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齊王咽了咽口水,萬萬沒想到高皇后小小年紀竟如此凶暴,生怕那鞭子落到自己身上,他悄悄縮了起來,企圖讓高皇后無視他。

楊釗元以頭抵地,血珠順著臉頰往下流,啪嗒啪嗒落到地上骯髒的腐葉上頭,他呼吸粗重,啞著嗓子道:「娘娘恕罪。」

高明純閉了閉眼,很快睜開,不咸不淡道:「禁軍統領傅雷何在?」

賀大龍跪在一側:「回娘娘的話,傅統領率禁軍弟兄們上山找尋陛下去了,卑職宣節校尉賀大龍遵傅統領之命在此等候娘娘。」

「甚好,本宮命你等即刻上山搜尋陛下蹤影,陸敏,你從隊伍中抽五十人與賀校尉同去。」陸敏帶領的禁軍專職護衛皇后安危。

「卑職遵命。」

賀大龍即刻清點人數,兩人一組分散到山上搜尋皇帝蹤影。

高明純仰頭看了看周圍鬱郁蒼蒼的大山從心底里嘆出一口氣,皇帝可千萬不能死啊。

「釗元,你怎的了?」齊王跪的好好的,忽然見身側的楊釗元緩緩倒下不由驚叫。

高明純這才俯首看了那楊釗元一眼,頗有幾分涼薄道:「本宮一鞭子不至於將人打死吧?」

「娘娘明鑒,方才臣等從營地趕來馬兒跑得急將楊校尉甩到馬下,怕是有傷尚未來得及醫治……」齊王慫慫的的解釋,要不是與楊釗元私交頗好,此時才不願意替他和著急上火的皇後娘娘說情。

高明純捏緊手裡的馬鞭:「那麻煩齊王照料下此人,免得死在這不吉利。」

「是。」齊王連忙拖著人到樹下,兩人華麗騎射服上頭沾滿淤泥腐葉,此刻也顧不得許多了。

「長兄,本宮有事問你。」高明純示意高竹彥往一旁幽靜處走去。

高竹彥走過去,拱手揖禮:「娘娘有何事?」

高明純壓低聲音:「我給長兄的信未曾收到么?」

從放飛信鴿到禁軍副統領韓城去她宮中稟報足足有兩個時辰,這足夠信鴿在皇城和東山飛上三四個來回。

「並非臣沒收到信紙,臣見到娘娘所囑咐之事便到營帳中找了陛下,戲言下午與他一同打獵,只是臣追隨陛下途中總被人若有似無的圍堵,以致臣與陛下拉開了距離,陛下出事時臣離陛下有二十丈之遙,只聽得一聲怒吼,等臣趕過去陛下已經墜崖了。」即便周圍只有他們兄妹二人,高竹彥仍舊守禮舉止有度。

高明純心一沉:「那馬可有異常?」

「臣……實在是不知。」

是了,若是有人有心為之又怎會讓長兄發現。天色漸漸陰沉,空中有悶雷響過,約莫是要下雨了。

「若是下了雨,搜尋陛下的難度勢必加重,也不知……」

「娘娘放心,陛下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高明純未盡之語都被高竹彥堵了回去,兄妹倆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無奈。

但願吧。

然則,天不遂人願,山谷上方雷聲陣陣,不多時綿綿雨絲隨風而至,好在已經有一頂搭好的帳篷,高明純是眾人中最尊貴的、當仁不讓進入唯一的帳篷中,高竹彥也在其中。

雨越下越大,齊王守著楊釗元瞅著漫天雨幕欲哭無淚:「釗元兄,我此刻拋下你去求見皇後娘娘會不會不大地道?」

這山谷中連一個山洞都無,齊王生怕響雷劈到自個,低聲吩咐隨身護衛儘快搭出來一頂帳篷。

楊釗元靠在樹榦上,頭一歪嘔出一口淤血,雙唇被血液染的殷紅,聲音中氣十足:「皇後娘娘呢?」

「人家當然在帳篷里了,難道陪你在這淋雨不成?」

楊釗元想搖搖頭,可腹中著實不適,背上的鞭傷雪上加霜,忍著疼痛坐起身對齊王道:「不必。」

齊王沒聽清,此刻他心思都在帳篷上,聽聞有人在樹下避雨被雷劈死的,他可不想做大安朝第一個被雷劈死的王爺。

羅璧站在帳篷門口看了看雨幕中艱難挪動的男子,猶豫著問:「娘娘,奴婢要給那人療傷么?」

「不用,那人……有罪無罪尚且說不清楚,用不著你出手醫治。」高明純巴不得這楊釗元死在這裡才好,可這人命大,她方才用鞭子抽他時獲取的畫面,楊釗元在血污之中仍舊含笑,手裡握著一方絲帕,直到被人斬在刀下再無聲息,畫面噁心,更沒什麼有用的信息。

羅璧自是聽自家主子的,三人雖然站在帳篷中,心思都在山上。

雨越下越大,山下搭起來的帳篷不乏被吹倒的,禁軍統領傅雷下山來和皇後娘娘稟報狀況,他全身濕淋淋的跪在水窪里:「罪臣傅雷見過皇後娘娘,啟稟娘娘,罪臣等數百人都未曾找見陛下蹤影。」

高明純沉默片刻,才道:「傅統領起身吧,現在風大雨大,你安排下去,一半人休息一半繼續在山上找,隔一個時辰替換,陛下下落不明,多找一刻便多一份希望。」

「臣領旨。」

天色漸暗時,雨勢終於慢慢減小,山谷里那斷斷續續流淌的小溪已經壯大了兩倍,隨行伺候的人不敢怠慢,趁著雨勢變弱連忙安營紮寨生火起灶。

雨過之後竟是月朗星稀,水窪之中有青蛙呱呱叫個不停,高明純被吵的心煩,過一會兒蛙聲漸漸沒了蹤影,蛐蛐又叫起來。

「皇後娘娘,您奔波一下午實在辛苦,用些膳食吧。」高竹彥怕她不吃,親自來勸慰。

隨行廚子自是出自御膳房,手藝不必說,高明純心裡存著事,吃個七分飽就讓羅璧將膳食撤下去,暗自思索著今晚趁亂上山找人的可能性,她輕功不錯,可山間地形複雜容易迷路,怕是出去就找不到回來的路,只能按下心思等待禁軍傳來消息。

禁軍統領傅雷是絕對的忠於皇帝,還有皇帝貼身侍衛數十人,上山的皇室勛貴品行不知,但卻不至於找到皇帝使什麼手段,只要沒找回來屍體便是好消息,不過若真的找回來屍體……

高明純臉色一變,命羅璧將高竹彥請到帳中,低聲吩咐了一些事。

高竹彥雖震驚不已,卻不敢不照辦,從高明純入宮那一刻起,高皇后與高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亥時末,傅雷來報在東北角山腰找到了一枚玉佩,正是皇帝墜崖時佩戴的!

「快在附近找尋有無陛下蹤影!樹上也別忘了看一看。」萬一掛在哪個樹上頭八成能活命,只是近千人搜山這麼大的動靜,皇帝要是醒著都不吭一聲,別是屍骨都涼了吧……

呸呸呸!

高明純蹙眉,她才二八年華,不想守寡!

山下帳篷里燈火通明,皇後娘娘不睡,旁人更沒心睡覺,皇帝墜崖這麼大的事,先捂著腦袋吧。

唯一睡著的楊釗元在被太醫灌了一碗葯汁后也醒了過來,小廝正守在一旁,見他醒來高興極了。

「公子,你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

楊釗元笑的怪異,勉力坐起身又嘔出一口血,心裡卻沒這麼暢快過:「陛下找到了么?」

小廝臉上的喜悅瞬間飛走,低聲道:「只找見一隻玉佩。」

「扶我起來。」

楊釗元跌跌撞撞走到帳篷外,便朝最大那頂帳篷看去,裡面一片光明,只是不見人影,他又向前走兩步才見到那嬌小人影站在帳篷外向東山看。

「皇后那邊有別的動靜么?」

小廝不明所以:「並未聽說。」

「你下去吧。」

楊釗元獨自站著,明眸之中絲絲縷縷愉悅,他竟然能回到阿純未死之前,還是皇帝墜崖這樣的微妙時刻,一切尚未可知,難不成是上天垂憐他一片苦心?

子時末,禁軍一校尉來報,找到陛下御用箭筒、弓/弩,緊接著是摔死的汗血寶馬,只是不見皇帝的蹤影。

汗血寶馬的屍體擺在營地前的空地,萬籟俱寂,差點累趴下的皇室勛貴和禁軍侍衛跪在一旁,齊王渾身發抖,難不成皇帝真的死了?他瞟了一眼冷若冰霜的高皇后,不敢帶頭開口。

高明純眼淚都沒掉一滴,冷硬吩咐:「所有人全部去山上找陛下,必須找到陛下。」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傅雷沉聲應是,轉身向前跑去,剩下的人更不敢啰嗦。

羅璧顫著手給高明純送來一盞熱茶,連讓她坐下歇一會兒的話都不敢說。

派往東山的禁軍如同泥牛入海再無聲息,天光漸漸亮起來時,黎太後派人來問消息,東山的消息一直有人往宮裡遞,撐到這時候還沒找到人黎太后也是坐不住了。

高明純仰頭看向天幕中熠熠閃光的北斗星,各種念頭在心間盤旋,皇帝若真的墜崖摔死且無子嗣,那一定是要過繼宗室子弟做太子,而先帝留下的皇子中只有已故湛王有一個兒子,遠在封地的惠王也是新婚並無喜訊傳出,可湛王世子不是襁褓幼子更親近湛王妃,他若登基為帝,她這個先帝元后怕是要苟且偷生,就連高家也會被連累,倒不如自己『生』個皇子出來……

「皇後娘娘!陛下找到了!」

「皇後娘娘!陛下找到了!」

來報信的禁軍眼中帶淚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高明純心中升起希望:「陛下如何?」

「陛下尚在昏睡,昨日在山上採藥的農女救了陛下!」

「太好了!」營地沸騰起來,都不再是哭喪臉。

高明純立刻要跟隨禁軍上山迎接陛下,報信禁軍不敢勸,倒是一直慫巴巴的齊王湊上來:「皇嫂,小王陪您上山迎接陛下!」

兩人並肩而去,步伐很快。

一直站在帳篷外的楊釗元輕輕蹙眉,皇帝怎麼找回來了?這採藥女前世可不曾有過。

東山斷崖之下陡峭崎嶇,幾乎連路都沒有,齊王身嬌肉貴爬上去都有些費勁,卻見柔弱女子高皇後身輕如燕手腳並用竟然走在齊王前頭,在皇帝面前賣好這等美差齊王可不想讓給別人。

走到半途,傅雷正遇上傅雷背著皇帝往下走,周身有七八個禁軍侍衛守護著。

「陛下——」高明純嗓音滿含情意擔憂,不復方才的冷靜自持。

趙衡頭髮散亂,趴在傅雷背上並無回應,高明純連忙握住他垂下來的手輕聲喚:「陛下?陛下,陛下……」

「傅統領快將陛下送下去,讓太醫診治!」

「是。」

傅雷背著趙衡往下山的路走,小心翼翼的生怕再把皇帝給磕著碰著,齊王站在一旁給他們讓路,怪異的看了皇后一眼,還以為皇后要哭哭啼啼呢。

一行人匆匆忙忙護著皇帝下山,齊王靠在樹上歇一會兒才想挪動,卻聽身後有沙沙聲像,又傳來一聲嬌喝:「公子別動!」

齊王好奇的扭頭,只見一條拇指粗的銀蛇吐著蛇信子朝他而來閉眼大嚎:「啊——蛇——」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背後有人輕笑:「公子莫怕,蛇沒咬你。」

齊王似信非信睜開眼,卻見那銀蛇正繞在一妙齡女子手上不斷扭曲,他瑟縮了一下:「多謝姑娘。」

女子笑笑把蛇放到葯簍里,要往山下走,她身後還跟著禁軍侍衛,齊王靈光一閃:「姑娘莫非是救了陛下的採藥女?」

「約莫就是我……」女子露出一個羞澀笑容,緩緩走到齊王面前。

齊王這才發現這女子個子高挑,竟然比他猛上三四寸,笑起來還有一對梨渦,齊王那顆躁動的心不安分起來,殷勤跟在女子身後:「敢問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走在前面,不大文雅的翻了個白眼,說話時卻柔美清甜:「奴家姓白。」

「白姑娘啊,小王陪姑娘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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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熬死皇帝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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