刺客早已認命,低著頭不言語。

誰料呂歸再次看了這邊一眼,跟吳世子說:「此人說話不盡不實。那元娘雖是宮女,主宮夫人卻是常姬。常姬夫人近日因扶持雙姬上位,而得大王歡心。這樣時候,刺客入宮和常姬的貼身侍女混於一處,恐不尋常。」

奚禮若有所思:那是後宮內鬥,還是牽扯上了朝堂事?

奚禮囑咐:「先將此人關起刑訊。」頓一下:「防著他自盡。」

刺客頓時面如死灰。

呂歸又瞥了那刺客一眼,后拱手而應:「喏。」

奚禮盯著那苟合男女,沉思竟有人擅自闖吳宮,到底是哪方臣子不安分。此夜之事不尋常……他始終覺得公子翕置身事外不合理……奚禮扭頭,對呂歸道:「隨我去拜訪公子翕,看今夜之事是否驚擾到他。」

呂歸拱了拱手。

他淡然隨意,少年郎身量何等挺拔,暗蘊神力。奚禮舒展了眉,問他:「聽人向孤報,郎中令處理完宮中最後事務,下月便會卸職離宮。不知郎中令打算去往何處?真不留在吳宮了?郎中令這樣的人才若願意留在吳宮,孤願以黃金百兩相贈。」

呂歸答:「呂歸本是一遊俠,天地為家,實不願被縛於王宮。望公子見諒。」

奚禮嘆:「也罷。」

呂歸跟隨殿下等人,走過那刺客。那刺客一徑低著頭,呂歸走過他身畔時,腳步不禁頓了一頓——

他有個短板,乃是他即將卸職離宮,不會在吳宮多待。若是他今晚如實彙報宮中發生的事,為了徹底解決後續事件,他少不得要多在吳宮留段時間。而呂歸不願在吳宮消磨時日。

不知這個短板,是否被人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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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檐端懸月,清輝灑向舍內。公子翕正被悶於玉女的被褥中,局促難堪。鼻端身前左右,皆聞到女子身上的香氣。那香暖而清,絲絲縷縷地纏向他。他一時因手臂上的毒而全身發麻,一時被香氣弄得周身不自在。

玉纖阿在外柔聲低語:「為防同屋人發現,委屈公子了。」

范翕再一次在心裡罵:可惡的玉女!

范翕心裡氣怒不已,想自己憑什麼要幫她瞞著與她同住的宮女。她和奚禮糾纏不清的事情還未說清,他這就掀被去殺了此女……范翕面上平靜無波,手攢緊被褥一角,當機立斷就要掀起。

不料玉纖阿忽坐於床邊,發覺被中異常,她的手伸過去想拽下被角。而恰時范翕掀被的手伸出,一外一內,正是那般巧,玉纖阿伸來的手投懷送抱一般,被范翕握在了手中。

玉纖阿:「……」

范翕:「……」

女子的手纖柔,肌膚瑩潤嫩滑,只是握著,便如投香於懷一般。她是世間難得一見的佳人,手被握住,掙了掙,卻被握得更緊。

雖手掙不開,但被褥中沒了動靜。

玉纖阿唇輕輕地翹了一下,覺得公子翕竟這般好哄。

她坐於床榻邊,進來的宮女打著哈欠散發洗漱,扭頭一見月色秋羅帳子后,美人曼妙身形影影綽綽,惹人遐想。宮女奇怪:「玉女,你不是說你已睡了么?莫非我吵醒了你?對了,我與你說……」

宮女向玉纖阿這邊的床帳走來,眼見著要上榻與玉纖阿夜話家常。

玉纖阿心驚,猛低頭咳嗽,在宮女訝然時,掀開自己的被褥,人就鑽了進去,聲音低柔虛弱:「姐姐,我身體不適,先睡了。」

她紅著臉,鑽入了自己的被中。為了防止宮女查探,乾脆整個人埋了進去,連臉都鑽入了被中,被外只留幾綹青絲散在枕上。而她一鑽入被中,鋪天蓋地之時又覺束手束腳。她的腰肢被人一把摟住,那人本側躺著,在她進來時,身子起覆,在被中翻了個身,一下子將她壓在了身下。

玉纖阿張口,唇被他一把捂住。

范翕語氣帶著幾分戲謔:「莫叫。兩人同睡一床總是不尋常些,少不得要壓著玉女做戲,讓人以為褥中只有玉女一人。為防同屋人發現,委屈女郎了。」

玉纖阿眸若清水,靜而不語。同屋宮女在外喚幾聲,見玉女不回答,只好作罷。而被褥中,呼吸聲淺淺,慢慢適應了黑暗后,玉纖阿微微地,看清了壓在自己身上的郎君。

膝蓋跪在床上,一手攬在後脊出,一手捂著她唇。

方寸之地,男女的呼吸纏在一處。彼此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鑽入對方鼻端,衣衫相挨,長發纏繞,默然無聲。心跳聲,砰砰砰,劇烈而快速。范翕盯她一瞬,移開目光,復又看來一眼。

他捂著她嘴的手出了汗,他輕輕抖了一下,挪開了自己的手。再次移開目光,卻又再次望來她一眼。

寂靜黑暗中,他心中大顫,如被惡鬼糾纏一般,一眼又一眼地看她。瑩潤的膚,烏黑的發,春山秋水般的眉眼,紅艷的唇。她如明珠如春花,熠熠發光,悄然綻放。那般美,卻偏偏不帶攻擊性,不耀人眼。

如雪中狐妖般,柔婉似水,向他盈盈望來一眼。

讓人心尖顫。

讓人身出汗。

范翕面隱隱發紅,垂下了長睫。

男女相壓,姿勢曖.昧下,玉纖阿也盯著范翕。

他是雋逸如山水的公子,容色一絕,氣質出眾。這樣的公子,是玉纖阿所識中人地位最高貴的一個。她來吳宮前,從未見過任何一個公子。他還不是尋常王侯家的公子,乃是周王朝的公子。她小小一介卑微女子,竟和這樣的公子同處一舍,同藏一褥下。

玉纖阿出著神:

看他眉如遠山,目似含星。這通身的雍容華貴,何等高高在上。他的衣衫材質那樣柔軟華美,是她從未想象過的;他束髮的冠與簪不是金就是玉,金玉養出了他一身雅氣;他襟口的香,暖而不膩,是她從未聞過、叫不出名的;哪怕是他腰下帶子懸著的刀劍,刀鞘上都鏤刻著繁複花紋。

這是一個與她不在同一世界的公子。

他的煩惱是公子之間的傾軋,王侯之間的爭鬥;她的煩惱是如何認得更多的字,學到更多的才藝,讓自己不要住通鋪,吃粗食……

她在他面前,卑微低賤,若非美貌不類凡人,恐他根本不會看她一眼。

玉纖阿溫柔地看著這位公子,與他雙雙出神:

不知他在想什麼,她想的是成為人上人,想日後穿與他一樣華美的服飾,熏一樣昂貴的香,能寫詩作畫,像他一樣氣質高雅為人所矚目……她要享受與這位公子一樣、或比他更好的榮華富貴。

玉纖阿外表柔弱,內在野心勃勃。同一被窩中,范翕為她美色所驚,又豈知她深情地凝望他時,心中在想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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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後半夜再未發生驚魂動魄之事,范翕猜奚禮定會探查自己,他只失神一會,便掀開被窩,弄暈那與玉纖阿同睡一舍的宮女。他低頭不與玉纖阿多話,忘記了與她算奚禮的賬,失魂一般地離去了。悄悄趕回自己的宮舍,范翕正好與尋來的奚禮碰上。

他撐著精神,虛與委蛇,哄走了半信半疑的奚禮。只那郎中令呂歸,看了看范翕蒼白的臉色,目光下落,盯著他手臂半天,若有所思。

待大批人馬離開,范翕再撐不住,暈了過去。一夜人仰馬翻,他的人馬悄然為他尋找解藥。

之後幾天,周王朝派來的人以公子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吳王安排的幾次朝會。在吳國君臣猜忌之時,范翕三日後悠悠轉醒。那夜非要去刺探吳宮的軍人跪在公子榻前,感激公子當夜的相助。

諸人後怕:「我等次日才知那吳國郎中令,竟非常人,而是吳國武藝最高強的人。竟勞公子救我們,還讓公子中了毒……我等心中甚愧。」

范翕撐著虛弱身體,下床扶起他們。他不責他們一句,只問:「那夜可尋到吳國軍馬兵器等違禁的證據?」

軍人們這才道:「不負公子所託。」

范翕鬆了口氣,他羸弱而蒼白,向後晃了晃,跌在榻上。眾軍人看他點頭含笑,氣度何等溫和,心中更是羞愧。諸人連連認錯,說:「日後但聽公子安排,再不敢自作主張了。」

范翕嘆氣:「何需如此?」

但諸人堅持以他令為尊,他推拒三次,后在諸人的堅持下無奈受了。一個時辰后,諸人拖拖拉拉地走了,僕從泉安這才忙碌著換香熏衣,好生服侍公子。將客人們的茶倒了,泉安好奇問公子:「公子那夜受了那樣的傷,竟還撐到回來,可是有奇遇?」

范翕微赧:「是玉女救了我。」

泉安當即:「啊……我想起了,公子先前說要從玉女口中問出吳國相關的情報,想拿玉女當一細作用。那晚公子可是從玉女那裡收穫了些消息?公子當真算無遺策啊。」

范翕偏頭一愣:「我忘了。」

正在誇公子的泉安:「……啊?」

范翕垂目,不言語:他忘了要拿玉纖阿當細作的事,他光顧著和她勾勾搭搭。

范翕自言自語:「無妨,還有機會。」

他拿玉纖阿當細作用,絕無……他想。

※※※※※※※※※※※※※※※※※※※※

玉纖阿:這公子好有錢,衣服好精美,熏香好高級,刀鞘都貴……我要努力像他一樣有錢!

公子翕:???和我睡一個被窩你就只能想到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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