笄禮示意
所以果然還是吃了我比較好。
顧明朝聽著時于歸不靠譜的意見,木著臉說:「此事已交予刑部司謝侍郎主辦,而且案情還在偵破期若是擅自泄露相關機密輕者仗責,重者死刑,公主還是莫要開玩笑的好。」
時于歸笑眯眯地看著他,搖了搖頭,只笑不語。
顧明朝被笑得頭皮發麻,奈何形勢比人強,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說道:「這事若公主真想知道,直接請教謝侍郎更為直接,卑職人言輕微,有心無力。」
時于歸搖扇子的手一頓,開頁的扇子猛地一合,放在手心瞧著,誇張又高興地說道:「有心就好,有心最重要了,無力我借你力便好。」
千秋公主胡攪蠻纏的功力可是連當今聖人都得敗退,可謂是無人能敵。她不由分說地拉著顧明朝站了隊,歪解詞義,最後會給點甜頭,讓人不得不上了她的賊船,成功了便笑得像個偷腥的小狐狸。
「我聽聞顧小娘子明年三月就要及笄了。」時于歸放出她的一點點甜頭,悠然得像個等待小魚上鉤的狐狸,「笄禮者找到了嗎?及笄后可以託付教育的宗室長輩找到了嗎?議親可有方向?」
顧明朝聞言,眉頭微皺,垂下眼,神情淡淡,雖看不出不甘憤怒的神情,但時于歸敏銳地感覺出他的不虞。她連忙端正神情,拉著椅子靠近顧明朝,撓撓下巴義正言辭地說著,神情嚴肅得就差舉手發誓。
「我沒有威脅你的意思,這事我幫你解決,一點都不麻煩,你就帶我進刑部看看,也不礙事的。」
「再說我可以幫你分析一下案情啊,這事雖然不是你辦的,但是你不好奇嗎?」
「我保證不害你,一人做事一人擔,要是有事你儘管推我頭上,反正債多不壓身,虱子多了不咬人。」
最後一句話說得極為無賴,頗有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圓滾滾的眼睛看著顧明朝露出可憐兮兮地表情,伸出手指說道:「就一次,就這次。真噠。」
顧明朝抿唇失笑,千秋公主百聞不如一見,似乎並不想傳聞中那樣是非不分,惹人生厭,而且她說得確實是這幾日他頭疼的事情。
別的侯府貴門嫡女笄禮都是提早一年準備,但鎮遠候主母去世,侯爺為寵妾幾次請封均被駁回,等於侯府沒有一個正兒八經的主人,這事便一直拖著。
侯爺此人一輩子只顧自己享樂,若是他有一分顧忌家中子弟的想法就不會做出這等事情,到如今長安城內人人以與鎮遠候府中人結伴為笑話,這事顧明朝可以視而不見,但是顧靜蘭卻不行,她身為女子終究需要一個強大的母族作為依靠。
笄禮還只是她面對這個不堪家族的第一步,之後的議親更是重中之重,乃至最後的夫家生活,這些都需要侯府有一個女主人。
外人皆道鎮遠候大娘子體弱多病,五年前因病去世,實則是被芳姬驚嚇,最後難產而亡。
顧明朝恨死了那對狗男女,恨不得把他們千刀萬剮以告慰母親在天之靈,奈何如今人言微輕不能一刀斃命,只能暗自隱忍,但顧靜蘭之事卻是再也拖不得,它像是一把刀朝著自己飛來,隨著時間推進,越來越來緊迫。
他深吸一口氣,抬眼和時于歸注視,看著她圓滾的眼睛你淺淡的湖泊瞳色,有些刁蠻,又帶著一絲天真,於是彎了彎唇角,低聲說道:「公主打算如何辦?」
聲音低沉如羽毛撫耳,比馬球場上的大鼓迴音還餘音繚繞,比今日的陽光還要熏得人頭暈,這種蜂鳴只聽得時于歸耳朵一酥,腦海中炸開一朵朵煙花,腦海翻騰,什麼話都被咽了回去。
怪不得妲己能禍國,妲己要是這水平,枕頭風誰不吃,我先吃三大碗。
時于歸磨了磨牙,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這才把心中雜念全部擠出。
「公主。」顧明朝見時于歸對著他發獃,皺眉晃了晃手指。時于歸回神,假模假樣地咳嗽一聲,眼珠子轉了幾下,這才平靜下來,不自覺挪了點位置,退回到遠處,義正言辭地指著自己說道:「你看我怎麼樣!」
果然不是什麼好主意。
顧明朝的白眼差點沒忍住,時于歸一見他表情微變,連忙又湊近解釋著:「你這是什麼表情,聽我解釋。」
原來千秋公主也及笄在即,但大英國公主笄禮程序繁多,第一步就是要篩選年紀相仿的高門貴女提早一年入宮受教,名曰「陪學」之禮,這本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如果對象是千秋公主那就有些微妙了。
不容置疑的是,千秋公主確實是千寵百嬌,適齡女兒從宮內出來也能提高身價,議親對象範圍選擇大很多。
若是和公主相處好了,便叫公主的手帕交,日後婆家那個不是敬重三分,但如果對象是千秋公主那就要斟酌幾分,畢竟凶名在外,人人畏之,成了她的手帕交怕是夫家都不好找了。
這事著實有些為難時庭瑜,後宮無後,皇帝又覺得她女兒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還不是人人想來,只打算時間到了便下道諭旨。但時庭瑜偷偷放在心上,有心給妹妹選一些清貴人家,家風品行都為上品的家族嫡女,為此他曾物色過幾位人家卻都被人委婉地拒絕了。他這才明白自家妹子成了燙手的金餑餑。
其實人選也不是沒有,自然有的是想要攀龍附鳳的人,比如楊家。楊家多年來對於后位信誓旦旦,若是能拉攏千秋公主,后位便唾手可得。
只是時于歸見著楊家人就噁心,自己心裡便鼓搗出一些主意。這次她打算找一些落魄貴族中品行良好的女子,這樣既夠得上高門,又絕了一些人的念頭。於是落魄戶中鼎鼎大名的鎮遠侯府便進入她的視線中。
顧靜蘭無母,生父糊塗,有個出息的哥哥,與此,她和一團糟的侯府關係單薄,性格溫和,胸有主意,脾氣也和她口味,當真是絕好的人選。
時于歸無母,生父尊貴,後宮女子噁心,哥哥是未來第一人,她需要的不是已有的頑固老派勢力,而是要幫助他哥哥尋找新生年輕力量,其中顧明朝便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事還是問問你妹妹才對,她若是不願意便當我沒說,我們的交易也取消。三天,不,日落之後我派人來找你。」最後,時于歸自顧自地拍板決定,她臨走沉重地補充著,「我真的覺得這是一個兩贏的事情。」
顧明朝看著她登上馬車,收回視線開始思考時于歸的建議,老實說,他竟然覺得這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
指望侯爺給靜蘭定親是指望不上了,侯府又沒像樣的女主子,僅靠姨母有些牽強,而且他並不希望靜蘭早嫁,他希望他妹妹出嫁時,他們之間能和侯府有個了斷,並且顧靜蘭已有獨立思考的模樣,她能成長為一顆大樹而不是攀藤。
做到這些需要一個有力的靠山,能讓他借力打力懲戒侯府,也能讓顧靜蘭不受侯爺要挾。千秋公主顯然是一個最好的選擇,性格雖然驕縱,卻始終很有分寸,且人品還不錯。
所以是被成功洗腦了。顧明朝在看到顧靜蘭下馬車的時候木著臉想著。
等他們一行人踏上回家的路,已經夕陽西下,華燈挑起。顧靜蘭不便久留便打算回府,顧明朝放棄騎馬進了馬車內,這是有話要說的意思。
兩個丫鬟懂事地坐在馬車后的圍欄位置,馬車內只留下兄妹二人。
「哥哥有話要說?」顧靜蘭臉上雀躍的表情沉靜下來。她向來懂事,自從母親去世后,更是一夜間長大,懂事得令人心疼。
顧明朝看著她秀氣的臉龐,她沉默也堅韌,多數時候決定的時候連他這個當哥哥的都改變不了。
「是,公主與我談了一下你的笄禮。」顧明朝坦白道。
顧靜蘭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不解地問道:「我的?公主如何知道我的笄禮。」
顧明朝搖了搖頭,把時于歸的建議原封不動地重複給顧靜蘭聽,她一向是個主意正的,自己會決定自己想要的。
年輕的妹妹聽完后陷入沉默,臉上露出猶豫掙扎的神色,她思考得比顧明朝還要多,因為她不明白為什麼公主會看上她,一個長安城內人人笑話的人的女兒。她常年身居內院,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她敢打賭要是報她的名字沒有人會知道那是誰。
自從母親死後,這個家她只認顧明朝這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侯爺的死活都可以與她不想干,但哥哥的前途卻不能忽視,她怕自己的事情會給他帶來麻煩。
顧明朝與她相攜長大,自然是明白她的顧慮,等她想得差不多了,便認真解釋道:「公主要求我做的時候不太難,你無須考慮我。」
顧靜蘭看著他,似乎是在確認他有沒有撒謊。
「公主的任性一直在一個可控範圍內,這點你應該也有所察覺。」顧明朝坦然地讓她注視著,甚至開口解釋千秋公主並不像外人說得那般無理取鬧,無可救藥。
顧靜蘭剛剛和時于歸交談過,一個人是否真的有著令人難以忍受的壞脾氣,從言行舉止中便可以反映出來,而且她可以為哥哥仗義執言,她便覺得這人不壞,甚至是一個是非分明的人。
她抿了抿唇,臉上的猶豫一瞬間消散地乾乾淨淨,她冷靜又溫柔地說道:「我同意。」
她從不畏懼前途險難,只在乎哥哥利益。
顧明朝心中吊著那根弦鬆懈了下來,他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伸手摸了摸顧靜蘭的頭髮,露出寵溺的笑來:「真快,我還記得你小小隻跟在我後面的模樣,如今竟然一下子就可以準備笄禮了。」
懷念悠然的語氣,加上他低沉溫柔的語調,聽他說話就像被他完全溫柔地注視著,心中縱然有諸多情緒,在那一瞬間都會沉浸在這個令耳朵發麻的聲音里。
顧靜蘭羞澀地笑著,小臉微紅,露出一絲小女兒情態,眨眨眼,調侃道:「哥哥可不要這麼和別的女兒家講話,小心給我帶回一個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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