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說
喬郁說出來這句話的時候,蕭思姝三人正說著路城的風土人情。尤其是程善贇好吃,去吃過不少好東西,所以聊得有些激動。
聽到喬郁的話,程善贇第一個反對:「不行,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我要去。郡主都不怕危險,我也不怕。」喬郁堅定的說道。
「那……那也不行。」程善贇向來嘴上功夫非常的差,吵架從來吵不贏,他擅長的是做東西。
這事兒畢竟是他們兩口子之間的事情,所以,蕭思姝和韓瑾陸都識趣兒的沒有開口。
「剛剛郡主也說了,你這一去不知道幾年才能回來,我若是不在身邊,誰來照顧你?」
「我不用你照顧,你在家照顧爹娘吧。」
「家裡有大哥二哥,大嫂二嫂,用不著我照顧爹娘。可你身邊沒有人,我不放心。你就讓我去吧?」
「不……不行。」路城的危險程善贇是知道的。雖然蕭思姝去路城一事讓他欽佩,但這並不代表他希望自家媳婦兒去。
「反正郡主也要去的,你若是不同意,我就跟著郡主去。」
「那怎麼行?你不能偷偷去。」
「那你就光明正大的帶著我去。」
自打成親以來,喬郁一直都是非常溫和的一位姑娘,不怎麼愛說話。說出來的話也是軟軟的,溫柔的。這還是第一次,程善贇看到媳婦兒這般強勢的模樣。這對於他來說,非常的陌生。
程善贇快速的思考起來。
面前就有一對兒非常好的例子,丈夫去前線,媳婦兒跟著去。說實話,他剛剛也羨慕來著。畢竟,誰不希望自己媳婦兒跟在身邊啊。可問題是,危險啊。
只是,他這會兒也回過味兒來了。說到危險,韓瑾陸不可能不知道,寧王更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們既然知道危險,仍舊同意郡主去,這就說明他們不怕。
人家是郡主都不怕,他們還有什麼可怕的?
況且,他也知道,自家媳婦兒說不定真跟他似的,偷偷的去了。那可就麻煩大了。
「行,行吧。你要是想去,就去吧。」
喬郁聽后,臉上立馬浮現出來了笑容。
「也不知道到時候有沒有我的府邸,要是沒有的話,就去買個小院子。」
「要是沒有的話,住在我們將軍府也是可以的。」蕭思姝笑著道。
「那……那不行,還是要買個小院子。」
看著眼前的情形,韓瑾陸就更加的放心了。媳婦兒路上有伴兒了,而且,在路城也有伴兒了。
回家的路城,喬郁的氣勢瞬間又弱了下來,扯了扯程善贇的袖子,道:「娘那邊,你……你去說。」
「哎,好。」
「別說是我想去的,就說你想讓我去。」
「嗯?」程善贇一愣。
「我怕娘不想讓我去。」
喬郁的擔心的確有一定的道理,因為很多喜歡拿捏兒媳婦的婆婆會把兒媳婦兒留在身邊,然後再給兒子身邊安排一個姨娘。
程善贇腦子不笨,一下子就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你放心,娘肯定會答應的。」
「為什麼?」
「有韓六和郡主在呢,放心吧。」程善贇想,以他爹娘對韓六的喜歡,定然會同意的。
果然,一聽這事兒,還沒等程善贇提出來,他娘便看向了喬郁,眼神里含著一些隱晦的含義。
喬郁只是內向,並不是傻子,立馬就明白了,跟程善贇對視一眼之後,便主動提出來可以跟著去。
立馬,婆婆高興了,公爹也高興了。
程善贇和喬郁不僅達成了目的,還在爹娘面前留下了好印象。
初五那天,在韓瑾陸臨走之際,終於迎來了褚廷年。
褚廷年還是如往常一般,臉上帶著痞痞的笑,見了蕭思姝之後,還讓她把禮親王家的榮嘉郡主介紹給他。
不過,在跟韓瑾陸去了書房之後,整個人就變了。
「我都聽說了,程三那小子也要跟你一起去路城。」
「嗯,的確如此。不過,說是跟我去,其實是大家一起。」
「這不都一樣么。哎,到頭來,我竟然還不如那小子。」
韓瑾陸聽懂了褚廷年話中之意,但卻假裝沒聽懂:「他品級沒你高。」
「官職高又有何用?還不是沒有勇氣。從前我只怪我爹,如今看來,我爹真是為我背了不少的黑鍋。」褚廷年臉上浮現出來諷刺的笑容,「你知道嗎,自從得知程三也要去之後,這幾日我哪也沒去。那些個同僚,狐朋狗友的喊我去喝酒,我一次也沒去。以為,我覺得羞愧。」
「每個人的選擇不一樣,不管在哪裡,都是在為國效力。」
「你知道嗎,我從前一直怪我爹,說我爹故意把我安排到了宮中,而你和程三卻被安排在了和兵部有關的職位。難道你爹就不能把你安排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嗎?程三的爹也不行嗎?不,你們都行。然而,你們家裡都沒這麼做。所以,我一直都在怪我爹,說是我爹把我扔到了宮中的位置,讓我在皇上面前露臉,壯大我右相府。」
「我跟我爹吵過,說我想跟你一樣去京郊大營,但被我爹懟了回來。我爹的態度非常的差,一言不合就想要揍我。就是因為他這種態度,我才更加討厭他,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認為是他阻攔我去前線殺敵,阻攔我的英雄夢。然而,你的那兩句話點醒了我。」
「我若真的想反抗,我就不能直接跟皇上說嗎?自從跟啟隱一站之後,皇上對我的態度就非常的溫和。我若是提出來,皇上能不答應我嗎?可我卻連去都沒去。不僅如此,我一方面在心裡怪著我爹,另一方面又非常享受被人簇擁的感覺,享受京城的榮華富貴。我如今職位高了,還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所有人都捧著我。天天邀請我去看戲,聽曲兒,我特別享受其中。有時候想到你在軍營沒日沒夜的和黃沙風塵作伴,想到程善贇跟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作伴,我甚至覺得自己非常的幸福。」
「我現在厲害了,連禮親王對我的態度都不一樣了,似乎想招我為婿。只是,郡主似乎仍舊看不上我,很少正眼瞧我。」
「而當我靜下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過得多麼的空虛。我就是個虛偽的人,貪慕京城的繁華,貪慕權勢帶給我的一切,沒勇氣再去過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我甚至不敢去想去年的那一場戰爭,我一直以為我討厭它的,也一直這樣跟我那些酒肉朋友這麼說。說那不是人過的日子,說那些日子有多麼的苦。要不是太子把我帶過去了,我絕對不可能去戰場的,我完全就是趕鴨子上架。」
說完這些話,褚廷年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接著,又繼續說道:「我原以為那些日子似噩夢一般,我不願想起來,也不願跟別人提。可是,有一日,當我真的夢到了咱們穿越叢林,去燒了啟隱糧草的時候,我才發覺,那並非是一場噩夢,而是——」
「一場我永遠都不願醒來的美夢……」
「我終究還是個懦弱的平凡人。」
褚廷年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個時辰之後,頹喪的離開了。
褚廷年在述說的時候,韓瑾陸一句話都沒有講。他知道,此時褚廷年只需要一個聆聽者。他的內心非常的明確,而且,他知道所有的事情,明白所有的道理。所以,他不需要人勸。
對於褚廷年的話,韓瑾陸其實並不認同,尤其是最後一句話。他一點兒都不覺得褚廷年懦弱,也不覺得褚廷年平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在宮中保護皇上是一項重任,去前線守住路城也是一項重任。全都是利國利民的大事,沒有輕重優劣。
只是,每個人的選擇不同罷了。
快到吃晚飯的時辰了,明日韓瑾陸就要離開了,晚飯本應該一家人一起吃。只是,褚廷年來了,所以,蕭思姝不知道該如何安排。
是以,正院來問話的時候,蕭思姝就想著過來問問韓瑾陸。
她剛剛走出來屋門,還沒到書房,便看到褚廷年似乎臉色不悅的離開了。
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之後,正想要去問問韓瑾陸,只見韓瑾陸已經出來了。
「怎麼穿這麼少,冷不冷?快回去吧。」
說著,便摟著蕭思姝回了正房。
「褚大人來找你何事,你們可是鬧什麼不愉快了,我見他走時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韓瑾陸搖了搖頭:「沒什麼,他有心事,過來跟我講了講。」
「嗯。」
聽到沒什麼大事,蕭思姝便點了點頭,沒再繼續問下去。轉而,說起了鄭氏身邊丫鬟過來問話的事情。
韓瑾陸想了想,便帶著蕭思姝一起去了正院。
明日韓瑾陸就要離開了,這頓飯大家吃得有些傷感。
飯後,鄭氏又交代了韓瑾陸幾句,無非就是注意安全,吃好喝好,保重身體。
文國公這一次難得的沒有把韓瑾陸叫到書房訓斥,而是直接交代了幾句,他比鄭氏多出來的是,讓韓瑾陸好好辦差保家衛國。
簡單了說了幾句之後,便讓韓瑾陸兩口子回去了。
畢竟,韓瑾陸一早就要走,而且,這兩口子想必也要說些話。所以,文國公沒做這個惡人,阻攔他們。況且,他想說的話,這些日子也都已經交待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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