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7章
第36章
三月的天已經回暖了許多,書房門窗開著,外頭院子里的桃花探了進來。屋內,更是花香四溢。
望著窗外,葉榕擱下手上書來,目光探向一旁的魏昭。
本來葉榕沒開口,魏昭只手捧著書做自己的事兒。餘光瞥見人朝他看去后,他這才也抬眸看過來。
葉榕表情頗為嚴肅:「魏二爺就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魏昭唇畔含笑:「大妹妹今兒是特意奔著我來的?」
她始終尊他一聲魏二爺,客氣疏遠。而他卻渾然不在意她是怎麼稱呼他的,一直喚她一聲「大妹妹」,頗為親近。
時間緊迫,葉榕開門見山說:「那日在嬴王府,何故那球突然朝央央妹妹砸去?是不是你暗中動的手腳。」
魏昭坦然:「是。」
葉榕眉心蹙得更深:「為什麼?」
魏昭濃黑的眉毛壓了壓,男人依舊俊顏含笑,但眼底卻有些清冷冷的:「我與大妹妹說過,這件事情,我會替你解決。」
葉榕:「為什麼是央央妹妹?」而不是別人。
為什麼就這麼巧呢?
魏昭沉默沒吭聲。
葉榕又說:「你有沒有想過,既我不願嫁去嬴家,央央妹妹未必願意。就算現在嬴家向徐家提親了,他們的未來,未必會幸福。」
魏昭卻突然抬眸望來,眸子漆黑幽深,帶著些許挑逗的笑意。
「他們會不會幸福,大妹妹不知道?」
葉榕一愣,旋即面色更是冷肅幾分。她擰眉望著面前的男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葉榕生得十分好看,眉目端正,清麗而溫婉,皮膚又細又白,眼睛又大又水……再配著通身的書香氣,任誰瞧了,都捨不得挪開眼睛。
而此刻,魏昭正是如此。
魏昭想的是,葉家這位大妹妹素來以才名揚外,外人倒是忽略了她的美貌。什麼京城「雙姝」、「雙麗」,與葉大妹妹比起來,多少略遜一籌啊。
又想到二人前世破廟中獨處的日子來,魏昭不由得心中一暖。待得反應過來后,魏昭不由又自嘲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葉榕忽又想起曾經問過他的那個問題,於是又再一次重新問了一遍:「魏二爺……到底為何無故親近我兄長?」
魏昭輕嘆一聲,目光輕輕定在葉榕臉上,頗嚴肅認真的樣子:「我不會害你哥哥,你放心。」
「你……」葉榕心裡有個疑惑。
可才打算開口問出來,忽然意識到那樣荒唐的問題不能堂而皇之問,所以又趕緊收了回去。
恰巧,那邊葉蕭也找得了書,朝這邊走過來了。
葉榕知道自己不宜久留,於是起身接過書,而後道別說:「不打攪你們溫習功課,我先回去了。」
說罷,朝著二人欠身福了下身子,轉身款款而去。
魏昭靜坐不動,目光卻緊盯著漸漸遠去的纖瘦背影,默不作聲。
葉蕭總覺得不對勁,撩袍子在魏昭一旁坐下后,淡問:「你和我妹妹到底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魏昭回神,又重新捧起書本來,動作自然而閑適。
葉蕭說:「如今京城裡的傳聞,你可聽說了?」
「你指嬴徐兩家結親的事情?」淡應一聲后,魏昭素白大手輕輕翻了一頁,依舊從容不迫,儼然一副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的架勢。
不僅葉榕懷疑,葉蕭也懷疑。
他擰著眉盯著魏昭看:「魏兄,你是不是對我妹妹起了什麼心思。」
魏昭這才鄭重看來,面色嚴肅,語氣認真:「葉兄,你想多了。」又說,「你有功夫想這些,不如多看幾本書。過完年轉眼就到了三月份,時間過得可是很快的。」
轉眼到了三月末,也就是薛家母子進京的日子。這日一大早,葉蕭就被刑氏打發去城外候著了。差不多是到中午快吃飯的時候,葉蕭才把人接回來。
薛姨母在家行三,與刑氏一樣大,生得極為美艷。即便到了如今快四十的年紀了,風姿依舊不減當年。
只是身上的衣裳舊了,一看就是洗了很多回的。頭上也沒什麼首飾,只一支銀簪子。
老夫人早知道這薛家母子要來,所以一早便備好了禮物。送給薛護的,無非就是文房四寶,送給薛姨母的,則是整套的頭面。
薛姨母十分喜歡,接過禮物后,連聲道謝,一旁的刑氏則輕輕蹙了下眉。
好歹也是江南名門,不至於這般沒見過世面。刑氏素來知道這庶出的姐姐愛貪圖小便宜,但沒想到,這些年過去了,她也歲數一大把了,竟然還與從前無二樣。
當著老太太的面不好說什麼,但一離開老人家的百福院,刑氏便說:「你好歹也是刑家的三小姐,當年出嫁的時候,母親也是拿了自己部分嫁妝來貼補你的。雖則姐夫去得早,但你也不至於落到窮困潦倒的地步……」
瞥了眼薛刑氏,刑氏對她方才的表現,實在不滿:「你若是缺什麼,與我說。日後再見老太太,也穿得體面些,免得叫葉家的人以為咱們刑家已經落魄了。」
於是薛姨母就抽了帕子擦眼淚,哭訴道:「四妹你有所不知啊。你姐夫家本來就貧寒,我當年嫁給他的時候,他不過才是一個舉人。後來又連著考了幾回,始終不中,便只能回鄉隨便謀個差事做。」
「讀書趕考要花很多錢的,我的那些嫁妝,一半花在供他讀書上。另外一半,就是家裡開銷。後來護兒大了,也得念書,我……」
薛姨母覺得自己命苦,才說幾句,就又哭了起來。
刑氏念著都是自家姐妹,倒也願意幫扶著:「既是投奔來了,你也放心住著。護哥兒讀書的錢,我來出。」
「你們母子暫且先在這裡住下,至於日後怎麼辦,日後再說。」
薛姨母忙去扶著刑氏手,有些奴顏婢膝的姿態,討好說:「四妹妹,日後你讓我做什麼,只管吩咐一聲。我沒別的本事,就聽話。」
葉榕如今有自己的院子,所以,刑氏便將從前女兒住的屋子收拾出來,讓薛姨母住。而薛護是外男,給老夫人請了安后,就被葉蕭領著去前頭了。
薛姨母見自己住的是妹妹主院中的西廂房,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但畢竟寄人籬下,人家讓她住哪兒她就住哪兒,也不好多問。
倒是刑氏,自己主動說了。
「你放心,這院子我一個人住,清靜得很。」
薛姨母的行禮被丫鬟拿去了,她則坐在刑氏身旁,陪著她說話。
「那……妹夫呢?」猶豫挺久,還是問了出來。
刑氏倒也不避諱說這些,她也根本不怕別人笑話她。
再說,一個屋檐下住著,就算此刻自己不說,日後也有人會說。
所以,刑氏道:「我與你妹夫說不到一處去,早分開過了。從前他早上倒是偶爾會過來吃早飯,如今,已經不會踏足我這裡半步。」
薛姨母十分震驚,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只能尷尬奉承說:「四妹妹你這麼好,四妹夫定是……」欣賞水平不好。
只可惜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刑氏打斷了。
「這些事情,也不提了。等你住的日子長了,你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薛姨母三緘其口,都是刑氏問一句她才回一句,生怕自己再說錯話來。
薛護給老夫人請完安后,葉蕭便帶著他去了前院。但葉世子人卻不在府內,葉蕭打探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是去了唐家。
葉蕭只勾唇無聲冷笑一下,沒說什麼,只帶著薛護去了他書房。
父親早知道今兒薛家母子要來,卻偏選在這個時候去唐家,不是故意的,又是什麼?
薛護卻心思敏感,方才聽表兄說姨父今兒休沐在家,又知道他們母子今兒來……可如今卻又避而不見,薛護總覺得姨父並不歡迎他們這樣的窮親戚。
一時有些局促,薛護坐也坐不穩了,有些緊張的咽了下口水,盡量平復心情,笑著說:「姨父是不是很忙?」
葉蕭就怕這位表弟多心,所以說:「今兒不在,明兒請安也是一樣的。算了,不說這個。」忙扯了話題道,「母親說了,等到時候你就跟我一起去成賢書院念書。只不過,要再等些日子。」
薛護點頭:「一切聽從姨母安排。」
葉世子真的就是故意擠兌刑氏的,自從唐氏被老侯爺趕回去后,葉世子只要休沐在家,基本上都是去唐家的。他知道今兒薛家母子要來,可他偏不給刑氏和薛家人面子。
不但一整日人不回家,連晚上都是歇在唐家的。
唐統唐澤都不在家,唐夫人是覺得這樣不妥的。可,人家是侯府世子爺,自家姑娘也是願意的,她又能說什麼?
本來老爺十拿九穩是可以升遷的,可年前樊家出了事兒,唐家受了牽連,升遷的機會也沒有了。
二月里,西邊兒出了一窩反賊,打著先太子的旗號要造反。陛下震怒,立即派兵去圍剿。老爺想立功,所以便請命帶著他的兵隨軍隊一同前去。
這一走,就是一個多月,連封家書都沒寄回來。
丈夫兒子都走了,唐夫人一個人呆在家裡孤零零不說,卻還偏偏不讓她省心,竟出這些事兒。他們家這姑娘,算是半點禮義廉恥都沒了。
從前做人家的妾,好歹有個名分在呢。雖然難聽點,但不至於被人指指點點。
可如今,人被趕回來了,她但凡有點骨氣,就不該再見那葉世子。可她倒是好,不但見,還心甘情願繼續陪人家睡。
這算什麼?
唐夫人這些日子著急上火,嘴裡長了好幾個泡。
葉世子是次日一大早離開的,天沒亮,就爬了起來。唐姨娘捨不得他走,一身紅綢睡袍順著動作起伏滑落下去,露出圓潤的肩頭來。
才得過雨露的女人水色正好,她媚眼如絲,含情脈脈挽留:「爺就不多留一會兒嗎?」
葉世子已經穿戴好,見佳人挽留,他坐回去握住她手:「你放心,我遲早接你回府。」
唐氏渾身都酸軟,懶洋洋的:「爺可說話算話。」
「一定。」旋即親了下她額頭,便大步離開了。
回到家,正在吃早飯,院里的小廝來稟告說:「世子爺,薛家的表少爺來請安了。」
葉世子冷哼一聲,渾然沒放在心上,只說:「讓他等著吧。」
薛護便一直就等在外面,葉世子吃完早飯並沒有出去,也沒有讓薛護進來,而是呆在房內繼續看書。直到到了正午,到吃午飯的時間了,葉世子這才打發人喊薛護進來。
三月末正午的太陽已經有些辣了,薛護又一文弱書生,被「罰站」一上午,早虛脫了。不過,他倒是耐力好,一直撐著。
等進葉世子這位姨父書房的時候,他整個人白皙的一張臉被曬得泛紅。明明人已經有些暈,卻不敢絲毫怠慢,依舊強撐著。
「晚輩拜見姨父。」進去后,薛護規矩中透著些卑微。
「嗯。」葉世子淡淡應一聲,沒有立即看過來,「既是請了安,便回去吧。」
「是。」薛護應著。
正在這個時候,葉世子隨意探過來一眼。目光才收回去,卻又猛地探來。
「等等!」他驀地喊出聲來,人也跟著「嗖的」一下站了起來。
薛護卻顯然被這陡然拔高的音量嚇著了,已經直起來的身子,又立即駝了回去。
慌張中帶著些卑微:「姨父您有何吩咐?」
葉世子沒說話,只是擰著眉一步步慢慢朝薛護走來。直到走到跟前了,才抖著唇問:「你……你是……是三姨姐的兒子?」
第37章
薛護不知道他為何這樣問,但卻老實答了:「回姨父的話……小輩正是。」
葉世子卻再次陷入了沉默中,似是久久都不能回過神來。
猶記當年,他隻身一人下江南,不知是在江南哪位官員家老太太的壽宴上,他看到了一個容貌極為艷麗的女子。她當時不過才十四五的年紀,生得十分好看,連說話時的每一個表情動作都是生動的。
他被她的活潑美麗深深迷住了。
於是,他鬼使神差般朝她走去,問她是哪家的姑娘。他記得,她當時一臉明媚笑意,對他說,她是刑家的四姑娘。
所以回了京后,他立即求母親托媒人去刑家求親,母親答應了。
可當他滿心期待的等著自己的新娘子的時候,等來的,卻是另外一個女子。
也是那時候他才知道,他被騙了。他覺得真是可笑,他竟然那般輕信了那個女人的話。
可如今想來,她當時也沒有全然說謊。至少,她真的是刑家的姑娘。
只不過,不是四姑娘,而是三姑娘。
但她為何要欺騙自己?
若他知道她是刑三姑娘的話,他求娶的,就是三姑娘了。
出了好一會兒神后,葉世子才看向薛護問:「你在府上的一切,可安排妥當了?」
薛護忙說:「回姨父的話,一應都安排妥當了。等過幾日,我便隨表兄一起去成賢書院念書。」
葉世子點頭,態度變了許多,指了指一旁道:「坐下來說話吧。」
薛護有些受寵若驚,但還是應著坐了下來。
葉世子望著他說:「既是來投奔,就拿這裡當是自己的家。成賢書院是很好的書院,你進去后,好好讀書。」
薛護應是。
葉世子又說:「除了你表兄外,你還有一個表弟如今也在書院念書。你表弟成績優異、態度端正,你日後可以多親近親近他。」
「是,晚輩記下了。」
葉世子沉默許久,才猶豫著開口問:「你……母親如今住在何處?」似是為了掩蓋什麼,又特意加了一句,「你們遠到是客,府上有沒有好好招待?」
薛護如實道:「母親與姨母住在一起,如今住在姨母院子的廂房。府上一應都十分厚待,多謝姨父照應。」
「都是自家人,應當的。」葉世子說,「到了吃飯的點,你便留下來與我一道進食吧。」
薛護小心翼翼陪著葉世子這個姨父吃了午飯後,就回去了。薛護鬆了口氣,但葉世子一顆躁動的心卻怎麼都平復不下來。
他原早忘了她的,可她為何又突然出現?
他真想衝過去當面問質問她一句,當初為何要欺騙他說自己是刑四小姐。若不是她的這句謊話,他的日子能過成現在這樣嗎?
刑四太過強勢,他根本不喜歡她。只要看到她,他就會想到自己處處被老二壓。那種感覺,就像是心口壓著塊巨石,氣都難喘。
其實起初剛成親那會兒,他倒也想過要與她好好過日子。只是,過不到一處去就是過不到一處去,不是有心想好好經營,就能經營得起來的。
好在,後來遇到了唐氏。他第一眼看到唐氏的時候,想到的就是當年於江南某府邸做客,那個笑顏如花的明媚少女。
他喜歡唐氏的明媚嬌艷,小鳥依人。跟她在一起,他彷彿做的才是真正的自己。
往事一幕幕涌在眼前,葉世子獨自感懷了一會兒后,突然站起身來,負著手大步朝後院刑氏的院子去。
刑氏與薛姨母才吃完午飯,正準備各自回屋去歇著,就聽院兒里奴僕來稟告說:「夫人,世子爺來了。」
葉世子是長房的一家之主,他來後院,是不需要事先通報的。所以,那嬤嬤前腳才稟告完,後腳,葉世子就已經負著手跨進來了。
刑氏沒什麼反應,只是好奇:「世子爺不是去了唐家嗎?怎麼這個時候來我這裡。」
刑氏夫妻早已撕破臉鬧翻了,所以此刻沒長輩在場,刑氏也沒必要假惺惺起身請安。刑氏一直坐著,旁邊薛姨母倒是趕緊站了起來。
葉世子本來就意不在刑氏,他本能朝薛姨母看去。雖然薛姨母半垂著腦袋,如今也上了年歲,但她容貌其實沒有大變,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葉世子喉結滾動了下,明顯有些激動。
收回目光,撩袍子在刑氏對面坐下來后,這才回說:「怎麼,如今整個大房倒是你說了算了?我是一家之主,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刑氏淡笑,隨意理了理自己裙衫,倒是願意與他周旋一二。
「自從唐氏被老侯爺趕了回去,爺一直說要把她再接回府來。怎麼,這都多少日子過去了,爺什麼時候接她回府?」刑氏語速緩慢,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接了府里來,爺與她怎麼造作,都不礙事。可如今算怎麼回事?便是做外室,那住的也該是侯府的宅院。哪有住在娘家,卻還頻頻接客的道理?」
「你莫要把話說得太難聽!」葉世子臉都氣紅了,但礙著薛姨母在,他不便動怒,只忍著說,「刑氏!你但凡對我軟一點,我也不至於如此!」
刑氏卻十分冷漠:「當初是你說要求娶我,如今倒是嫌棄我性子不好了?你若有本事,當初別來我家。」
說起這個,葉世子不由朝一旁薛姨母探去一眼。但見她絲毫沒有反應,於是葉世子道:「早知道刑家的四姑娘是你……」氣歸氣,但他深知跟前的這個女人聰明又陰狠,他不想被她抓住把柄,所以,話到了嘴邊又改了,「是你這般模樣的,我也不會求娶。」
對他的這樣一番話,刑氏倒是不懷疑的。
想當年,她到了適婚年齡的時候,家中前來求親的人很多。她名聲在外,慕名前來求娶的,不是葉家一家。
想必,是沖著她名聲來的吧。可人娶回家后,見性子不合,就又後悔了。
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刑氏也不想再提。
刑氏道:「這是我娘家的三姐,她夫君去得早,如今孤兒寡母投奔上門來,我勢必要照拂一二。爺對我不滿,與他們母子無關,日後莫要刻意為難。」
葉世子於是又朝薛姨母看去一眼,他也沒想過為難。
但在刑氏面前,他又不願服軟順著她的話說,於是只能狠狠甩了甩袖子故作嚴肅的樣子:
「那得看你的表現。」
說罷,也不願久留,甩袖走了。
直到葉世子離去,薛姨母提著的那口氣,才算鬆了下來。
刑氏看了她一眼,倒是安撫說:「你只管住著,沒人會說你什麼。我有自己的嫁妝,你們母子也不是吃葉家的,不必低人一等。」
薛姨母面上忙感激應著,心裡卻是在想。她原多羨慕這個四妹啊,可如今見著,她也未必過得多好。
薛家雖不富裕,但她那死鬼丈夫卻是對她極好的。
當然,薛姨母早不記得當年的那個青年了……
之後幾日,葉世子一直呆在軍中,忙著處理軍中繁雜的事務。二月里西邊反賊打著先太子旗號造反后,朝廷已經先後派出兩批隊伍前去鎮壓。
前線戰況於朝廷十分不利,各軍都整裝待發,只等陛下一聲令下,便可即刻趕赴前線上陣殺敵。
國難在前,便是一向不著調的葉世子,也是嚴肅以對,不敢怠慢絲毫。
朝廷打仗,受苦的是百姓。年初開始,從西邊戰區逃難過來的難民就一批又一批。京城不讓難民進,他們只能露宿在城郊。好一點的,可以找個破廟歇腳遮風避雨,情況不好的,就只能睡在荒郊野外。
最重要的是,沒有吃食。
難民太多,京城的大門肯定是不能開的。但城門不開不代表朝廷不管,前些日子,嬴王府的嬴鳳郡主率先做出表率,親自帶著王府一幹家仆,扛著米糧麵食出城來,在城外搭了個涼棚,熬粥做飯,分給難民吃。
嬴鳳開了頭,下面各公侯伯府的千金小姐們,便紛紛效仿之。
施粥施飯,贈衣贈被,但凡能做的,一應都做了。
葉榕身為侯府嫡長女,自然也得帶著下頭的妹妹們出城去做一些這樣的善舉。不管是為了博得個好名聲,還是說真有心要盡一份力去幫助這些難民,總之這件事情,葉榕是必須要做的。
葉榆身子不好,去不了,所以,在早上給老太太請完安后,葉榕便當著老人家的面提起了此事。這件事情,葉老夫人早有耳聞,所以對長孫女的提議,她自是再贊成不過的。
「只你們幾個姑娘去,我也不放心。後日是你們二哥哥休沐的日子,到時候,讓蒼哥兒陪著你們一道去。」
薛護如今還沒去書院,所以也被刑氏這個姨母派了去。一來薛護是男兒,又是表親,總歸會對榕兒照拂幾分,二來,刑氏也是希望借這個機會,給薛護掙點好名聲,日後,於他仕途前程也有利。
薛護心裡也是想去的,正愁著如何開口。但見姨母已經事先替他籌備好了,薛護心中自然萬分感激。
「請姨母放心,我一定護得表妹周全。」
這日一大早,天還沒亮,葉榕就已經起床了。指揮著家僕們整理好東西后,葉桃葉桐也過來了。
見葉桃穿的是開春新裁做的春衫,水艷艷的淺粉色,明艷動人……葉榕下意識壓了壓眉。走過去,嚴肅對葉桃下命令道:「回去把這身衣裳換了。」
「為什麼啊?」葉桃偏不。
葉榕也懶得再與她多費口舌,只說:「你若是不換,今天你就不必去了。」
葉桃美目一瞪,也凶起來:「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葉榕絲毫不退讓。
葉桃便搬出老太太來:「你欺負我,我要去告訴祖母。」說罷,一蹬腿一跺腳,轉身真跑了。
葉桐訕訕的:「她肯定會真的去跟祖母打小報告的。她最會撒嬌說好聽的話,指定哄得祖母偏袒她。」
「不必管她。」葉榕根本不放在心上,「今兒是去施粥施衣的,她穿得那麼好算怎麼回事?祖母平時再護著她,今天肯定也不會。」
果然,葉桃再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身極為普通的衣裳。顯然是被老太太罵了的,氣焰也不如方才囂張了,只老老實實站在一邊。
葉榕沒搭理她,只與葉桐說話:「外面二哥與薛表哥應該等候多時了,我們趕緊去吧。」
大廚房從昨兒下午開始便在蒸饅頭、煮米飯,一直到上午出發前,總共蒸做了五百個饅頭跟十大桶米飯。另外,還有十木桶的菜,一個肉菜,一個素菜,各五桶。
等葉家兄妹抵達京郊難民營附近的時候,正好是吃午飯的點。露宿荒野的難民們見又有城中的大家小姐出來施捨了,一傳十十傳百,很快,都圍堵過來。
城中小姐矜貴,難民又多,駐紮在京郊的各軍部商量好,輪流派兵過來監護。一旦發現有難民行暴動事件,也好及時鎮壓。
而恰巧的是,今兒正好輪到顧旭所領的軍部前來監護。
顧旭打頭,身後還跟著幾個兵,幾人穿著軍裝打馬晃悠悠過來。老遠的,顧旭就瞧見葉家兄妹幾個在施飯。
他一眼望來,最先看到的,就是立在中間、衣著樸素的葉家大姑娘。之後,才看到葉家的另外兩個姑娘。
葉家大姑娘與四姑娘是在認真做事的,而三姑娘……顧旭淡瞥了眼,視線便從她身上挪開。之後,又重新落在葉榕身上。
他忽然想起那日他去找魏昭問嬴王府的事,而魏昭言語間暗指是他險些害了葉家大姑娘的事。
思及此,顧旭垂眸斂眉,正好也走得近了,他便翻身下馬來。
葉家那邊自然也看到了顧旭。
本來坐在一旁歇息的葉桃見狀,立即擠到葉榕葉桐中間去,開始認真給難民們發送饅頭米飯。
葉桃前後的反差,顧旭自然早已盡收眼底。走得近了,顧旭只與葉蒼打招呼。
上回葉桃已經被顧旭冷言「警告」過,所以,今兒再見,她不敢再像從前那樣湊過去。所以,只能用另外的方式引起顧旭注意。
「好累啊,從早上天不亮就開始忙了,到現在連歇會兒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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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可以高枕無憂做她的皇太后,誰知道,一睜眼竟然回到了剛進宮的時候~
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狗皇帝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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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沒進門,就左腳踩右腳,跌了個狗吃屎……
再之後,但凡狗皇帝要打殺她,就沒好事~偶爾一次對她好,反而會得大利……
於是,狗皇帝竟然開始追求她!!!!!!!!
本文又名《要殺我的狗皇帝開始追求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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