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蕭錦琛的賞賜一向比較實在,大凡不知道賞賜什麼的時候,一般都是給金銀細軟。
舒清嫵坐在明間內,頭暈腦脹地看著王小吉親手捧著的銀元寶,緩緩嘆了口氣。
「陛下能念著臣妾,是臣妾的福氣。」
王小吉聲音溫和:「陛下聽聞娘娘略有些病症,也命私庫準備了溫補藥食給娘娘,還望娘娘早日康復。」
他當完差,接過紅封就準備退下,卻不料舒清嫵出聲叫住他,看樣子頗有些不甘願。
王小吉疑惑地道:「娘娘,可是還有什麼事要吩咐?」
舒清嫵遲疑片刻,還是一臉憂愁地嘆了口氣:「如今本宮病著,也不好伺候陛下,敬事房那邊暫且撤了本宮的牌子,以免過了病氣給陛下。」
往常宮妃染病或是掛紅撤牌,大多都有尚宮局並太醫院背書,也就是說往往撤牌不是宮妃主動稟報,而是有了事情司局那邊上奏。
妃嬪一般都很不樂意被撤牌。
不過舒清嫵這樣一說,倒也顯得越發恭順。
王小吉自然不會同她彆扭,便道:「是,臣明白了,婕妤娘娘好生養病,待太醫院那上奏之後,臣這邊會立即重新上牌。」
舒清嫵點點頭,讓宮人送他出去,然後就回到了寢殿里,接過雲霧遞過來的紅糖薑茶,熱氣騰騰喝了小半碗。
一碗又辣又甜的熱茶喝下肚去,舒清嫵立即覺得舒服多了。
雲霧給她脫下靴子,伺候她換上家常的夾棉襖裙,然後又從箱櫃里取出兩個早就用茉莉香囊熏過的軟枕,滿噹噹塞在貴妃榻上。
「小主且略躺一躺,在這能曬到太陽,很舒服的。」雲霧扶著她躺下來,給她卸去發間釵環,然後便跟變戲法一樣取了個抹額一樣的東西。
舒清嫵舒舒服服靠在軟墊子上,笑著問:「這是什麼?」
雲霧給她比劃了一下,輕聲細語說:「奴婢瞧著娘娘最愛曬太陽,景玉宮不比錦繡宮,所有隔窗皆用琉璃,正午時分躺在這,暖融又舒適,便想著做了這眼罩,讓娘娘能邊曬太陽邊午睡。」
舒清嫵接過來摸了摸,雲霧用的是最柔軟的真絲錦緞,上面沒有綉紋,只在裡面填了些絲棉進去,輕飄飄的很軟和。
她自己戴在眼睛上,眼前一下子便暗了下來,可躺靠在貴妃榻上,她卻又能清晰感受到冬日難得的晴朗暖陽。
舒清嫵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的很沉,待舒清嫵再醒來時,已是正午時分,她低頭摸了摸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忍不住笑起來。
周嫻寧進寢殿的時候就看到她在那笑,過去幫她取下眼罩又蹲在榻前給她穿好軟底繡花鞋,問:「娘娘笑什麼呢?」
舒清嫵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睡得好,心裡頭就高興。」
這一覺她出了不少汗,身體里的寒氣都散出去,一下子覺得渾身輕鬆。
待起身漱口,也不叫宮人伺候重新梳頭,只簡單盤了個圓髻,便去雅室里等午膳。
早上沒吃什麼就睡了,現在是真的很餓。
周嫻寧見她一臉淡然,完全不覺得撤牌有什麼不妥,不由小聲問:「娘娘,旁人都不樂意撤牌,便是病了,太醫院不說自己也不會報,怎麼娘娘您竟是……」
舒清嫵道:「我剛跟陛下吵過架,不,說吵架都是我一廂情願,只是昨日鬧得那麼不愉快,陛下近來也不會召我侍寢,何必被外人說三道四?本來我也想躲個清閑,病上個三五日就要掛紅,等再上牌的時候,陛下的氣也就消了。」
她嘴裡如此安慰周嫻寧,說起話來是一套一套的,可實際上,其實是她不太願意見蕭錦琛。
昨日那麼一「吵」,舒清嫵的氣是撒了出去,可有些話說得還是過了些,蕭錦琛聰慧機敏,她是在怕露餡,也打心底里不想在跟他親密如初。
過幾天吧,等過一陣子,說不得蕭錦琛忘記這些事,她也能釋懷。
周嫻寧自然不知舒清嫵那些心思,還是道:「既如此,還是請太醫過來瞧瞧,沒過幾日又要請平安脈了。」
舒清嫵想想也是,便道:「下午去請吧,記得還是請徐思蓮,若她沒空,就改日再看。」
她現在不相信太醫院的任何人。
只有徐思蓮,她依稀記得上輩子一直不被太醫院重視,往常都是給不怎麼受寵的宮妃看診,一直寂寂無聞。
就這樣的,舒清嫵才敢放心用。
周嫻寧這些時日已經熟悉了她的喜好和原則,只說了聲是,就開始忙活她的午膳來。
用過午膳,舒清嫵也不怎麼困,就去書房練字。
自打升到妃位之後,她練字越發勤勉,一直到她卧床不起,幾年時間裡一直未曾懶惰過。
現如今她一手簪花體、館閣體和楷書都寫得極好,不過若是隨手就能寫來,怕雲霧會懷疑,還是得練一練才好。
舒清嫵略寫了小半個時辰字,又抄了一會兒心經,逐漸心平氣和。
正待要坐下略歇息一會兒,外面就傳來說話聲,舒清嫵透過雕花隔窗望出去,就看到徐思蓮領著個葯童進了景玉宮。
不光她在,一直沒有近身伺候舒清嫵的雲桃也在。
舒清嫵就看到雲桃特別謹慎,還要求檢查一下藥童背著的葯匣子,弄得徐思蓮只能站在殿外等。
舒清嫵輕聲笑笑,看了一眼周嫻寧,周嫻寧便立即退了出去。
待舒清嫵在雅室坐下,徐思蓮也剛好進了殿中,利落地給舒清嫵行禮。
舒清嫵含笑道:「雲桃剛來我宮裡,也是個直爽性子,還請徐大人勿要見怪。」
徐思蓮忙道:「不敢不敢,娘娘宮裡能有如此謹慎的宮女是好事,不過上回給娘娘請平安脈,娘娘脈象穩固身體康健,今日可是有何不妥?」
徐思蓮一看就不是個八卦人,王選侍的死天不亮就傳遍後宮,她竟是全然不知。
舒清嫵拍了拍周嫻寧的手,讓她簡單說了幾句,然後就開口道:「我也是昨夜裡憂思過慎,今晨又吹了頭風,待從慈寧宮回來就覺得頭暈腦脹,十分不爽利。」
她雖如此說著,可從面色上看卻是不見半分病痛,徐思蓮也不接話,只道:「是,臣僭越,請娘娘平安脈。」
徐思蓮聽診很仔細,大約一刻過去,待面色、舌苔、手心並左右手脈象都聽完,她才淡然退後兩步。
「娘娘昨日確實未曾睡好,略有些氣虛火旺,」徐思蓮一邊看舒清嫵的臉色,一邊斟酌道,「加上今日吹了風,倒有些風邪入體,確實是需要靜養幾日的。」
她這幾句話說得格外緩慢,待全部說完,看舒清嫵滿意地點點頭,她才略鬆了口氣。
「既然如此,就得麻煩徐大人給本宮開些葯。」
徐思蓮低頭思量片刻,然後道:「娘娘的月事是否快要來了?臣記得娘娘上月大概是十五左右,那麼這月十三四日就要差不離。」
舒清嫵沒成想她竟說起這個,不由問:「怎麼?」
徐思蓮道:「娘娘往日里月事,是否有些腹中冰冷僵硬,伴隨有腹痛和腹瀉,若是還有頭疼噁心等症,確實是經脈不通所致。」
舒清嫵前世最後幾年,身體一直不太好,病歪歪拖著,月事也是來得特別不規律,且每一次都極不舒服,要休息好些時候才好。
但年輕時是什麼樣的狀況,舒清嫵已然記不清了,只能肯定並未有多痛徹心扉。
舒清嫵道:「倒是有的,只是這樣是否有妨礙?」
她問妨礙什麼,徐思蓮一聽就明白,柔柔一笑,溫言道:「娘娘且放心,不是什麼要緊的候症,只是臣這裡有個方子,可以調一調娘娘的月事痛經症,往後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又低聲道:「娘娘的風寒之症,本就毋須用藥。」
舒清嫵忍不住笑出聲來。
徐思蓮這意思是,裝病也不能裝得太敷衍,反正她月事也要調理一番,這幾日連著用些葯,自然而然過渡到月事上,這事就漂漂亮亮結束了。
倒是很巧的心思。
舒清嫵點點頭:「好,那就有勞徐大人了。」
這邊事情說完,舒清嫵親自起身準備送徐思蓮出宮,卻不料被雲桃攔在了殿門口。
她這幾日一直在努力讀書,心心念念都是趕緊增加學識,不讓娘娘以後再依賴旁人,但她也不是死腦筋,知道徐思蓮醫術了得,便也就耿直地等在了殿外。
徐思蓮不知她要做什麼,只看向周嫻寧,周嫻寧則是笑著問雲桃:「你是不是想跟徐大人請教?」
雲桃用力點點頭。
周嫻寧把一個又厚又沉的荷包輕輕塞入徐思蓮手中:「徐大人若是有空,可否教教我們雲桃,也不過幾句話的工夫。」
徐思蓮看著一臉期盼的雲桃,又想到舒清嫵如今的紅火,最終還是應下了。
待舒清嫵回了寢殿,又覺得無所事事,她對雲霧道:「去找找,咱們的麻將可還有?一會兒咱們玩這個。」
景玉宮是一派開心熱鬧,乾元宮中,蕭錦琛正在大發脾氣。
乾元宮前頭有泰安閣,往常大臣們見駕時,皆是在此處。這會兒泰安閣里燒著火牆,蕭錦琛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玄紫對襟常服,卻依舊出了一腦門的汗。
賀啟蒼趕緊呈了帕子上來,請他擦擦汗。
蕭錦琛擦完,一把把帕子甩到地上,他看著跪在御案前的閣臣們,厲聲道:「你們能進文淵閣,已是最出類拔萃的能臣,朕看中你們,也願意重用你們,你們就是這麼當閣臣的?」
幾個閣臣不敢吭聲,跪在那一動不動,彷彿被卡住脖子的鵪鶉,就差沒嚇得渾身掉毛了。
蕭錦琛繼續道:「去歲秋日,朕連下三道聖旨,就是要求各州省,各城池起早搭建善行坊,由國庫並省庫一起撥發銀兩,用以冬日賑災孤苦百姓,結果呢?」
「一百萬兩花出去,朕連個響都沒聽見,不,不應該這麼說,」蕭錦琛冷笑道,「響聲朕聽見了,就是今日這封溧川雪災,凍死千人的摺子。」
「真是,真是好啊。」
蕭錦琛身上的氣度非凡,說起話來鏗鏘有力,這麼連番說下來,大臣們再也控制不住,一個個開始打顫。
蕭錦琛這會兒心情十分不愉,他起身丟下一句「自己想」,就離開泰安閣,回了寢殿里喝茶平息怒火。
乾元宮的宮人們戰戰兢兢伺候他,直到晚膳時分,見他臉色已經回暖,王小吉才敢上前問:「陛下可要翻牌?」
蕭錦琛目光一閃,點了點頭,等王小吉揭開托盤上的紅綢錦緞蓋布,蕭錦琛剛要翻牌的手頓了頓。
「舒婕妤呢?」他的火氣又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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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我媳婦呢!????
王小吉:陛下……您沒媳婦……
皇帝陛下:……?????
小劇場二:
皇帝陛下:沒想到吧,這章是朕solo~這就是男主的排面!
王小吉:陛下……您的排面已經稀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