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蕭錦琛見她一臉探究,雖說略有些隱藏,可確確實實不知今日到底出了什麼事,這才鬆了口。
「叫你宮人進來伺候,朕去寢殿等你。」
說完話,他頭也不迴轉身就走。
舒清嫵是真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待周嫻寧並雲霧進來,舒清嫵才皺眉問:「怎麼回事?」
雲霧剛一直在寢殿裡布置,不知出了什麼事,倒是周嫻寧在院中看到蕭錦琛黑著臉進了景玉宮,便說:「娘娘,陛下是一刻之前到的,庄六要去行禮還被賀大伴攔下,待到了暖閣前也不讓奴婢稟報,奴婢只好退下。」
這麼一說,蕭錦琛一看今天就有氣,只是他慣於憋著,別人不好猜到底因為什麼。
舒清嫵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把剛才那身半濕的中衣換下,坐在椅子上讓雲霧給自己干發。
周嫻寧趕緊給她加了一個手爐,低聲說:「陛下進來后,庄六厚著臉皮跟賀大伴打聽,然後跟奴婢說是長春宮出了事。」
舒清嫵略有些吃驚,她下意識問:「凌雅柔如何了?」
周嫻寧同雲霧對視一眼,兩人臉色越發難看:「娘娘,不是寧嬪娘娘,聽賀大伴的意思,應當是長春宮後殿出了大事。」
舒清嫵不說話了。
她皺眉沉思,低聲道:「陛下生這麼大的氣,直接進景玉宮逼問我,事情肯定不簡單,但這幾日我未曾出宮,也沒有做別的事情,這裡面肯定還有些我不知道的緣故。」
舒清嫵上輩子什麼事都遇到過,這會兒一點都不慌亂。
她冷靜安排道:「嫻寧,你一會兒告訴庄六今夜辛苦一番,仔仔細細前前後後都要過問,哪怕是無關緊要的小插曲,都要打聽清楚。」
「小宮人們都管束在宮中,未到明日開鎖哪裡都不能去。」
周嫻寧福了福,舒清嫵又對雲霧道:「一會兒去把之前李素沁包的翠雲龍翔從庫房裡取出來,拿去明間點上。」
皇帝這會兒還沒走,舒清嫵也顧不上打扮,等一頭長發乾得差不多,便直接穿上襖裙披上斗篷,匆匆回到明間內。
蕭錦琛這會兒正坐在主位上看書,手裡拿著的是下午舒清嫵看過的戲本子,沒什麼實際內容,不過就是青梅竹馬的小故事,也就看個樂子。
舒清嫵想不到蕭錦琛也在看這書,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去把那書搶下來,可是走到一半就又忍住了,只規規矩矩站在那,不遠不近看著。
蕭錦琛可能是頭一回看這種類型的書。
那裡面的情情愛愛膩膩歪歪的,看的他頭皮發麻,可是卻一直忍不住往下看。
若不是賀啟蒼提醒他,蕭錦琛還沒意識到舒清嫵進了明間。
他輕咳一聲,放下書本,抬頭看向舒清嫵。
因著時間緊急,舒清嫵也沒怎麼打扮,只把一頭長發編成辮子,鬆鬆散散垂在腦後,看起來很簡單,卻頗有韻味。
比平日裡帶著淡妝的她要年輕許多,看起來有些稚嫩和可愛。
舒清嫵見他終於不再看書,不由鬆了口氣:「陛下。」
蕭錦琛揮揮手,讓她在椅子上坐下,然後才看了一眼賀啟蒼:「讓賀啟蒼跟你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賀啟蒼上前小半步,和和氣氣看向舒清嫵,聲音非常的平滑。
「給婕妤娘娘請安,娘娘且聽臣細言。」
賀啟蒼道:「今日晚膳過後,大約酉時三刻左右,東六宮的背後罩房一處角房裡突然走水。」
舒清嫵微微皺起眉頭,走水……
「宮人們自然是驚慌的,東六宮行走中監連忙叫來水車隊,立即開始撲壓,大約兩刻之後就平息下來,」賀啟蒼說話很是講究,「因著東六宮只有長春宮有娘娘主宮,因此東六宮人口很少,那一處平日里無人居住,是個空房。」
舒清嫵抬起頭,淡淡看了看賀啟蒼,目光所及,是蕭錦琛淡漠的臉。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心跳加速,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
果然賀啟蒼的聲音再度響起:「宮人們進去一看,發現裡面有人,自然是已經沒了生息的,一開始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倒霉宮女,但仔細一看卻很不得了。」
舒清嫵緊緊掐了一下手心。
「婕妤娘娘,因走水過身的人,是王選侍王小主。」
舒清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猛地站起身來,狠狠盯著賀啟蒼:「當真?」
賀啟蒼行禮,恭敬道:「當真,娘娘且聽臣繼續講。」
王選侍就這麼死了?
舒清嫵一陣恍惚,這突入起來的變故一下子擾亂了她的心,也讓舒清嫵頭一次在蕭錦琛面前失了態。
這一出,前世從未發生過,所以舒清嫵的臉色異常難看,便是重生而來許多事情都脫離了既定的命運,可活生生一個人,前幾天還一起說說笑笑,說沒就沒了。
舒清嫵不可能淡然處之。
她正站在那發獃,蕭錦琛卻突然看了過來。
他的目光毫不掩飾,有探究,還有些別的無法言說的深意。
舒清嫵一下子就清醒過來,在她心裡深處,不被人信任一次,已經實在痛徹心扉。
她不喜歡,也不願意,再被誤解一次。
舒清嫵這一次是真的剋制不住自己的內心,她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沒讓自己說出來的話太過難聽。
「陛下,所以您如此橫衝直闖進了景玉宮,」舒清嫵啞著嗓子說,「是來質問臣妾,這件事是否是臣妾所為?」
若非如此,宮裡剛死了個選侍,蕭錦琛若還有閑心過來召人侍寢,那舒清嫵才是真的傻了。
就算他再不把她們這些女人放在心上,也不至於如此冷心薄情,真沒有常人所擁有的七情六慾。
舒清嫵如此生氣,如此偏激,還是因為蕭錦琛親自來了景玉宮。
他為何而來,不言而喻。
就……這麼多年過去,死而復生,重頭再來,他還是不信任她。
大抵是頭一次聽舒清嫵這麼說話,她從表情到聲音都壓抑著憤怒,令蕭錦琛十分不解,卻也莫名心中一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是見不得她氣紅了眼睛的樣子,話到嘴邊,卻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最後,他也只是說:「讓賀啟蒼給你講,你認真聽。」
舒清嫵深吸口氣,也不用蕭錦琛吩咐,自顧自坐回椅子上,昂著頭說:「賀大伴,你請講。」
賀啟蒼:「……」
不知道為什麼,賀啟蒼覺得現在的舒婕妤有些嚇人,她身上的那股氣勢,賀啟蒼除了在陛下和先帝身上,再沒從旁人身上瞧見過。
就連太後娘娘,也到底不是那麼回事。
賀啟蒼下意識矮了矮肩膀,說話的口吻越發恭敬。
「回稟娘娘,陛下親自來景玉宮,是因為此事牽涉到了娘娘,故而過來詢問,」賀啟蒼道,「這個時候,王選侍應當留在長春宮中,準備洗漱就寢,她無緣無故出現在後罩房,還被孤零零困在裡面,以至於活活……」
賀啟蒼咽了咽口水,這話卻實在不敢說。
他也是風裡來雨里去的,什麼場面沒見過?什麼事沒經過?可是陛下和舒婕妤往這裡一坐,他就莫名說不出話來。
心口也怦怦直跳,手腳都發冷。
真是……這兩位怎麼都瞧著這麼嚇人呢?
賀啟蒼頓了頓,好半天才道:「等到查清逝者就是王選侍,行走中監才去了長春宮,寧嬪娘娘自然什麼都不知,只讓姑姑領著直接去了後殿,結果長春宮的宮女們都以為王選侍睡下了。」
說起來酉時也不算晚,但也不算很早,晚上無所事事的宮妃們,這個時候歇下也在情理之中。
舒清嫵冷聲質問:「王選侍就算只是個小主,身邊也有一名大宮女並四個小宮女,夜裡就寢,殿中肯定要有人值守,不可能悄無聲息就消失。」
她說話聲音異常清亮,在幽靜的夜裡,彷彿一道璀璨的火光,照亮的景玉宮的偏殿。
蕭錦琛淡淡瞥了一眼,就看她目光炯炯,眼眸里有著堅定的光彩。
這點,滿宮裡的人都知道,賀啟蒼又怎麼可能不知呢?
他苦笑著說道:「婕妤娘娘別急,臣的話還沒講完,宮裡自來都有這規矩,宮人也不敢把娘娘小主們一個人仍在寢殿不值守,只是行走黃門到長春宮偏殿王選侍寢殿時,裡面值守的宮女正睡著。」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怎麼叫都不醒。」
舒清嫵卻並不聽他這個,又厲聲問:「那後殿的偏門呢?偏門的角房總不可能無人。」
酉時還不到宮禁時,所以偏門是不可能鎖閉的,但日常都有宮人值守在此處,進出都有記錄。
便是宮妃,也不會隨意進出,因為她們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瞧著看著。
舒清嫵當過皇后,對這一套宮規可是清楚不過的,她挑的問題,一件件一樁樁全壓在點子上。
大概很久沒被蕭錦琛以外的人如此逼問過,賀啟蒼額頭都冒了汗,他低頭用袖子擦了擦,清了清喉嚨繼續說。
「回稟娘娘,您說得太對了,」賀啟蒼沒意識到,自己是越說越恭敬,「今日晚間時分值守的宮人剛巧腹痛,離開約莫一刻左右,因此她完全不知這一刻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舒清嫵淡淡一笑:「真是巧了,太巧了。」
賀啟蒼簡直要說不下去。
往日里舒婕妤都是客客氣氣的,便是遠遠瞧見也是未語先笑,最是和氣不過,正因為她身上這種溫柔氣度,才讓賀啟蒼和李素沁越發恭敬。
單憑蕭錦琛的態度,舒清嫵這位娘娘還能走得更遠一些。
但賀啟蒼全然沒有想到過,當舒婕妤娘娘發怒的時候,會是這個樣子。
她條理清晰,語氣堅定,一字一句,把所有的問題都拋出來。
若是賀啟蒼之前沒有好好調查,稀里糊塗糊弄過關,此刻就要露餡。
賀啟蒼再度擦了一下汗。
這大冬天的,燒著地龍也不覺得暖和。
他正準備繼續回答,就聽蕭錦琛淡淡開口:「舒婕妤,你對宮規很清楚。」
舒清嫵扭頭看向他。
這是重生以來的第一次,舒清嫵語氣里再也沒有往日的溫柔繾綣,她的話冷冰冰的,似乎連僅剩的尊重都沒了。
剛才的害怕、驚慌、茫然失措,全部都消失在怒氣里,那壓抑不住的澎湃怒意,卻一股腦噴涌而出。
舒清嫵也冷冷問他:「進宮之後教養嬤嬤親自教導,臣妾不才,因太過聰慧,過目不忘。」
蕭錦琛抬頭看向她。
兩人的目光在宮燈璀璨的明間內碰撞在一起。
一瞬間,火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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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婕妤:呵呵。
皇帝陛下:……
賀啟蒼:哎呦我地媽呀~
想鴛鴦浴的!都檢查一下自己的腦域顏色,雖然但是,不敢寫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