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黎太后對楊婉瑩胞弟楊釗元很感興趣,其餘命婦自不會多嘴一句,既然太后看上別家就沒自家什麼事兒了,一時之間清波殿的氛圍竟然輕鬆起來。
虞真長公主臉頰微紅,捏著紈扇木柄轉來轉去,對那楊釗元極為好奇。
高明純覷見虞真長公主的神色,暗嘆如若楊釗元造反,那麼將身懷六甲的公主燒死在火中便不足為奇,自古成大事無不心狠手辣,虞真長公主勢必不能嫁給楊釗元,只不過做主的人是太后和皇帝,高明純這新晉皇后著實說不上什麼話,說不準還會弄巧成拙讓虞真長公主心生不滿。
清波殿殿門口,羅璧仍舊毫無蹤跡,也不知有無打探到東山狩獵的狀況。
「皇后今日怎的悶悶不樂?」黎太后壓低嗓音問道。
高明純收了心思,卻不掩飾擔憂表情,也低聲對太后解釋:「今日天氣不大好,陛下去東山狩獵也無消息傳來,臣妾擔心陛下。」
黎太后拍拍她手背:「莫要擔憂,過會兒就有人來稟報消息的。」
高明純舒一口氣,小聲與黎太后討論哪家兒郎能配得上公主。
虞真長公主奇怪的看了太后,太后輕易不與人示好,唯獨對這小皇后處處照顧,她心裡略微不滿,卻並未表現出來,反而耐心問趴在膝上的小郎君可要再吃些點心。
小郎君抿嘴一笑,羞羞道:「多謝長公主殿下,彬兒不吃了。」
「彬兒可會寫你的姓名?」
胡彬用食指在虞真長公主手心比劃了自己的名字,虞真長公主誇讚不已,若不是身上沒有趁手的禮物怕是要當場賞給小郎君一些東西。
齊王妃胡氏瞄了一眼瑟瑟發抖的楊婉瑩嗤笑:「怕什麼,又不是太後下懿旨說要你胞弟尚主了。」
楊婉瑩欲哭無淚,只盼著能將兒子早點還回來,難不成在入宮前黎太后就相中了弟弟楊釗元,所以才特地讓她帶著兒子入宮?
巳時末,禁軍來報陛下在東山親手獵到兩隻紅狐,贈予黎太后做昭君套。
黎太后笑盈盈道:「哪能都讓本宮得了,本宮與皇后一人一條,免得辜負陛下一片心意。」
高明純臉頰微紅,端是新婚小婦人的嬌羞,低聲謝過太后努力做出端莊模樣,看起來格外可愛大方,黎太后心中滿意,先帝總算做了一件靠譜的事兒,給皇帝找了個好皇后。皇后得了黎太后的眼緣,命婦們見縫插針誇讚陛下身手不凡,黎太后是天下慈母表率,皇后是當之無愧的國母。
好話兒聽多容易讓人心情愉悅,黎太后臉上的笑意就沒斷過,同命婦們討論朝中優秀兒郎神采奕奕。
到了午時,黎太后乏了,便讓命婦出宮歸家,並未說今日到底相中誰家兒郎了,只留下兩位王妃還有胡夫人楊氏婉瑩並小郎君在宮中用膳,此舉不言而喻,命婦們出宮后都有無事一身輕之感。
午膳三位兒媳並一個女兒陪著黎太後用了午膳,楊婉瑩忐忑不安,手中緊緊拽著胡彬,只喂胡彬胡亂吃了些東西,她自己幾乎滴水未進。
午膳后,黎太后邀他們下午去御花園賞牡丹便去殿內午睡,虞真長公主邀她們去偏殿說話,高明純借口欣賞湛王妃的手鐲,碰了碰她的手背,卻只見到:有人掰開湛王妃的嘴巴灌進去一碗黑漆漆的葯汁,不多時湛王妃便抽搐著七竅流血而亡。
輪到齊王妃和楊婉瑩並無多少特別,倆人均是上吊自盡而亡,猛然見到三個凄慘的死相再對比眼前的花容月貌言笑晏晏,高明純胃口不適,借口椒房殿內尚有事務需她親自打理,匆匆回去了。
羅璧正守在椒房殿內,一見到高明純便說出與禁軍一般無二的消息。
「羅璧,你再給診診脈,我方才胃裡不舒服。」高明純懷疑自個是不是有喜了。
羅璧沒有不答應的,診過後:「娘娘脈象很好,並無疾病,連早上的風寒也已好全。」
高明純拍拍胸口,對貼身宮女實話實說:「我還以為是有孕之相。」
「娘娘兩日前才沒了月信,應不會有孕。」羅璧是個直腸子,連拐個彎都不會。
青黛見高明純臉色不好,安慰道:「娘娘不必擔憂,如今您椒房獨寵,很快便會有小皇子的。」
「沒有也好。」高明純期盼有子是為地位穩固,可皇帝未來生死不知,她便是有子也難平安長大,還是先操心著皇帝的生死吧。
高明純到書房寫了兩張紙條卷好放進信箍之中,命羅璧和青黛守著椒房殿不準外人進入,她換了便裝親自將信綁在信鴿腿上,揣著信鴿避過宮中的宮女太監,皇帝後宮唯有皇后一人,住在各宮的唯有先帝嬪妃,此時午時陽光灼熱刺眼,宮內幽徑並無人煙,行至宮牆附近小心避過巡邏的禁軍,將信鴿放飛后又將一石子拋向鴿舍,正在休憩養尊處優的鴿子們盡數飛起,宮牆內外皆有,那兩隻信鴿也就不打眼了。
高明純的信鴿要去找兩個人,一個是陪著皇帝在東山狩獵的長兄高竹彥,要長兄儘力守在皇帝身邊以防萬一,另一個則是同一師門的不靠譜師兄,請他去東山山崖底下呆著,萬一皇帝真的掉下去,有師兄在下面墊底應該死不掉。
東山距離皇宮不遠,高竹彥收到皇后妹妹的飛鴿傳書,狐疑妹妹為何不直接給陛下遞信,但仍舊按照高明純的吩咐去皇帝趙衡帳中請安。
趙衡正在帳中擦拭寶劍,聽聞大舅子來訪很是和善的命太監放人進來。
皇帝陛下趙衡著胡服身長玉立,嘴角噙著淡淡笑容,眉目間透著一股子隨性從容,抬手免了高竹彥行禮,以家常口氣問:「長輝,可是有事?」
長輝是高竹彥的字,他雖比趙衡年長又是名正言順的大舅子,可仍當不得趙衡一聲長兄。
「臣,問稍後能否與陛下一起打獵,皇後娘娘喜愛狐裘,臣想打來幾隻狐狸借陛下的便利將狐裘送予皇後娘娘。」
「無不可。」趙衡放下寶劍,笑容漸淡,舅兄求見當真只有這麼點事?
趙衡一答應高竹彥便轉了話鋒,談起趙衡的寶劍,趙衡是先帝二皇子,大皇子身子骨不行,先帝擔憂兒子便請了最好的武師教趙衡習武,因此趙衡是皇子中最為壯碩的,東山打獵一行趙衡獵到的野物最多,不大稀奇的賞給了臣屬或直接命人烤來吃,毛皮成色好的都留給了太后與皇后。
趙衡大婚前並無妾侍,迎娶高明純近兩月時間獨寵皇后,並無廣納嬪妃之意,文武百官操心皇上的子嗣,曾提議廣選天下殊色充盈後宮,趙衡理都沒理,似乎對臣工干預家事不滿。
文武百官只當皇帝與皇后新婚情濃,便不再討嫌,東山狩獵隨行伺候的不乏昳麗宮女,卻並無人晚間在皇帝帳中伺候,趙衡為人看似隨和心思卻深不可測,高竹彥很是擔憂,自家小妹能否與皇帝相安無事。
縱使高竹彥心中百轉千回,心裡的話卻是不能與皇帝說道的,等到過了午時,趙衡見外頭涼爽便要騎馬出去走走,高竹彥緊隨其後,隨性官員勛貴子弟紛紛上馬開始這一場狩獵。
趙衡箭法優秀騎術過人,他幾乎是領頭在最前面的,高竹彥欲跟上前去,但打馬之時總有人搶在他前頭,人群漸漸散開來。
與高竹彥相熟的楊釗元喊道:「長輝,你我比試一場如何?」
草叢之中跑過一隻靈巧小鹿,四腿肥碩皮毛鮮亮,尤其頭上鹿茸引得人眼饞,高竹彥瞧著小鹿朝樹林里鑽,雙腿夾了夾馬腹,吃飽喝足的棗紅馬立即向前跑去,小鹿本就驚慌,聞聲四竄快的讓人看不清到底在何處,高竹彥與楊釗元一前一後追向小鹿,倉促間高竹彥瞧見趙衡馭馬向密林深處,立刻轉頭想跟過去。
不想,楊釗元拎著箭弓攔住他:「長輝,說好你我比試,你要去哪兒?」
「陛下……」
「陛下身邊有齊王還有禁軍首領,不會有事的。」楊釗元雙眸明亮,鬢間一縷亂髮被風吹到眼前,扭頭被風吹走,又是英姿颯爽的少年郎。
高竹彥不安的向前看了一眼,趙衡已經不見蹤影,頃刻間不安更盛,他立刻馭馬追去,楊釗元停在原地,唇邊漸漸勾起一抹詭譎笑意,現在趕過去怕是已經晚了。
「陛下——」
「陛下馬被熊瞎子驚了不聽使喚,如今正在朝著斷崖追去!」禁軍首領傅雷大喊。
高竹彥甩了一下手中馬鞭,棗紅馬跑的更快,他朝傅雷怒吼:「快追!」
還不等他們追上去,前方忽然傳來一聲驚呼,齊王變了調的嗓音從斷崖傳來:「陛下——」
……
未時末,太后還未從午睡中醒來,禁軍密報直奔椒房殿:「啟稟皇後娘娘,娘娘,陛下在東山打獵墜入懸崖,生死不明!」
本在榻上閉目養神的高明純猛地睜開眼:「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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