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今日的百禧樓可謂是熱鬧非凡。
整個盛京最富貴的女人們齊聚一堂,每個人都是花枝招展,錦衣高髻,自有一派大齊繁榮景象。
主位之上,太后依舊穩坐其間。
在太后的右手邊是淑太妃、賢太妃和巫熒心,左手邊是舒清嫵、凌雅柔與張采荷,一邊三個人,位置剛剛好。
淑太妃剛一坐下,就對太后道:「何妹妹近來已經水米不進,三公主也不方便再出來,臣妾便讓大公主和二公主在慈和宮陪著她,怕她一個人出來害怕。」
三公主畢竟年紀還小,今年才三歲,母妃病成這樣,自然不能出來參加宴會。
太後點點頭,頗為無奈嘆了口氣:「她年紀最小,沒想到卻是她先病了。」
淑太妃垂下眼眸沒再多言,賢太妃也說:「誰說不是呢。」
太妃們在台上說著私房話,命婦們在台下也是竊竊私語,昭陽縣主坐得離主位有些遠,她時不時跟身邊的夫人們聊天,手裡捏著胭脂紅酒盞,眯著眼淺淺抿了一口。
她的目光,就那麼放肆地盯在巫熒心身上。
百禧樓里人很多,此刻也很熱鬧,絲竹聲、歌舞聲錯落有致,讓人彷彿置身於市集里,分不清人聲與時間。
昭陽縣主其實離巫熒心很遠,若是常人肯定感受不到她的目光,但在昭陽縣主迷離的目光中,巫熒心突然抬起頭,想她臉上輕輕瞥了一眼。
昭陽縣主突然笑了。
她苟著唇角,舉杯示意,自己則一飲而盡。
巫熒心沒有理她,她收回了視線,繼續面無表情盯著身前的膳桌。
今日為了照顧她,她的膳桌上擺放的大多都是西涼的特色膳食,有散著麥子香氣的圓烤饃,有土豆青椒燉雞,還有扯麵和香氣四溢的烤肉。
烤肉的種類很多,有羊排、羊肉、牛裡脊、雞翅等,總歸與在王庭時也是相彷彿的,除此之外,別的宮妃命婦桌上擺的都是果酒和酸梅湯,她桌上的則是熱奶茶。
巫熒心捏起筷子,分外彆扭地夾了一塊烤羊排,入嘴是恰到好處的辛辣和異香,熟悉的滋味在唇齒間炸開,一下子就把她帶回了家中王帳里。
巫熒心垂下眼眸,慢條斯理用著桌上的膳食,全程一言不發。
在她身邊,太後跟兩位太妃倒是有說有笑,譚淑慧帶來的陰霾似乎已經散去,淑太妃此刻也是笑容滿面,她輕聲細語跟太后說著話,每每逗得太后開懷大笑。
淑太妃便是依舊略有病容,此刻也瞧著好上不少。
舒清嫵跟凌雅柔在對面坐著,冷眼旁觀,兩個人都沒摻合進去。
凌雅柔就對舒清嫵說:「淑太妃真的那麼有底氣嗎?」
對於譚淑慧的指控,不知道為何凌雅柔竟是有些信了,再說淑太妃這個人她總是看著很彆扭,對方明明笑臉迎人,可就是不覺她得有多好的脾氣。
突然被人栽贓陷害,若是無辜者肯定要氣憤,若是主事者肯定要心虛,可這兩種情緒淑太妃身上統統沒有,她現在正笑意盈盈跟太后說話,十分的氣定神閑。
她很篤定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沒有證據,便是譚淑慧喊破喉嚨,慎刑司反覆查了,也抓不到她任何把柄。
她可跟年輕不懂事的譚淑慧不同,她在宮裡這麼多年早就已經練就出常人所沒有的本領,做事細緻又謹慎,決計不會被人拉下馬。
這種人,真的很難會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她才如此氣定神閑,才如此淡然處之。
她恐怕心裡還在得意,你們這些人看不慣我,就是知道是我而為又怎麼樣?一沒真憑實據,二有太后相護,三有家世出身,她一定可以笑到最後。
所以,便是知道對面的倆個宮妃看著自己,淑太妃也笑得頗為歡暢。
同她相比,賢太妃倒是話不多,她偶爾才跟巫熒心客氣幾句,但巫熒心也不過是冷著臉點頭,基本上都是熊岑燕在回答賢太妃的問話。
舒清嫵收回目光,她對凌雅柔道:「她不止是有底氣,她還有決心。」
凌雅柔就覺得有些不舒服,不過她也明白,淑太妃這事舒清嫵知曉,那麼蕭錦琛一定也會知曉,不管如何,陛下一定早有防備,她們倒是不用怕淑太妃。
「只能如此了,」凌雅柔嘆了口氣,「也沒想到她竟是這樣的人。」
兩個人話說得隱蔽,讓人聽不太明白,但她們心裡都懂,淑太妃屹立宮中二十年之久,絕非一朝一夕就能傾頹,她又怎麼可能讓人白白看笑話?
一說起這事,凌雅柔也覺得不痛快,她趕緊抿了兩口青梅釀,這才覺得舒坦了。
宴席開始之後先是兩曲歌舞,不多時歌舞聲歇,百禧樓對面的西樓里傳來鑼鼓聲,折子戲鏡花緣開始咿咿呀呀唱起。
巫熒心似乎沒看過折子戲,她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過去,就連手裡的筷子也放回桌上,就這麼一瞬不瞬地看著戲樓。
熊岑燕便是會說大齊官話,也實在聽不懂唱詞,她只能撿偶爾聽懂的隻字片語給巫熒心翻譯,巫熒心也沒什麼其他的表示。
因為是當下時興的新戲,大多數命婦宮妃都看過去,百禧樓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再無剛才的喧鬧嘈雜。
就在這時,宮人們迅速進來,陸續呈上御膳房新出爐的菜肴。
不過夫人們大多都在認真看戲,誰都沒有注意到新出的菜品是什麼味,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嘗著,只有親自看過膳單的舒清嫵,分神看了一眼膳桌上的菜品。
半場時呈上來的是糖醋魚,這道菜現做現吃才酥脆爽口,時間久了就會冷硬,御膳房這一次倒是很下工夫,沒成想時機不好。
舒清嫵對摺子戲可有可無,倒是眼前這一道糖醋魚吸引了舒清嫵的目光,她便也沒怎麼去看戲,一門心思品嘗新作的菜肴。
就在這時,舒清嫵發現一個身穿管事姑姑青灰官服的中年女人端著菜往主桌來,她手裡捧著的也是糖醋魚,只不過不知為何最後才呈給淑太妃。
舒清嫵原本不是很在意,可是在對方動作之間,舒清嫵突然看到了她的手。
這位新進百禧樓的姑姑,有一雙乾淨白皙的手。
她手上一丁點皺紋和褶皺都無,彷彿從來沒幹過重活,也似乎跟她頭上黑白夾雜的白髮全不相符。
舒清嫵心中一緊,她突然想到一個人,一個絕對不可能穿成這樣出現在百禧樓的人。
然而她還來不及提醒半句,就看那個姑姑突然從袖中摸出一把剪刀,狠狠刺在淑太妃臉上。
鮮紅的血液噴涌而出,伴隨而來的,還有趙娉婷慘痛的哀嚎聲。
「啊啊啊!好痛,來人,來人!」
趙娉婷從來都沒有這麼痛過,她也從來都沒這麼大聲叫嚷過,她只覺得自己的臉破了一個大窟窿,炙熱的岩漿在她臉上奔流而出,一瞬間澆滅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劇烈地掙紮起來,舉起酒杯就要往對方身上破去,然而對方似乎早就做好防備,那把看似很細很短的剪子就狠狠抵在她喉嚨上,一把低啞的嗓子道:「別動!」
淑太妃立即就不敢動了。
那把剪子就那麼抵在喉嚨上,她哪怕咽口口水,剪子尖都能在她皮膚上劃下一道紅很。
百禧樓一下子鴉雀無聲。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戲台上的大戲也都褪去,此時樓內樓外百多號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了淑太妃和行兇者身上。
在她身邊,賢太妃的姑姑已經把她遠遠扯開,而熊岑燕也緊緊護在巫熒心身邊,那雙淺色的眼眸死死盯著盯著行兇者,似乎只要她有別的想法立即就要當場擊斃。
而主位之上,太后已經嚇得癱軟在鳳椅上,任由元蘭芳怎麼拉都動彈不得。
舒清嫵跟凌雅柔還算冷靜,她們兩個就在淑太妃對面,仔細一看就能辨別出對方到底是誰。
現在在那裡一臉冷漠威脅淑太妃的,可不就是譚淑慧。
舒清嫵微微嘆了口氣。
原來,譚淑慧的所有動作,她的瘋癲和控訴,都是為了這一日。
她對她說的那些話,她的所有喃喃自語,都已經有了答案。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用最後的機會,給蕭錦琛清掃障礙,可她早就不信蕭錦琛,所以唯一的那個願望,她是親口對舒清嫵說的。
她不相信蕭錦琛,卻相信舒清嫵。
這聽起來很奇怪,卻也相當現實,與其祈求皇帝陛下稀薄的同情心,還不如引起舒清嫵的共情。
畢竟,她們其實都一樣。
舒清嫵在周嫻寧和雲桃的擁護之下緩緩起身,在她身邊的凌雅柔也跟著站起,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退縮。
凌雅柔不知道譚淑慧要做什麼,但是舒清嫵心裡肯定清楚,她只要跟著舒清嫵就不會有錯。
而此刻的舒清嫵,心裡卻分外清明。
譚淑慧的目標就是趙娉婷,所以舒清嫵跟凌雅柔只要老老實實守在太後身邊,就是最穩妥的。
果然,譚淑慧也只用剪子架在趙娉婷脖子上,對太后冷冷一笑:「太後娘娘,之前臣妾跟您稟報的事,看起來您並未相信。」
太后此時已經嚇得失去神智。
她這輩子沒見過這種場面,這會兒渾身都癱軟了,整個人如同一塊黃泥一般癱坐在鳳椅上,她獃獃看著譚淑慧,似乎根本就沒明白她在說什麼。
譚淑慧臉上還有著剛才刺傷趙娉婷的鮮紅血跡,她自顧自撩起臉前凌亂的髮絲,對太后勾唇一笑:「娘娘不認識臣妾了?」
「你!」太后失聲哀嚎,「你是譚美人!」
譚淑慧的目光在她臉上掃過,她甜甜一笑:「是啊娘娘,是臣妾呢,今日這麼好的日子,臣妾當然要來看你。」
太后渾身都顫抖起來。
譚淑慧又問:「太後娘娘,想不想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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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美人:意不意外,驚不驚喜,刺不刺激~?
太後娘娘:啊啊啊啊啊啊啊?????
德妃娘娘:怪……怪刺激的。
淑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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