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半夜的,阿若第三次被四爺驚醒,看著毫無睡意的四爺眼睛睜得老大的模樣,才確定四爺這情緒不大對。
「怎麼了,跟我說說?」阿若一伸胳膊拉住想要轉身背對自己的四爺,「回來之後就一直憋著不吭聲,怎麼著,真覺得沉默是金是吧。」晚上吃飯的時候這人就是問一句答一句的,阿若還以為是太累了,吃過飯歇了會兒就伺候他睡下了。
四爺聽想說自己沒事,這才哪到哪兒,不算什麼。可也許是黑夜的掩護,四爺突如其來的不想再忍著,每次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時間久了就什麼都說不出了。
「昨兒在皇阿瑪那兒……」四爺一張嘴一句話沒說完又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了。乾脆拉過阿若的手臂枕在自己腦袋下頭,還挺無賴的蹭了蹭,才繼續開口。
「小時候在宮裡,其實見阿瑪見得少。」阿若原本想把手給抽回來,這麼大個腦袋呢,多沉吶。不過四爺突然開始回憶往昔,阿若就麻爪了,四爺這人吧悶騷,一肚子話不往外說,難得他肯張嘴阿若捨不得不聽。
「老三養在宮外,我在貴妃宮裡,每次見阿瑪的時候,十有八九是阿瑪領著太子一起去上書房的時候。那時候真是連眼紅都不敢,二哥是嫡子是太子,生來就不一樣。」四爺說這話的時候喉頭都發緊,乾咳了兩聲才繼續往下說。「爺還以為這回成不了事,哪怕就是成了爺肯定也討不著好。沒想到皇阿瑪對太子也不過如此,你說爺這麼多年,不是白眼紅了嗎。」
「太子不是沒事嗎?」太子被軟禁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但那也不過是軟禁而已。阿若覺得這回可能並沒到廢太子的時候,心裡那重擔都已經放下一大半了。
「有事沒事,要看太子到底怎麼選了。」要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呢,康熙早就覺出些不對的地方,一直沒動作就是想看看,自己這些兒子們到底有沒有真本事。「就是我不去,聖上也有準備,爺這回太衝動了。」太子要是真就這會兒倒了,史書里怕是得給自己記上一筆,大清朝頭一個把太子拉下去的皇子,多新鮮吶。
「這話我倒是不同意,哪個做阿瑪的會樂意親手去掀這個蓋兒,掀開了可就父不父子不子了。聖上也是人,他心裡都有數,只不過就是下不了這個手。」阿若知道這位太子可是兩立兩廢的主兒,康熙這得多看重這兒子,才能那麼捨不得。
「那要是這樣,太子可千萬別再選錯了。」四爺沒頭沒尾說了這麼一句,之後不管阿若怎麼問,他也不張嘴。
這事康熙辦得利索,但是後遺症卻不少,頭一個就是下頭這些臣工。這事不體面,不管是哪頭都沒打算把這事擺到檯面上來,這就叫下面的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擁護正統太子的,這會兒有一個算一個,都在上摺子求情,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只要太子還是太子,那就沒問題啊。
四爺看著他們一個比一個蹦躂得起勁,就覺得太子這不管好壞一籮筐全要的收人的路數真的不行,下頭這些人越是擁護太子,老爺子對太子的那點情分就耗得越快。
給太子求情的摺子康熙都收下了,但是全當沒看見,也沒個迴音。過了幾天,聖駕再登船往蘇州去的時候,連直郡王都覺著這回皇阿瑪肯定又要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只有四爺與七爺心底那根弦,一下都不敢松。
再上船,郭絡羅氏第一件事就是過來找阿若說話。九爺因著猜不透四爺到底要幹嘛,幹了嘛,所以在江寧最後幾天,一直不准她去阿若那頭串門子,憋了這麼久,差點都把人小姑娘憋壞了。
「你說說,他們爺們在外頭瀟洒快活,咱們天天守在院子里,連說句話都不能說了?」郭絡羅氏現在特別饞阿若這兒的酸棗糕,都是宋家老太太送來的。「嫂子,您讓我在帶一盤迴去唄,之前的都吃完了。」
「帶是可以讓你帶,不過你也別吃太多,什麼東西吃多了也不行。」阿若干脆不用碟子裝了,讓滿兒又包了一大包其他零嘴兒給她,「吃完了再來拿。」
虧得郭絡羅氏不見外,阿若給多少她就收多少,帶回去的時候差點把九爺氣死。「爺就知道你又去隔壁了,怎麼,那邊風水比爺這兒好?」
不怪九爺陰陽怪氣,老四這回把哥幾個溜了一大圈,自己和八哥好不容易把事情背著老爺子查清楚了,他那頭又熄火了。現在這架勢算怎麼回事?這要是等太子回了京城緩過氣來,到時候有一個算一個太子肯定得挨個找麻煩,他老四也別想跑。
「老人家都說酸兒辣女,我多吃點酸的,爺還不樂意了?」要不說出來玩就是好呢,在府里什麼辦法沒試過,沒用就是沒用。誰能想到這一出門,還真就懷上了呢。
「行行行,你愛怎麼著怎麼著,爺管不著你。」九爺擺擺手趕緊打住,郭絡羅氏還想要個孩子,這事九爺也陪著她折騰好久,現在有個結果,九爺也高興。「就是晚上去額娘那兒的時候消停點,別再叫額娘抓住小辮子。」
九爺說話,郭絡羅氏就抱著碟酸棗吃得專心。「誒,爺跟你說話呢,聽見沒啊。」九爺算是怕了這姓郭絡羅的女人了,老的小的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去宜妃那兒嗎,郭絡羅氏算是練出來了,嫌棄就嫌棄吧。
郭絡羅氏要去宜妃那兒,阿若今兒爺不得空。在江寧的時候,德妃看上個會唱曲兒的小姑娘,一高興就給帶上了。今兒德妃叫人過來,讓阿若跟著去聽曲兒。
正好四爺也要去聖駕前,阿若一個人在船上也無聊,便換了件衣裳高高興興的打算過去。德妃的船其實還沒四爺這邊的大,不過好在就德妃一個主子,怎麼都夠了。
登船的時候,阿若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可就是說不上來。懷孕快三個月,已經算是穩當了,不過滿兒還是前後伺候著,就怕有個閃失。「行了,這麼穩當你們害怕我崴腳啊。」
說完這話阿若就知道到底哪裡不對了,這船太穩當了,穩當得好像水下有人頂著船一樣。原身自幼跟著堂兄在碼頭玩,別的不行水性著實不錯。這身體本能哪怕阿若來了,也並沒有忘掉。
阿若站穩之後,在甲板上不動聲色的往下來,此刻船沒行進,阿若想著能不能看出點什麼來。只可惜這會兒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什麼都看不大清楚。
跟著阿若過來的只有滿兒,阿若不敢放滿兒離了自己身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進屋的時候,唱曲兒的姑娘已經在了,德妃嘴角掛著笑招呼阿若往自己身邊坐,看上去心情不錯。
「娘娘,奴才來晚了。」阿若選了靠窗的一邊坐下,要是待會兒真有什麼情況,自己也好先有個反應。
「不晚不晚,剛準備開始呢。」德妃看著阿若有點顯懷的肚子就高興,自己兒子非要守著她過日子算是叫德妃沒辦法了,好在宋氏爭氣,這年歲了還能生。生了這一個,再過幾年等弘暉也有孩子了,也就別人盯著老四的後院了。
小姑娘唱得是吳儂軟語,其實阿若也就能聽個半懂,倒是德妃喜歡這調子,說是沒京城那些戲班子調子硬,聽著叫人心裡都是軟的。
能被德妃看上帶走,肯定還是有真本事的。小姑娘著實唱得不錯,一屋子全是女的跟太監,都叫她唱得心化了水。所以變故發生的那一刻,除了阿若,誰也沒反應過來。
「快,出事了!吹燈!」第一個倒下的就是唱曲的姑娘,為了營造氣氛,小姑娘特地把對著自己的窗戶大敞著,微風吹進來裙角翩釺的模樣更好看。所以出事的時候,第一個被流箭刺了個對穿的就是她。
「嬤嬤!熄燈!」船外有侍衛,暫時要衝進來還不可能,怕就怕岸上射過來的箭,誰知道哪位運氣背呢。阿若拉著還坐在椅子上沒動的德妃就往裡間走,進了裡間一巴掌拍在還想點燈的宮女手上。
「娘娘,快趴下。」床上、窗戶邊、所有能坐人的地方都不能待,那些岸上的射箭的,都是瞄著這些地方的。
德妃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一下子還反應不過來。不過阿若手勁不小,她不趴下也得趴下。一屋子的人剛剛還吵著,這會兒就被阿若全訓斥得住了嘴。大嬤嬤熄了外間的燈就立馬跑到德妃身邊來護著主子,還不忘埋怨阿若,「側福晉你太放肆了,娘娘怎麼能就這麼趴在地上。」
阿若被大嬤嬤一句話噎得差點罵娘,這會兒不時還有流箭射到船上來,已經有兩個宮女被射中了,這會兒了還跟她說放肆,是不是有毛病。
阿若懶得理她,倒是德妃一把扯住了大嬤嬤讓她閉嘴,剛剛趴下沒多久,就有一支箭插在自己打算坐下的地方,要不是宋氏,自己這回怕是懸了。
屋裡沒光之後,裡間的流箭倒是多了起來。這樣下去可不行,也不知道四爺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危險啊,他可比自己這頭更招人恨。腦子裡想著四爺,阿若倒是又鎮定了些,「滿兒,敢不敢跟我出去一趟。」
「主子去哪兒奴婢就去哪兒。」滿兒幾乎整個人都伏在阿若身上,她已經打定了主意,就是要死,起碼也得自己先死。
阿若點點頭,領了幾個小太監就貓著腰往外間去,滿兒手一邊抖一邊點燃了外間的蠟燭。昏黃的燈這會兒特別顯眼,從岸上來的流箭大多就都往這邊來了。
「你們幾個,找個趁手的花瓶,重點的,要是外頭侍衛守不住了,進來一個就砸一個。」阿若現在不求他們能逆天改命,只求外頭的人爭氣,只要是一個一個衝進來的,好歹還能再撐一撐。
小太監守到門邊之後,阿若被滿兒護著又蹲下,慢慢往回挪。阿若想起以前看的那些小說電視劇女主大展神威的劇情,果然都是騙人的。真到了要命的關頭,自己這麼狗熊一樣往回爬算什麼,能保住一條命比什麼都強。
「阿若,你說老四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德妃鎮定了一點之後,就拉著阿若的手不放。剛剛她領著奴才去外間,德妃心都懸緊了,這要是有個萬一,自己怎麼跟兒子交代。
「娘娘放心,他們從小習文練武的,總是比咱們強的。」自己都能撐到現在,阿若就不信四爺還能比自己先嗝屁。
阿若這麼說德妃也不知道認不認同,只是不住的點頭。她這會兒手都在抖,偏生還壓低了嗓子跟阿若誇四爺跟十四當年在上書房多用功。阿若明白她這是太緊張了,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會兒到底說的是什麼。
外頭砍殺的聲音一直沒斷,阿若和德妃被奴才護在最底下,最中間還算安全,但是屋裡隱約的血腥味,和壓抑的痛呼聲,都在不斷的刺激每個人的神經。直到艙門被人一腳踢開的那一瞬間,阿若想的就是不管來的是誰,這塊石頭總算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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