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額娘！」十四說話一直帶著一股子催生勁,這位爺平時說話又快又急,德妃最是煩他這沒正行的樣兒。不過現在這把聲音,在屋裡眾人聽來，那就好比天籟,德妃急得手直抖，走向十四的時候都腳底拌蒜。
跟著十四過來的還有弘暉弘昀兩兄弟，阿若看著倆孩子手裡也拿著長刀長劍,眼淚一下就出來了。「你們倆沒事吧,啊？」弘昀到底比弘暉小，見著額娘就拿不住手裡的刀,直往阿若懷裡拱。
「側福晉放心，我們都沒事。」說話的是弘暉，「咱們船上的侍衛都在，沒什麼大事。」說是沒什麼大事,傷亡還是不少，弘暉的奶兄這回就給折裡頭了,弘暉這會兒就是太緊張,連難過都顧不上。
「兒子，兒子你怎麼樣啊,沒事吧,你哥呢？」另一邊德妃手哆嗦著在十四身上摸,這一身的血漬也分不清是誰的,這到底傷沒傷著啊。
「沒事,沒事,額娘您放心，兒子身上衣裳都沒破呢。」十四這會兒自己還懵著呢，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帶著兵稀里糊塗打了一場。「我哥，我哥在皇阿瑪那兒，就是他讓我先過來的。」
外頭大動靜已經沒有了，阿若站在一旁看著德妃母子兩個淚眼汪汪，原本還挺感動，可十四一說到四爺就卡殼，這讓阿若有點心裡沒底。太子造反是兒子反爹，可這裡頭誰跟誰都是至親，能有兒子造反就能有弟弟變節。阿若突然又緊張起來，她不敢保證此刻十四到底是哪頭的。
「十四爺，我家爺現在在哪兒呢？」阿若一眼不錯的盯著自家小叔子，這架勢，只要是他有異動，自己這回就是拼了命，也總要再去見他一眼。
「小嫂子放心，我哥他真沒事。」十四又不傻，看阿若那架勢就知道這主兒肯定想岔了。「就，就是……」
就是什麼您倒是說啊，德妃見自己小兒子是真沒受傷，再看他這吞吞吐吐的模樣，又使勁捶了兒子兩下，「快說，你哥人呢。」
「別別別，您幹嗎打我啊，大逆不道的又不是我。」十四躲開自家額娘的毒手，「額娘，四哥七哥把太子給擒了。」十四自己說這話的時候都覺得一陣恍惚，那可是太子！儲君！自己這些年歲隔得大的弟弟，從小見著太子誰腿沒打過顫。這下倒好，以後倒是不用打顫了，十四現在就想抓著他親哥問一問，您這膽子什麼時候就比天還大了？
「你說什麼？」德妃知道這回的事肯定跟太子逃不了關係，但是怎麼也沒想到老四居然真把太子給拖下水了。「直郡王呢。」這次出行聖上身邊有親兵，還有就是直郡王帶侍衛負責一路的護衛，怎麼想也不該是老四齣這個頭啊。
「大哥辦事不利，被五哥帶來的人馬給圍起來了。」五爺露面的時候，誰都沒想到。尤其見著亂起來了，想從中分一杯羹的直郡王沒想到。只有太子站在人群中笑得放肆，他是笑老大，營營役役這麼多年，還是跟自己一樣，一場空。
德妃聽到這兒擺擺手讓十四趕緊閉嘴，這都哪跟哪兒，怎麼又多了個老五。從太子被軟禁到現在才今天，老五就是飛也不可能這麼快就飛過來，除非……
除非康熙早就有打算，這回的大網不光是太子，這麼多兒子有一個算一個，康熙都一鍋端了，這張網裡頭從頭到尾，螳螂與黃雀都是康熙，四爺和七爺頂多也就是一網。想通了這一節，阿若被嚇得有點腿軟，扶著桌子慢慢坐下，才好歹沒一屁股摔地上去。
阿若想回去看看，朝兒她們都還在那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不過十四沒讓阿若走，說是四爺說了，事情沒了之前，就讓阿若和兩個侄兒都在德妃這裡留著。阿若聽了這話沒犟，聽著外頭人聲與腳步聲，就知道還亂著，反正已經這樣了，有事沒事不差在這一會兒。
之後沒多久就有太醫過來，德妃這兒一共死了一個傷了四個，算是娘娘們的船里傷得最少的。尤其德妃和阿若都沒事，這讓太醫都鬆了一口氣。受傷的奴才都被帶下去了，說是康熙專門撥了地方出來，凡是帶傷的都去那兒。
「王太醫，是你過來就好，你正好給阿若瞧瞧，這肚裡的孩子？」隨行的就這麼幾個太醫，王太醫現在忙著呢。見德妃這兒沒事正要告退，德妃看著阿若沒精打采抱著兒子靠在滿兒身上那模樣，突然就想起來這還是個有身孕的。
「娘娘，奴才沒事。」要不說生死之交值錢呢，這一下自己就從宋氏變成阿若了，這待遇可夠叫人受寵若驚的。不過現在阿若沒勁進行社交活動，自己最多也就是被嚇著了，聞著屋裡還沒散的血腥味，總有點想吐，其他的倒是還好。
「不可大意，老四讓你們留在這兒，不就是讓咱們幾個有個照應。」德妃現在一點都不想阿若走，她算是看明白了，大兒子這側福晉可不是個傻大膽，真到了關鍵的時候，一屋子人捆一塊兒都抵不過她有用。
王太醫此刻且沒工夫耽誤時間，看就看吧。沒了平時那些禮節，王太醫直接上前給阿若號了號脈，「沒什麼大礙，不過到底是受了驚，若是側福晉那兒的安神湯還有，今晚可以服一碗再睡。」這話一說那就是沒毛病了，十四親自送了王太醫出去，又留了兩隊親兵下來，才往康熙那兒去。
人都走了之後，滿兒想回去拿葯阿若也沒讓，現在她就不想有人從自己眼前離開。剛剛才被抬出去的唱曲兒那小姑娘，和受了傷的奴才，那模樣都在自己腦子裡打轉，轉得自己直犯噁心。
德妃見阿若面色不好，趕緊讓大嬤嬤去把自己隔壁兩間屋子的床鋪好，阿若一點都沒跟德妃客氣，強撐著把倆孩子送回屋之後，自己就拉著滿兒歇下了。
別人受驚是睡不著，阿若受驚是睡了個天昏地暗連做夢都沒一個，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大亮了。
「滿兒？」昨晚阿若是讓滿兒陪著自己睡的，這會兒身邊被子都是涼的，看來人早就起床了。
「主子您醒了，睡好了嗎，要不要再躺一會兒？奴婢早上回去了一趟，還把酸黃瓜和酸棗給您拿過來了。」滿兒端著早飯進來，見阿若醒了立馬就巴拉巴拉個沒完。早上她回去看了一趟，除了朝兒崴了腳，其他人都沒什麼大礙。還有死了的兩個洒掃丫鬟，主子都不一定記住她們的臉，就不用告訴主子了。
「不睡了，再睡頭暈。」德妃撥了兩個丫鬟過來伺候，阿若洗漱過後一邊吃早飯一邊漫不經心的開口問，「爺呢，有消息了嗎？」
滿兒一聽這話就麻利不起來了，「早上的時候奴婢已經替主子打聽過了，還是沒消息。」不光四爺沒消息，連之後過去的十四爺也沒消息了。
吃過早飯之後，阿若正想說要不要給德妃去請安，人德妃竟先過來了。「別擔心，你就在屋裡好生歇著，我出去一趟。」德妃這會兒穿著整套的朝服，這一看就是要去康熙那兒。
「娘娘，您這是要去做什麼？」阿若瞧著德妃這模樣真有點嚇人，這是要去搶人吶還是要去打架啊。
「你放心，就是去給聖上請安，你別讓兩個孩子嚇跑就行，其他的你不管那麼多。要是在屋裡待不住，你就去宜妃那兒瞧瞧郭絡羅氏，聽說昨兒她受了驚嚇，孩子沒了。」德妃拍了拍阿若肩膀就往外走，宜妃已經在等著了，這回過去，她們不求別的，就只是得要個說法。
是，老姐妹幾個都是妃子，跟元后沒法比。可生的兒子也不是沒娘疼的野孩子，憑什麼當阿瑪的就能這麼作踐。您要跟太子打擂台誰也沒法插手，但是也沒得拿其他兒子當墊腳石的做法。
「聖上，宜妃娘娘，德妃娘娘，成嬪娘娘都在外頭跪著，說是來請安。」三個一宮主位的娘娘穿著常服跪在外頭，這陣仗，李德全看著都有點害怕。
「不見，讓她們都回去。」康熙就知道得有人來，只不過沒想到頭一個來居然是她們，看來到底奴才門人同黨，都比不過自己額娘。那些攛掇自己兒子爭皇位的現在都縮頭了，只有他們額娘不怕死，怎麼都要來替自己兒子求一求。
就為了這份心，康熙也不想為難她們。「跟她們說，兒子不止是她們的，也是朕的，朕自有分寸。」
跪在門外的幾個娘娘聽了這話，誰也不敢在留下。聖上那性子，能給這句話，已經算是天大的恩，幾人都怕要是不識趣兒，反而害了兒子。
目送走去接兒子的德妃之後，阿若就去了宜妃船上。九爺出事之後就沒消息了，郭絡羅氏哪碰過這場面，和宜妃一起被奴才圍在中間也不知道該往哪兒躲，最後一船人死了大半，她這孩子也說不清是被擠掉的，還是嚇掉的。
阿若見著她的時候人正醒著喝葯，一見阿若眼淚就下來了。「嫂子，我白吃你那麼多東西了，我怎麼這麼沒用啊，一個孩子都留不住。」
「這有什麼好哭的，你這孩子現在也才一團肉，且還早著呢。」阿若故意輕描淡寫的說，「碰上這麼大的事，咱們倆都保住了命，你還奢求什麼，聽話，好好養身體，等身體好了咱們再把孩子給找回來也不遲。」
從昨兒晚上到現在，上上下下都在勸她安慰她，可沒一個是阿若這種口氣，被她這麼一說，郭絡羅氏都覺著好像這事也不怎麼大了。
阿若見把人給唬住了，趕緊又餵了葯下去。其實她這說的真不是瞎話，造反這事，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自己能碰上還能活下來，可不就是最大的好事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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