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牌
巧克力會刺激大腦分泌多巴胺,擴張血管,增加排血量和心率加快,刺激尿意,讓人想上廁所和莫名的興奮,這種尿點和爽點起飛的感覺被定義為愛情。
此時阿雷大腦分泌的多巴胺多到就像吃了一百斤巧克力。
在這種狀態下,叫她如何推開身後的朱瞻基?
她到底是個紅塵俗世里打滾、肉體凡胎的俗人,超脫不了七情六慾。縱使看穿紅塵出家人唐三藏,面對女兒國國王的深情,用盡所有的法力拒絕了,到最後卻還是來了一句,「今生無緣,盼望來世。」
情,是最大的劫。
巨大的壓力和兩難的選擇,壓垮了朱瞻基罩在本性上的硬殼,他是天才,也是凡人。在阿雷面前暴露,和堂弟或者對手面前暴露,朱瞻基選擇了前者。
他默默的抱著她。
她不再逃避。暗戀的人正好也喜歡著自己,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好的事情嗎?
牢牢記住這一刻的感覺,就像小時候嘴饞,偷偷藏在枕頭裡的一包糖,將來分離,寂寞的時候,就拿出出來回憶一下,舔一舔糖,日子便不那麼苦澀了。
什麼責任、地位、顧慮、壓力、算計統統扔到一邊去,此刻只有兩個雙相暗戀轉為明戀,擁抱的男女。
暴風雨依然囂張,恍若龍三太子敖丙出水,來了個神龍擺尾,攪得天翻地覆,暴雨拍窗。
兩人皆是忘我,聽不見暴雨的呼喚,在充斥著皇室紛爭、罪惡貪婪的倭寇巢穴里,開出了純潔的愛情之花。
忘記天地,也忘了時間。
直到朱瞻壑過來彙報,叩門無人應答,他推開房門時,兩人依然保持著最初的姿勢,朱瞻基的頭就像長在阿雷的肩窩上似的,一動不動。
不過,從朱瞻壑的角度來看,朱瞻基從身後抱住阿雷的動作,好像是一種強迫行為。
朱瞻壑立馬跑去,將朱瞻基一把提起來,抵在牆壁上,「你對阿雷姐姐做了什麼?」
口齒伶俐的朱瞻基一時語塞,不曉得如何解釋。
朱瞻基越是沉默,朱瞻壑腦子裡越是出現一些不可描述的場景,關心則亂,怒火中燒,也不管面前的是兄長了,一拳打過去。
「住手!」阿雷叫道。
眼瞅著拳頭要到朱瞻基面門,朱瞻壑來不及收拳了,改變方向,砂鍋大的拳頭和朱瞻基的耳朵擦耳而過,一拳砸在門框上。
朱瞻壑指關節頓時見了血。
阿雷連忙扔給朱瞻基一堆紗布,「快給他包上。」
朱瞻壑眼中怒氣未消,指著朱瞻壑,「大哥剛才對你做了什麼?我怎麼看見他……欺負你?」
阿雷遺傳了部分沐春說謊圓謊的本事,「我口喝要喝水,雙手不聽使喚,打翻了茶壺,他聞聲進來,給我倒水,走的時候不小心被地上的水滑倒,摔在床上。」
朱瞻壑見地上確實有碎瓷片和水漬,相信了。朱瞻基給他裹上紗布,他把拳頭一縮,問阿雷:「這紗布是不是你裹過傷腳的?」
阿雷無語片刻,說道:「要不你聞聞?」
朱瞻壑還真湊過鼻子去聞,被朱瞻基推開了,「不是,她逗你玩的。」
朱瞻壑鬆了一口氣,「不是我說你,你摔在床上又不會疼,幹嘛拉著阿雷姐姐,她腳上有傷。」
朱瞻基:「摔倒時抱著離身邊最近的東西,是人的本能反應。」
阿雷:「喂,你說誰是東西?」
朱瞻壑嘿嘿笑道:「難道你不是東西?」
這是小時候玩過的梗,長大了就不合適了,但是阿雷現在繼續用插科打諢矇混過關,假裝對剛才漫長美好的擁抱失憶了,就繼續和朱瞻壑玩鬧,「你給我等我,等我腳好了,看怎麼收拾你。」
朱瞻壑對著阿雷呲牙,「你來打我呀。」
阿雷對著他扔枕頭。
朱瞻基撿起枕頭,送到阿雷身邊,把堂弟拉了出去,「我們都出去,不要打擾她靜養。」
說完,關上了房門。
阿雷的笑容在房門關閉的瞬間消失了。
擁抱過後,更加孤獨。
年少衝動,一時間忘我激/情,彷彿做了一個美夢,隨心所欲的在夢裡實現白天不敢做的事情,夢醒之後,還是要面對現實。
阿雷和朱瞻基都說了謊,雖確認過眼神,他們是互相喜歡的人。但是夢醒過後,現實如兜頭冷水澆過來,互相喜歡又如何?他們是不可能成親的。
選秀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這場戰役結束,朱瞻基就要回京選妃了。
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終成眷屬啊!
阿雷無奈嘆氣,靠在床頭,聽著外頭的暴風雨。
一百斤巧克力產生的多巴胺還沒有消散,又苦又甜,阿雷像小時候躲在被窩裡吃糖一樣,回味著剛才的擁抱。
如果你一直想著一個人,天上的鳥、地上的螞蟻、桌上的一疊花生米,都會排列成那個人的名字。
大自然發出的白噪音,風聲,雨聲,尤其是暴雨敲窗的聲音,也是那個人名字的發音。
暴雨就像演唱會上的粉絲,瘋狂嘶吼著偶像的名字:「朱瞻基!朱瞻基!」
真是讓人心煩意亂。阿雷從被子里扯了兩朵棉花,堵在耳朵上,方得清凈。
隔壁房間,房門關閉,朱瞻壑也立刻變了臉,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把大哥再次摁在牆上,「你是故意摔倒的吧?想乘機摟著阿雷姐姐。乘人之危,大哥,你墮落了。」
朱瞻基否認:「我不是這種卑鄙下流、佔便宜的人。我喜歡她,我不會褻瀆她。」
朱瞻壑半信半疑,「就你這種謹小慎微的人,腳下有油都未必能滑倒,怎麼會被一灘水放倒了?」
朱瞻基眼睫毛都不帶抖的,「因為看到她,我心亂了。」
朱瞻壑這才放過大哥,「你要自己控制自己,別在節骨眼上出錯,暫時不要讓阿雷看破你的心意,影響你詐死的計劃。來日方長,你和她是要過下半輩子的人,何必急於一時。」
想了想,又道:「唉,其實不能對你太過苛責,她畢竟是你喜歡的人,就像一隻貓住在鮮魚的隔壁,很難控制。不如將阿雷姐姐挪到我房間,我幫你看著。」
朱瞻壑骨骼清奇非俗流,當小叔的居然要要守著嫂嫂。
朱瞻基搖頭,「不用,我的意志沒有那麼脆弱。」
心想,傻弟弟啊,地雷事件其實已經打亂了我的計劃,萬一紀綱真的是「刀」,背後主使如果是我爹,我可以不在乎漢王一家,但是我不可能不在乎你,你將來的日子會很凄慘。
如果背後主使是漢王,東宮全家都會死,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都沒有好下場。
所以無論是什麼結果,我都會痛苦愧疚一生——要麼失去你,要麼失去我所有的血親。
朱瞻基好不容易決定為自己活一次,卻發現他如果不是皇太孫、如果不繼承皇位,他失去的東西,遠遠超過他之前的想象。
這也是他在擁抱過後,立刻如夢初醒,配合阿雷說謊的原因。
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
朱瞻基糾結不已,猶如火上烤,朱瞻壑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大哥,你身體不如我強壯,昨晚戰鬥一夜,你沒有合眼,你先歇一歇,我守在這裡,我們輪流坐鎮。」
朱瞻壑強狀如牛,朱瞻基消瘦,不如朱瞻壑能熬,現在陷入僵局,進退兩難,想破頭也是無解,不堪重負的朱瞻基倒在榻上,「一個時辰之後叫醒我。如果有紀綱的消息,不管什麼時候,用水潑醒。」
朱瞻壑應下,坐鎮在此。
與此同時,地牢。
紀綱施展手段,對倭寇嚴加拷問,明知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還佯裝不知。玉面羅剎,名副其
實。
終於,在抬出第八具血肉模糊、面目猙獰的屍首時,倭寇終於熬不住了,不求生,只求速死,「招!我招!」
紀綱勾了勾手指,「取紙筆,還有幾個包子來,吃飽了才有力氣招供。」
倭寇的牙齒被敲斷了八顆,餓極了包子和血一起吞。
「我們打家劫舍慣了,不會花錢買贓物,浪費金銀,身為強盜,看中就去搶便是。我們早就盯上了火/藥廠,扮作乞丐小貨郎在倉庫外頭偷偷盯梢了半年,摸清了換防規律和弱點,偷了鑰匙,打開庫房……」
紀綱運筆如飛,記錄倭寇的口供,最後要倭寇簽字畫押,輕輕吹乾墨跡。指著其餘幾個倭寇,「首犯已經招認,你們還狡辯?」
為了死前吃口飽飯,倭寇紛紛開始編故事,你一眼,我一語,故事越來越真,到了最後,連他們都覺得是自己乾的。
紀綱親自記錄,時不時自行填補口供里的漏洞,最後寫完厚厚一摞口供,心想這個應該足夠向皇上交差了。
紀綱從未打算用口供敷衍皇太孫——因為皇太孫在他眼裡,已經是個死人了。
紀綱將用防水的油紙封好,出了地牢,此時天快亮了,暴風雨也停歇了,夜空如洗,滿是繁星,多得就像南京城鴨油燒餅上的芝麻,擁擠得很。
海上的星星格外閃耀,海面風平浪靜,海鷗飛舞,大浪淘沙,所有的屍體和鮮血都不見了,沙灘就像煎餅一樣平坦,連個腳印都沒有,好像晚上的暴風雨就像一場夢,從來在現實出現過。
海上升起三下橙色的煙火,這是大明水師前來接應的暗號。
瞭望塔站崗的士兵看了,連忙去給主帥報信。
朱瞻壑趴在書案上小憩片刻,朱瞻基已經睡了兩個時辰,朱瞻壑都沒有叫醒他,自覺身體強壯,想為大哥多分擔一些,讓大哥多休息一刻是一刻。
朱瞻壑十分驚醒,聽到外頭腳步聲,他就立刻醒了,脫了鞋子,只穿著布襪走到床邊,給大哥蓋上滑落的毯子,然後提著鞋子出門,「什麼事情?」
偵查兵說道:「水師接應的船隻到了,即將靠港。」
大明掌管水師的總兵不是別人,正是沐春以前的舊部下、曾經的盩厔縣土匪、平江伯陳瑄。
陳瑄有沐春這個後台,經歷洪武、建文、永樂三朝,一直屹立不倒,是三朝老臣。
平江伯陳瑄德高望重,還是沐春的老部下,朱瞻壑想起大哥曾經說過,要好好迎接平江伯,禮數要周全,不得怠慢了。
朱瞻壑心想,這裡是主指揮大營,大哥要留在這裡坐鎮,況且總有倭寇想要刺殺大哥,大哥外出一次,多一次危險。
我親自去港口迎接平江伯,我是漢王世子,這個身份足夠給陳瑄面子了。
朱瞻壑說道:「我去迎接平江伯,你們好好守在這裡。」
朱瞻壑匆匆趕去港口。
孤島另一邊,紀綱看到夜空升起三次橙色煙火,接應終於到了,唇間掠過一絲笑意:大網撒開,就等魚兒落網,這一次終於可以不顧及阿雷,放手捕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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