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傅雷背著趙衡到了帳前將其輕輕放在小榻上,等候多時的太醫連忙聽命上前為皇帝診治,泰半太醫院的太醫都被太後送到了東山,生怕延誤趙衡病情。
太醫院院判診完暗暗舒了一口氣:「啟稟皇後娘娘,陛下從東山墜崖不僅折斷一根腿骨,腹腔還有內傷淤血。」
這些都是皮外傷,對壯年男子來說算不得什麼大病,高明純擔憂的是另一層:「可還有別的傷,諸如脾臟破裂等等?」
「臣並無探查到這些癥狀。」
「那柳院判儘快為陛下醫治吧。」
「是,皇後娘娘,陛下內傷嚴重,在陛下醒來前萬不可再移動了。」
「無妨,就在此地紮營,等陛下好轉再回宮,陸敏你帶人回皇城稟報太后,陛下已經找回正在營地養傷,請太后不必太過擔心,本宮會照料好陛下。」
柳院判和陸敏領命而去,高明純示意羅璧上前給陛下診脈。
羅璧診過後點點頭:「柳院判說的沒錯,陛下身上是外傷加內傷,需要靜養。」
「那可有性命之憂?」
「好好養著應該不會有大礙。」
高明純不會和羅璧要一個絕對的保證,現在這個結果已經很心安了。
羅璧端來一盆清水,高明純拿來一張棉帕子打濕,小心翼翼給趙衡擦去臉頰手上的血跡泥痕,擦到手背時,趙衡突然動了動,握住她的手:「阿純?」
「是我,陛下。」
趙衡緩緩睜開眼,呢喃道:「方才恍惚覺得……睜開眼看見你了,還以為是在夢裡……」
「不是夢,方才我上山接陛下去了。」高明純回握住他的手,柔聲安撫。
趙衡的手緊了緊,唇邊溢出一抹慘淡笑容:「不是夢便好。」
高明純倒來一盞溫開水送到他嘴邊:「陛下喝口水潤潤嗓子。」
趙衡靠在她懷裡慢慢喝水,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臉,柔情似水的目光中飽含苦澀,高明純以為他痛的不清醒,讓羅璧去叫太醫來看。
「我,沒大礙,你陪我一會兒。」趙衡拽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太醫準備好藥物來給趙衡將骨折的右腿重新固定好,期間趙衡額頭冷汗直冒,卻一聲都不吭,最後太醫給身上傷口上藥才出言讓高明純出去透透氣,高明純走到帳篷外頭才明白趙衡是怕傷口太猙獰嚇到她。
齊王陪著採藥女來到帳前,高明純立時想起剛才把這個採藥女忘到腦後了,遂走上前去。
「白姑娘,快拜見皇后。」齊王殷勤提示。
採藥女白姑娘一直低著頭,跪下磕頭行禮,嬌媚嗓音引得人心裡發癢:「民女白蓉蓉見過皇後娘娘千歲。」
「免禮,姑娘救了陛下本宮還沒來得及好好謝謝姑娘呢。」高明純親自將白蓉蓉扶起來,兩人站在一起更是凸顯出白蓉蓉個頭出奇的高。
白蓉蓉分外守禮,一直低著頭不敢窺視皇后容貌:「民女不敢當。」
「陛下如今還在靜養,不如姑娘隨本宮進宮,等陛下身體好一些,本宮定會為姑娘請賞。」
白蓉蓉還未回答,齊王先急了,但忌憚昨日暴戾的皇后,小聲道:「娘娘,白姑娘不用進宮吧?不如先住到小王府上等待陛下和娘娘的召見?」
高明純看了一眼齊王,忍著笑平淡道:「用不著,本宮心意已定,請白姑娘隨本宮入宮,羅璧,白姑娘辛苦一天,你帶白姑娘去洗漱、用些飯食。」
羅璧咬緊下嘴唇表情怪異,躬身對白蓉蓉道:「是,白姑娘請隨奴婢來。」
白蓉蓉嬌滴滴的對著高皇后一福禮,輕移蓮步隨羅璧去了旁邊的帳篷,齊王盯著她曼妙纖細的背影出神,連高明純何時離開都不知曉。
齊王摸著砰砰跳的心口,暗暗咬牙,如果陛下和娘娘真要賞賜什麼,不如賞給她一個齊王側妃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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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璧嘆為觀止的看著白蓉蓉,想伸手捏捏她胸前那不大不小的一團,卻被白蓉蓉一把拍開,翹起的蘭花指風流端方,眉目流波:「沒大沒小!」
「容公子,奴婢實在沒想到您會扮成這個樣子出現在東山,還救了陛下……」羅璧眼裡的崇拜都要溢出來了。
「傻丫頭,我扮成這樣很安全。」白蓉蓉頂著女兒面貌用了男聲。
高明純來到帳中就見羅璧好奇不已問她胸前是怎麼做的這麼逼真的,白蓉蓉不耐煩解釋,看見高明純就把羅璧推出去:「去外頭守著,我和你家皇后說說話。」
羅璧乖乖去了,出帳篷前努力了又努力才將笑意收回去。
高明純站在已不遠的地方仔細打量,直到看的白蓉蓉渾身發毛:「怎麼了?」
「我瞧師兄扮的像啊,好一個柔弱女子呢。」沒見到採藥女前,高明純還以師兄沒趕過來東山。
白蓉蓉、其實是容斐白容公子,一本正經道:「阿純,實不相瞞我是昨日上午奉師命而來侯在東山等著救陛下。」
高明純心頭一驚:「師父算出來了?」
高明純和容斐白師出同門,他們的師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明空居士,明空居士精通陰陽八卦武學劍道,生平只收過三個弟子,容斐白是自幼被明空居士撿回來的,高明純則是因為外祖父與明空居士是好友,加之有武學天分才拜在明空居士門下,接到聖旨賜婚前就在外祖父家與毗鄰而居的師父學武。
容斐白面色沉重:「不錯,師父前日酉時命我來京,說有大事發生,要我務必按照他吩咐來做,你出嫁前師父送的玉佩可曾戴在身上?」
「從未離身。」
「師父說,這玉佩能幫你良多,只不過他能力有限,要你多加小心。」容斐白眼中似有淚光。
高明純心中一震:「師父怎麼了?」
容斐白沉聲:「在我來京前師父便已羽化登仙,他命我將焚了屍身,灑在東山之上。」
「怎麼可能?師父還不到五十歲?!」高明純不相信!她明明在趙衡死時還見到師父就在一側!
「師父離世前只說為了黎民百姓逆天而行,讓你我不必介懷,還讓我給你帶一句話,望阿純盡心輔佐陛下整治山河,莫讓奸佞有可乘之機。」
高明純眼淚啪嗒不停地掉,聞言雙膝跪地朝著東山行了大禮,拜祭師父明空居士在天之靈。
容斐白將她扶起來抹乾凈眼淚鄭重承諾:「阿純,你如今貴為一國之母,要事事小心,有任何事儘管吩咐師兄,師兄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師兄,我不要你赴湯蹈火……」高明純抽泣著反駁。
這幅小孩兒模樣倒是將容斐白逗笑了,耐心給她擦掉臉上的痕迹:「是是是,我家師妹是皇后,日後我就發達了。」
「莫要再哭,免得讓人看出異常。」
高明純萬般心事藏在心底,礙於目前狀況只問:「師兄,你以白蓉蓉的身份出現,進宮一趟是免不了,日後打算如何?」
「師父讓我自由自在不受束縛,我卻想來京城闖一闖,嘗一嘗宮中御膳的。」
「那既如此,白姑娘,先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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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衡敷了傷葯換上乾淨衣裳,頭髮重新梳理,即便是重傷半靠在小榻上依然是不容直視的帝王龍威,他四處看看才問:「皇後娘娘呢?」
「皇後娘娘在安頓那位白姑娘。」
趙衡頓了頓,揮手讓太監下去。他從沒想過一朝醒來竟回到從前,回到亂世的開端。
高明純從外頭回來見他劍眉緊蹙,還以為出了什麼事,誰知進到帳中就見趙衡朝她伸出手,自然而然摟在懷中:「許久沒見過阿純了。」
「陛下打獵幾日竟把臣妾忘了不成?」高明純順口撒了個嬌,腦中卻在想看到的有關趙衡死亡時的畫面。
趙衡死在一間臨時建起的宮殿里,周圍圍著許多人,他穿著雪白的寢衣嘴唇蒼白,高大健壯的身姿變得虛弱不堪,握緊的絲帕上有殷殷血跡。
高明純也在這次看到許多人的未來,她父親不在場,大哥二哥穿著戰袍臉上都有血跡,尤其是大哥斷了一臂直挺挺跪在地上,聽趙衡吩咐:「朕自皇后離世後日日牽挂,如今命數已到要與皇后相見,還請兩位舅兄將朕與皇后還有皇子合葬,多謝。」
「朕死後,皇位傳給三弟,還請三弟對這江山天下多多費心,朕的過失,自會和先帝請罪……」
趙衡說完這些話沒多久便闔上眼,因著氣息尚在,高明純還能看到一干人流淚的場面,師父明空居士從屋外走進來,也一同跪下,淚流滿面。
而後便是一片漆黑,趙衡死了。
高明純試著再次接觸趙衡,那畫面再也沒有出現過,玉佩是師父留給她的,難道她從昨日到今天凌晨接觸到別人就能看到對方的死亡畫面,皆是因為師父那塊玉佩的緣故?師父曾說能力有限,也就是說之後她不能再看到這些了吧。
師父命不該死,如今因為泄露天機早早死亡,那在她看到的畫面里,師父逆天改命的命運里,大安朝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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