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 51 章

蕭錦琛讓舒清嫵平身,舒清嫵也只是略猶豫一下。

等了一會兒太后沒發話,舒清嫵才蹣跚地站起身來。大抵是跪得久了,她一起身就覺得頭暈目眩,很是戰立不住。

周嫻寧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舒清嫵,心急如焚地替她擦額頭的汗。

舒清嫵之所以出汗,是因為臨出門前吃了平心丸,穿得衣裳又有些厚,倒沒多虛弱。

不過她們主僕兩個這一表演,立即就吸引了旁人的目光,蕭錦琛原本要同太后說話,聽見響動也皺著眉看過來。

舒清嫵抿著嘴唇,臉上是一片潮紅,瞧著確實有些病懨懨的。

蕭錦琛的喉結不太自然地滑動一下,他記得昨日舒清嫵還活蹦亂跳的,敢跟他大聲爭執,也能為自己據理力爭,怎麼一夜不見就病了?

思及此,蕭錦琛心裡不知道為何特別不舒坦。

他掃了其餘妃嬪一眼,淡淡道:「都站著做什麼,坐下說話。」

這句話落下來,他又回頭看向張采荷。

張采荷剛才還因著太后的病痛哭流涕,這會兒被蕭錦琛這麼一看,就突然又不好意思哭了,只用帕子捂著泛紅的臉,低頭不吭聲。

舒清嫵佯裝頭暈,半靠在周嫻寧懷裡,時不時還咳嗽一聲,把病弱又被欺凌的悲苦形象拿捏到了極致。

不過眾人的目光都在蕭錦琛身上,倒是沒功夫管突然就病了的舒婕妤。

蕭錦琛盯著張采荷看了一會兒,見她一直沒有動靜,最後實在有些不耐煩,才道:「端嬪,你去邊上坐下。」

張采荷剛剛紅潤的臉蛋一下子蒼白如紙。

其餘妃嬪也不好明目張胆笑,大多都佯裝喝茶,低頭忍不住勾起唇角。

便是張采荷再遲鈍,也聽明白蕭錦琛是什麼意思,這會兒簡直是羞憤欲死。

她匆匆挪開身,在譚淑慧身邊坐下,低頭不再言語。

蕭錦琛完全不覺得剛才那話說得有多傷人,他只是淡定坐到床邊,垂眸看向「病重」的母后。

從舒清嫵的角度看,張太后就差沒把錦被拽到眼睛上,好蒙住自己整張臉。

舒清嫵邊咳嗽邊勾起唇角,她又想笑了。

她覺得這對姑侄真是一模一樣,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蕭錦琛顯然對後宮這些事全無耐心。

他垂眸看著自己似乎是在裝病的親娘,最後道:「母后病了,怎麼不叫人通傳給兒子?若不是今日請安鬧出這麼多事,兒子也還被母后蒙在鼓裡。」

張太后沒吭聲,只是虛弱地咳嗽兩聲。

蕭錦琛似乎沒聽到張太后的咳嗽聲,只是繼續道:「母后一貫心疼兒子,往日里宮裡無論出多大的事都不叫兒子操心,從小到大,兒子都是知道的。可母后也不能不顧兒子的孝心,聽聞母后病了,兒子自是心急如焚。」

皇帝跟太后,兒子跟母親,看似親密,實則陌生。

他們能做的,大抵就是維持表面平和,蕭錦琛不耐被太后一而再再而三以孝道壓制,太后也不滿蕭錦琛對她沒有恭敬到心坎上。

他們之間,大概永遠都不能敞開心扉說話。

果然,這樣表面卻毫無真心的說法,倒是令太后很滿意。

她又微弱地咳嗽兩聲,才喘著氣道:「皇兒前朝國事繁忙,又剛剛過年,哀家不想給陛下添亂,若是哀家病了,皇兒怎麼也要時常回來慈寧宮侍疾,豈不是會累壞皇兒。」

這詞一對上,蕭錦琛就莫名放鬆下來。

「母后哪裡的話,這都是兒子應當做的,」蕭錦琛頓了頓,又說,「太醫可曾來看過?母后是什麼病症?」

元蘭芳上前半步,低聲道:「回稟陛下,隆院正這幾日都過來給娘娘請平安脈,娘娘是年節時勞累過度又吹了頭風,略有些風寒之症,已經用過葯了。」

蕭錦琛垂下眼眸,道:「脈案和藥方呢?拿來給朕看。」

元蘭芳不敢做主,只能去看太后。

張太后略沉思片刻,還是說:「給皇兒瞧瞧吧,瞧了就安心了。」

元蘭芳才匆匆退了下去。

舒清嫵不過只是昨夜未曾睡好,剛又跪了一會兒,現下坐在椅子上,不一會兒就緩了過來。

不過她還是用帕子捂著嘴,小口喝著桂圓紅棗茶。

在等元蘭芳取摺子的工夫,慈寧宮寢殿里一片安靜,宮妃們都老老實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是低頭沉思就是佯裝喝茶,氣氛異常平和。

沒有人主動問候太后,也沒人主動跟蕭錦琛請安,便是全家人都坐在一個屋裡,也各自為政,無人交心。

舒清嫵心想,這就是皇室的尊容和氣派。

倒是張太后忍受不了這無邊的沉悶,突然開口說:「皇兒,哀家知道你忙,平日里連歇息的空閑都無,這回王選侍的喪儀,便由端嬪並惠嬪幾個一起操持,哀家也能安心養病,可好?」

蕭錦琛一聽就知道太后這是高高在上給自己台階下,若是這邊自己能答應,說不定過兩日太後身體就能好起來。

若不然,蕭錦琛往後就得日日過來侍疾。

他倒是不怕太后這麼磨磨唧唧威脅他,只是他確實不耐煩操心後宮事,治喪事宜交給誰來辦都不打緊。

因此,他淡淡點點頭:「母后所言甚是,就依母后的意思辦就是,不過……」

蕭錦琛話鋒一轉,還是道:「不過端嬪和惠嬪畢竟沒辦過這樣的事,還需要母后從旁指點,辛苦母后了。」

他這麼一暗示,太后立即就聽明白了。

「皇兒最是孝順,母后省得,絕不讓皇兒多費心。」

這對母子有時候很奇怪,表面上說著最冠冕堂皇的客套話,似乎從未交心,可是一個眼神一聲咳嗽,就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

還真是挺有趣的。

舒清嫵又喝了口茶,心道上輩子她怎麼就沒發現這些彎彎繞繞,白白錯過那麼多好戲。

說話的工夫,元蘭芳回了寢殿內。

她把脈案並藥方一起呈給蕭錦琛,退後不再多言。

蕭錦琛大概會看一些醫理,單論治病抓藥是萬萬不行的,粗淺一些的尚能看懂。

他低頭認真瞧著,一眼就看出太后近來確實有些痰濕迷症,心火不停,脾虛體熱,到底不如往日里康健。

但若說傷寒之症,倒是沒有的。

這也是太醫院沒有上報給蕭錦琛的緣由,太后這就是冬日老在溫暖的暖室里待著,略有些肝火上升罷了,說到底根本就沒病。

蕭錦琛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痰濕迷症四字,倒是多想了幾分。

母子二人說話,其實不用掩飾什麼,又或者太后很清楚兒子到底有多精明謹慎,輕易也不怎麼糊弄他。

剛他答應了端嬪的事,太后自然也不會繼續裝病,把脈案給他看了也是一個允諾。

蕭錦琛安靜看了片刻工夫,然後就把脈案遞給元蘭芳,轉頭就跟太后溫言道:「母后如今病了,更是應當好好養病,可不能如往日那般大動肝火,這一大早怎麼就讓舒婕妤跪著了?」

他倒不是刻意維護舒清嫵,然而王選侍的事情尚未查清,就連他都未曾說舒婕妤有嫌疑,太后如此動作,待外面流言肆意,到底很不妥當。

蕭錦琛最不喜做隨意污衊人的事。

他確實是九五至尊,也到底是真龍天子,但他也是個很講究原則的君子。

舒清嫵聽到蕭錦琛的話,一下子激動得熱淚盈眶,她低頭擦了擦眼角,看起來真是委屈極了,心裡卻異常平靜。

她知道,蕭錦琛只是看不慣太后的所作所為,他這般「維護」,為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的堅持。

太后不曾想他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埋怨自己,也到底沒估量好舒清嫵在蕭錦琛心中的地位,因此剛平順下去的心一下子就又鬧騰起來。

「怎麼,皇兒的意思是,哀家還不能指摘一個宮妃了?」太后啞著嗓子說。

蕭錦琛也不去看太后,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面有病容的舒清嫵:「母后,兒子的意思是,便是位高權重也不能隨意污衊他人,王選侍之死同舒婕妤無關,兒子昨日已經查清,母后且不要再一意孤行。」

他難得跟太后說這麼多話,說來說去還是圍繞著舒清嫵,太后心裡頭不痛快,卻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駁他。

剛剛那一出,太后確實是存了給侄女端嬪出氣的念頭。

太后略往下拽了拽錦被,聲音也有些不悅,卻能聽出努力壓下去了。

「好了,是哀家錯怪了舒婕妤,」太后的聲音傳過來,「舒婕妤,你不要往心裡去。」

舒清嫵被周嫻寧扶著起身,一邊說話一邊咳嗽:「娘娘哪裡的話,孝順太后本就是臣妾的本分。」

她這話說得漂亮極了,可連著咳嗽,越聽越讓太后心裡不痛快。

彷彿她是被自己折磨病的一樣,不過是做給皇兒瞧的,德行。

太后心裡罵了幾句,讓她趕緊坐下,卻對蕭錦琛溫言道:「你這孩子,前頭一定很忙,且趕緊回去忙正經事吧,我這裡有采荷陪著,不要緊的。」

蕭錦琛要的就是這句話,他剛一起身,所有宮妃也跟著起身了。

「你們陪母后再坐一會兒,」蕭錦琛淡淡道,「母后,朕改日再來看望您,這就先回去了。」

他說完話也不用人送,大踏步離開慈寧宮,似乎一點都不想在這裡多待。

太后今天也算是達成所願,她也不耐煩再躺在床上,便也出言讓大家都回去,只留張采荷一個人在慈寧宮。

正巧,除了張采荷也沒人願意伺候她。

周嫻寧扶著舒清嫵,慢慢走在馮秋月身後。

便是大家都在往外走,她也能感受到扎在自己身上的那許多視線,那些視線里,有嫉妒、好奇,也有探究、思索,每個人對她的態度都不同,每個人的想法也天差地別。

舒清嫵卻慢條斯理往外走,彷彿毫無察覺,又似乎委屈不滿,總歸低著頭沒有應對。

她這會兒確實是有些頭暈的,只想回去喝碗熱騰騰的紅糖薑茶躺下,根本不想知道別人有多嫉妒她。

等出了慈寧宮,雲桃就接過舒清嫵,直接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算是半扛著她往外走。

舒清嫵渾身發軟上不去步輦,也是雲桃托著她坐上去的。

舒清嫵穩噹噹做好之後,笑著說:「得虧有你。」

一路搖搖晃晃回到景玉宮時,舒清嫵都快睡著了,剛要下步輦,就聽周嫻寧在她耳邊說:「娘娘,乾元宮來人了,說是陛下特地讓給您送了賞賜。」

舒清嫵淡淡點點頭,倒是沒多欣喜。

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本宮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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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婕妤娘娘:怎麼茬?這是給安撫金呢?本宮不稀罕。

皇帝陛下:哦,賀啟蒼,取回來。

舒婕妤娘娘:……站住,不要白不要,演戲很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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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多嬌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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