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娘娘,白姑娘到了。」大太監陰柔的嗓音在耳邊傳來。
黎太后睜開眼讓宮女理了理衣服:「讓她進來吧。」
與太后同座的三位太妃亦興緻勃勃看向殿門口,容斐白踩著蓮步緩緩走進內殿,絲毫不差的跪下給眾人行禮。
黎太后定了定神:「抬起頭讓本宮瞧瞧。」
容斐白乖乖抬起頭,黎太后一吸氣神色莫測,另外三位太妃眼神古怪。
他今日穿了高明純命尚衣局送來的新衣裳,月白色曳地襦裙襯得人有種清冷之美,烏髮高高梳起、這令宮中女子都羨慕的發間點綴著一套寶石配飾,完整露出的臉龐白皙秀麗,俯首之時露出細膩的脖頸,遠遠一看與宮中嬪妃並無差別,走到眼前來看仍是昳麗端方。
這般容貌與高皇後站在一起亦是不相伯仲,黎太后心頭冒出這麼個念頭。
「你叫什麼名字?」
「民女白蓉蓉。」
黎太后噢了一聲,繼續看她,過了好大一會兒問:「你在宮中住的可習慣?」
容斐白抿唇一笑:「皇後娘娘對民女極好,民女沒甚麼不習慣,深感惶恐。」
「不必驚慌,你在東山救了陛下,莫說皇後娘娘要感謝你,本宮更要重重賞你。」黎太後身后的大太監端著一方托盤放到容斐白面前,再揭開那一方紅紗布,托盤立刻金光閃閃。
是一整套的寶石首飾並一條華麗沉重的瓔珞,另有寶石珍珠若干,托盤角落孤零零放著六錠金元寶。
「民女……」容斐白扭捏了一下,求救似的看向陪她一同進來的青黛。
青黛屈膝跪下:「太后恕罪,白姑娘初到宮中不知禮儀,是奴婢的不是。」
這賞賜,總不好不推辭一句就痛快收下的,不合適。
黎太後分外和善:「無妨,本宮就是瞧瞧救了陛下的採藥女到底是何模樣,白姑娘不必驚慌。」
說完揮手讓青黛退下。
「白姑娘,你跟本宮說說是如何救下陛下的,你日日都要去東山採藥嗎?」
「是,家父亡后,家中只剩民女一人,每日上山採藥買到藥鋪民女便能糊口度日了。」
黎太后難免同情了一下:「你過的委實辛苦,放心,既然你救了陛下本宮保你日後衣食無憂。」
容斐白感激涕零,又跪下給黎太后磕頭,那可憐模樣黎太后不忍心多看,磕完頭就打發出去了,容斐抱著那滿滿一托盤的金銀首飾盡量面色沉重不安的走出了康壽宮。
她一出門,內殿沉默許久的太妃們開始討論起這白蓉蓉的悲慘身世來。
齊王生母羅太妃心有餘悸:「娘娘,這白姑娘可真是辛苦,那東山上什麼兇猛野獸都有,她一個柔弱女子也敢上山採藥,要不是生活所迫哪能淪落到如此地步呢?」
「是啊。」王太妃和謝太妃紛紛贊同。
黎太后亦同情白蓉蓉,只不過聽昔年死對頭羅太妃所說,那點子同情立刻消失不見。
「哦,是么,窮苦人家的姑娘都是這麼過活吧。」
羅太妃碰了個釘子,面上羞臊不肯再多說,不多時三人便被借口疲累的黎太后趕了出來,三人在康壽宮外一合計,決定給白蓉蓉送去一些金銀首飾聊表謝意。
白蓉蓉坐在宮中收到的越來越多賞賜,詫異問青黛:「宮裡的女人一言不合就喜歡給別人賞賜么?這麼多人我都沒見過。」
「因為你救了陛下,所以太妃們為了表示關心陛下也要來感謝你呢。」
「噢,那這麼說的話,現在就差皇后沒給我謝禮了。」
容斐白帶上青黛去承乾殿討賞去了。
承乾殿
趙衡前幾日不安分躺著傷勢加重,如今正躺在床榻上不得動彈,高明純在一旁念書給他聽,羅璧來報白姑娘求見,她立刻停下念書。
「讓白姑娘進來吧,朕也見見。」
容斐白心情複雜的進了內殿,規規矩矩給帝後行禮,舉手投足無不是妙齡女子的風情。
高明純親自扶她起來,殿內伺候的宮人均是訝異,白姑娘真是不一般,就連陛下見到都帶著笑意,等到這些宮人被遣到殿外,白蓉蓉的特殊待遇以飛一般的速度傳遍後宮。
「辛苦你了容公子。」趙衡平復了笑意。
容斐白雖特立獨行但謹記君臣之別,客氣道:「陛下嚴重,草民能為陛下謀事,是草民之幸。」
世間男兒誰不渴望建功立業,容斐白不是例外,當然希望投身朝堂為明君盡心儘力。
「朕在謀劃一件要事,想請容公子幫忙。容公子可願加入禁軍?」禁軍守衛皇城和皇室中人的安危,聽命於帝后,禁軍要職人員均是皇帝心腹,例如禁軍統領副統領均對皇帝忠心耿耿,東山歸來兩位統領自請刑罰,皆因愧對皇帝信任。
容斐白單膝跪地,頗有武將風範:「草民願意。」
……
後宮之人都在觀望帝后二人對白蓉蓉的態度,畢竟白蓉蓉有如此美貌又是陛下的救命恩人,最妥善的處理方式便是將之收入後宮,冊封妃嬪,況且陛下後宮只有皇后一人,著實說不過去,若是皇后聰明就該勸服陛下將沒有任何背景家世的農女收用,就算日後受寵,亦不會對皇后的后位造成任何威脅。
白蓉蓉那日從承乾殿出來便從菡萏閣搬到了距離承乾殿更近的暢月樓。
暢月樓里配了兩名粗使宮女伺候白蓉蓉,日常起居仍是由高皇后的貼身婢女青黛打理。
白蓉蓉住到暢月樓里仍是深居簡出,偶爾行動便是去承乾殿面見帝后,黎太后再未召見她,其餘太妃亦無理由見當朝皇帝的嬪妃。
**
「那白蓉蓉當真如此老實?」
「母親傳來的消息便是如此。」
楊釗元垂眸思量,這白蓉蓉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既不像是旁人派去暗害皇帝的,又不是進宮爭寵的妃嬪,難道當真是意外?
「皇帝病情到底如何?」
「無從得知,皇帝的病由柳院判一手負責,太醫院的醫案旁人根本看不到,不過承乾殿的宮人說皇帝已經無力起身,真是活該!原本打算讓皇帝狩獵驚馬摔一下,誰知道他自己乾脆墜崖了,要是直接摔死多好。」
楊釗元並不迎合男子的話,靠在引枕上出神,前世皇帝根本沒回宮,追殺的人沒殺死他反倒讓在封地的惠王救走,今世的岔子就出在那採藥女身上,可人又在深宮之中。
「釗元放心,我已讓母親去探那採藥女的虛實,想必很快就有結果。倒是你自己,虞真長公主好似真要擇你當駙馬,你願意?」
「尚主,也沒什麼不好的。」楊釗元壓抑著心底的毒辣,虞真長公主前世毀他所愛,那今生他要虞真長公主再嘗嘗愛而不得的滋味。
「也是,虞真長公主好歹是皇帝的親姐姐。」男子嗤笑一聲,端起酒杯喝掉最後一口酒,摔了酒杯轉身離開,室內酒味越來越重,楊釗元厭惡的抽抽鼻子,喚丫環進來打掃。
**
晚膳
趙衡勉強喝了碗補湯便沒胃口用飯,揮去宮人親自監督高明純用膳。
「陛下看著臣妾,臣妾吃不安生。」高明純說出內心真實想法,她還沒甚麼感覺,反倒是飯食先被人盯著了。
趙衡失笑,躺回床榻上不看她:「好,朕不盯著你,你想吃什麼吃什麼。」
高明純覺得趙衡回來后怪異,分外緊張她肚子里未知的小娃娃,她自己也小心翼翼的,萬一皇帝有個萬一,她只能和肚裡的娃相依為命了。
用過晚膳,高明純先等趙衡睡下了,才去了偏殿就寢。
約莫是換了床睡不安穩,高明純睡著沒多久就做了個夢,好似是接著她開始做的皇帝墜崖夢,皇帝墜崖后遍尋不著,所有人都覺得皇帝已經死了,或者葬身野獸腹中,高明純不相信,黎太后不相信,皇帝是真命天子怎麼隨隨便便就死在東山上。
可文武百官等人不是她和黎太后能控制的,眾人紛紛推舉自己認為合適的人選過繼到皇帝名下繼承皇位,呼聲最高的是湛王世子趙郴。
不行,高明純打心底里不願意,她覺得皇帝沒死,一定要守著皇位等皇帝回來,而且她既是皇后便不甘心屈居人下,她可以自己懷個皇子出來繼承皇位,娘家高家已經準備好此人,只要她假懷孕便好,就連黎太后一樣贊同這個想法。
可不等她公布懷孕的消息,羅璧給她診脈發現她是真的有孕了。
若不是親生的孩兒,高明純還敢搏一搏,可親生的孩兒怎敢拿去冒險,若皇帝真的已死,這便是他唯一的血脈,他們做了兩個月的恩愛夫妻,如果不能保全孩兒,又怎對得起她與趙衡夫妻一場?
所以,暫時不能讓人知曉她懷有身孕,高明純驚慌不已,在趙郴登基后移居避暑山莊。
黎太後為了保全她亦在後宮委曲求全,低調做人,萬幸趙郴剛登基,不敢對黎太后與她下手。
高明純在夢裡覺得不對勁,皇帝沒死,皇帝還活著。
「娘娘,娘娘,你怎麼了?」羅璧焦急的將高明純喚醒。
高明純大汗淋漓的坐起身,環視一周才慢慢認清現實:「沒事,我……只是做了個夢。」
如若沒有師父逆天改命,夢裡,怕就是現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