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涌
伊子墨一句話沒說,只是兩手相疊,叩拜下去,額頭貼在手背上,感覺的出自己手背一片冰冷,如同她現在的心情。
「好樣的!行!朕成全你!」四爺鐵青著臉拂袖而去,伊子墨好一會兒才慢慢起身。
一旁腿兒都軟了的金巧和金月趕緊蹣跚著過來扶她起來。
「主……主子,您這是……何苦呢?」金雪蒼白著一張臉話都說不利落了。
「我自有打算,你們不必多說。」伊子墨神色淡漠,唇角緊抿。
夕陽很快落下,火紅的霞光染遍了天際,放佛一片血色,可很快隨著風起雲湧的變換,漸漸只剩輕薄剔透的粉色沾染在天際,隨著黑色的暈染慢慢也不見了痕迹,只剩空洞和虛無。
晚膳過後,滿宮都知道了玉貴妃惹怒了龍顏,轉眼間一切都開始不一樣起來。
「……皇兄的意思是,您為了逼玉貴妃對您剖白心跡,幸了別的女子?」允禩目瞪口呆的看著四爺,這一刻他有些懷疑,這樣的智商,大清還有將來嗎?
「朕只是去翊坤宮呆了一夜而已。」四爺冷冷的強調,耳朵染上一絲紅色,允禩絲毫不懷疑四爺馬上就要惱羞成怒的可能性有多大,他不敢繼續內心吐槽,斟酌了一下才開口:
「皇兄,對女子來說,大都期盼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正常,所以她們所盼也並不多,無非也就是內心安穩,不管什麼時候男子心中都能有她們一分而已。可若是……若是男子想讓女子全心全意的愛自己,遇上甘心奉獻的還好說,遇上那等子冷靜理智的女子,只能是付諸真誠和同等的情意,如果不能,那還是不要強求。」
四爺靜靜聽著允禩說話,沒有開口。
「臣弟在當年玉貴妃隨皇兄去小湯山的時候,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就能看得出,這是位……聰慧女子,這類女子大多能夠嬉笑怒罵,甚至能夠用不同的面具保護自己,可卻不會輕易交付真心,若持之以恆也就罷了,若是通過使之嫉妒……那隻能是越推越遠,概因這類女子大多內心驕傲或者更不容易覺得安穩。」允禩說的很是流暢,若他是女子,大概也是這樣的,就比如他和允禟。
多少次允禟在翻雲覆雨間逼問他的心意,可直到現在他也不曾吐口過任何承諾,只因為他感知不到安全的未來。
「那依你之見……那個,朕現在該當如何?」四爺若有所思,有些不好意思的問。
「臣弟惶恐,有些話怕是不當講。」老祖宗的祖訓,要求帝王無情,若是四爺真的願意……怕是於江山社稷無益,他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說,怕是說了有可能成為千古罪人。
「你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四爺臉色平靜下來看著允禩。
「以真誠相待,以真心相處,以……專心打動。」允禩低聲到近乎無聲,這也是他一直以來期盼允禟能夠做到的。
「……朕知道了,今日你我二人對話,朕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四爺臉色嚴肅起來,認真注視著允禩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臣弟知道分寸,出了這個門,臣弟永不再提及今日所言!」允禩跪地承諾。
「……多謝,你退下吧。」四爺垂下眼帘,一時間看不清神色。
「臣弟告退。」等出了養心殿的大門,允禩回頭看了眼那在陽光下仍然有些陰暗的殿內,終於是放下了爭儲的失落,這當皇帝也未必是件好事兒。
這廂四爺和允禩剛談完,永壽宮裡,皇後跟伊子墨也正聊著天兒。
「你說說,你這又是何苦呢?剛剛封了貴妃,正是不穩當的時候,你幹嘛要跟萬歲爺較這口子氣呢?」烏拉那拉氏真真兒的嘆了一口氣,這兩個人鬧得前朝後宮都不安慰,她對著一直冷著臉的四爺也很頭疼,本來想著看好戲,沒想到自己也身受其累,連三格格都看見四爺來就跑,一點不肯讓他碰。
「瞧姐姐這話說的,我也沒做什麼啊,那我規規矩矩還不好?」伊子墨淡淡笑著看向皇后,神色不見一絲不妥。
她何嘗想這般跟四爺鬧,不過就是懶得繼續演下去了而已。
「你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服個軟又能怎麼樣呢?那畢竟是所有人的天不是嗎?」烏拉那拉氏翻了個白眼。
「姐姐,帝王無情,萬歲爺要的是我沒有的東西,所以我也無可奈何啊。」伊子墨搖頭苦笑了一下。
她不是不知道四爺要什麼,可是就像她以前的經歷一樣,說著多麼深情的男人轉頭就能跟別的女人你儂我依,這本來就是個天大的諷刺。
她不管什麼前朝後宮,她只知道那個說著希望珠玉在側的男人,並不介意多幾顆玉在側,她是怕死,也怕麻煩,所以一直以來就算是慫她也認了,只要能好好活著就行。
但現在這個男人貪心,她是真的沒法伺候了,若是應付她依然可以如以前那般跟四爺蜜裡調油,可情況變了,她的真心四爺要不起,她也不願意將就。
沒有人能把她這顆心細心保存,所以她自私,她抱大腿,都是為了自己好好保存。
「我也不管了,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可你要記得,你還有兩個孩子!別鬧得太僵,傷到了弘晗和弘皓,要真有那天,你後悔都晚了。」烏拉那拉氏懶得多說,伊子墨雖然看起來乖順,可內里卻是個執著的。
「妹妹心中有數,多謝姐姐關心。」伊子墨真誠的看著皇后笑的漂亮。
接下來的日子裡,羅卜藏丹津叛亂平息后,青海平定,清軍凱旋而歸。
朝廷敘平定青海功,舉行獻俘儀式,遣官告祭太廟、庄稷。
隨後,雍正著手善後事,首先是採取盟旗制度,將青海五部,共分二十九旗,各設札薩克治理,並規定每年會盟一次。
一切聽命於大清政府,同時採取派兵駐紮,修築土牆,整頓喇嘛寺,規定朝貢和互市制度等一系列措施,整整忙碌了一個月才忙完所有的事情。
立秋過後,時隔四個半月的傍晚時分,四爺再次踏足景仁宮,等他踏進景仁宮的大門,看著一點都沒變舊和冷清的景色,有些恍惚,到底是給了蘇培盛一個冷眼,被蘇培盛嘿嘿笑著給打岔過去了。
一進正殿的大門,見到了那個夢裡都恨得牙痒痒的身影,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思念這個女人,可恨這個女人四個半月時間下來,竟然一點兒都沒瘦,臉色竟然還越發好看了。
「臣妾給萬歲爺請安。」伊子墨看見四爺還有些驚訝,趕緊從軟榻上站起來給他請安。
「免禮。」四爺乾巴巴的說了兩個字,坐在軟榻上不出聲了,伊子墨鏡鏡站在一旁也不著急。
蘇培盛使著眼色外加手動拉拽,把所有下人都敢出門去,自己也給兩位主子關上了大殿的門。
「你……這些日子,可還好?」四爺看著低垂著腦袋的伊子墨問題不假思索的就脫口而出。
「臣妾以為萬歲爺並不關心臣妾呢,臣妾都還好。」伊子墨依舊恭順的垂著腦袋輕聲回答。
大殿內這會子還沒有點等,暮色一點點瀰漫開來,灰黑色的顏色一分分佔據了整個室內,有些讓人窒息的感覺,空氣中只剩下兩個人清淺的呼吸聲。
而就站在不遠處的那個女人,身影竟然有些虛幻,好像隨時都能消失一般,這種感覺讓四爺沒有多想,就上前抱住了她。
「朕……很想你。」四爺把頭埋在她的脖頸之間,聞著熟悉的想起,忐忑不安又飄飄蕩蕩的心稍微安定下來一些。
伊子墨突然笑了,像是開在夜色中的曇花,美麗妖嬈,帶著熱烈,也帶著隨時會消失的凄清。
「多謝皇上挂念。」伊子墨聽到自己軟儒儒的聲音在這墨玉一般的黑暗室內想起,有些悠遠,有些像是曇花開敗時的冰冷。
「子墨……是爺錯了,爺不該去年氏那裡氣你,也不該轉遍後宮之為逼你服軟,你原諒爺好不好?爺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四爺聽到伊子墨的聲音,想起允禩的話,有些心慌,冷硬高高在上了一輩子的四爺頭一次從心裡頭服軟,只要伊子墨能恢復從前那個樣子,哪怕她不肯付出真心,他也甘之如飴。
「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是原諒不原諒的事情。」伊子墨淡淡的笑著,整個身影挺直,整個人如同這馬上就要到來的夜色一般冷清。
「沒有發生,什麼都沒有發生,爺心中難受,生氣,忐忑,怎麼可能還去幸別的女人,不管是年氏還是其他人,什麼都沒發生過!是爺想左了,你總要給爺個機會。」四爺放開抱著伊子墨的手,捧著伊子墨的臉頰,就著窗戶處傳過來的微弱亮光固執的盯著伊子墨的眼睛,專註神色哪怕是隔著黑暗,伊子墨也能清楚感受到。
她有點詫異,認真看著四爺的神情,從他眼神中一點都沒看出說謊的神色。
「可是……萬歲爺為了逼臣妾,就當著天下人下臣妾的面子,臣妾不敢相信,若是以後再有衝突,萬歲爺是否還會這麼做,臣妾不願意一次次承受……」
「不會!爺發誓!」四爺打斷伊子墨的話。
「爺發誓,以後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傷害你的面子,爺拿爺的性命做賭注!」
「……」這還讓人怎麼接啊,這個男人斗淪陷成這樣了,可她還是不覺得自己能真的放開心房,追根究底,帝王無情,她不信。
「那這次的面子呢?」伊子墨突然想起來。
「……你要爺怎麼樣?」四爺愣了一下,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答,乾巴巴的問。
「那就等萬歲爺想好了再來找臣妾吧!」伊子墨輕鬆推開四爺的手。
時隔四個半月,後宮又有了新的傳聞,萬歲爺被玉貴妃拒之門外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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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21點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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