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賞
這一夜仍是不曾發生什麼,蕭弋舟與嬴妲各自沐浴后,她將嬴妲從浴桶里抱出來,沒甚溫柔地扔到了床榻上,嬴妲羞得滿臉紅雲,鑽進了暖烘的被窩裡。
蕭弋舟冷言瞅著她,哼笑一聲,也和衣躺了下來。
嬴妲在被褥里,將褻褲套上,要穿褻衣時,被下捲起了一道疾風,撲到肌膚上冷颼颼的,嬴妲還未有反應,他忽然欺身而來,大掌罩住了他的最熟悉最鍾愛的領地,嬴妲嬌呼兩聲,哼哼唧唧地被揉出了無數形狀,身體軟得如一汪水。
揉了許久,蕭弋舟抿著薄唇將有力的雙臂收緊,他手臂肌肉線條的輪廓,嬴妲彷彿都能摸出來,碰了一下便不敢再碰了,乖乖地將腦袋貼著他的胸口。
一宿酣眠。
蕭弋舟的生辰過後,陳湛對蕭弋舟的示好之心,使路人昭昭,至於蕭弋舟與陳祺那段小小的恩怨,已沒人提及,說到底是為了一個女人,在這世道,著實正常。
於是陳湛命人送來綬印,封蕭弋舟為羽林驍騎。
綬印被接下之時,陳湛身邊的紅人幸榮朝蕭弋舟作揖到地,「恭請蕭世子入朝,奴這也好回宮復命了!」
幸榮率眾宮人走後,蕭煜與東方先生齊齊起身,走上前一步,兩名裨將也怒而長身直起。
「世子爺,咱們本來不必受這份屈辱,西綏自是一國,何必依附於叛軍新政,做那陳湛小兒的奴僕?」
「就是,世子爺若是顧念我們,大可不必,我們拼了一身皮囊不要,也願跟隨世子殺出去!」
兩名副將火氣過大,蕭煜只好朝東方先生使眼色。
東方先生見二人發盡上指冠,目眥欲裂,忙上前搖著羽毛扇打個圓場:「夏侯孝與林平伯終是威脅,陳湛遲早與之交鋒,西綏反倒毫無起兵行亂之跡,加上又有侯爺坐鎮,陳湛投鼠忌器,只得先拉攏世子而已,此舉,一,綁住世子,咱們眼下已被陳湛盯上,不得返回西綏,二,一旦林平伯舉事,世子首當其衝,恐被陳湛利用來興兵討伐,如此他便可隔岸觀火。便不說別事,只世子留平昌為官之事,也足以激起林平伯怒火了。早晚一戰,陳湛如今還有幾分戰意,若真到了坐穩帝位時,恐夜長生變故,反倒不妙了。」
裨將周清聽愣了,支吾道:「東方先生你這麼說,那不是處處利於陳湛那廝?」
濮陽達更是一揮手,怒道:「照如此說來,咱們成給陳湛賣命的狗了!」
蕭弋舟掌心撫著那隻金印,閉上了眼睛。
濮陽達是急性子牛脾氣,瞧不見蕭煜對他頻頻使眼色,怒火衝天直欲拔劍出鞘來,殺將出去,先宰了幸榮,再跳進皇宮一刀捅死了陳湛。
他低吼咆哮起來:「如非為了一個公主,咱們何至於落到這個地步!打又不能打,還要依從陳湛小兒的安排,做他走狗!氣煞我等!」
他雙目如血,激憤處,劍刃出鞘,他劈手一劍將一條梨木椅斬成了兩段,木屑四散處,蕭煜與周清都驚呆了。
蕭煜更是皺眉道:「世子心中自有計較,何須你來警醒?」
東方先生圍觀堂下局勢,蕭弋舟背影孤傲,因濮陽達之言,他心下也蒙受莫大屈辱,待蕭煜話音落地之後,他忽然拿起金印往堅硬的地面摜去!
砰地一聲,將軍印被砸了粉碎。
四人皆吃一驚,濮陽達也不敢再鬧,吞聲躑躅而去。
東方先生說道:「濮陽將軍素來主戰,他的父母妻兒,皆戰死在卞軍討伐鐵蹄之下,不滿公主也是人之常情。但我西綏,從將它自蠻人手中奪來之始,便歸附卞朝,侯爺世子更是,雖昏君無道,又專權強橫,開罪西綏,亦從不想起兵舉事,否則焉能有陳湛今日?至於卞朝公主,乃是皇室正統,世子心有舊情無法舍卻,但救回公主,其中利害多少,望諸君明白。」
周清聽懂了。
蕭弋舟忽然瞥過目光,冷冷道:「我何曾對她有舊情?」
周清瞅了眼東方先生,又瞅了眼蕭煜,雖訕訕不敢開口,但心裡想道,這還能瞞得過人?世子是聰明人,怎麼也行掩耳盜鈴那一套。
東方先生但笑不語。
這群人目光甚為可憎,蕭弋舟皺眉一腳踢開金印碎片,大步離去。
從前堂回到後院,蕭弋舟胸口鼓噪之氣總算略松,身後蕭煜跟了幾步,他轉頭吩咐道:「將我受陳湛封賞一事廣而宣之,儘早儘快。」
蕭煜不明其意,但也依言頷首,抱拳道:「是。」
等蕭煜一走,蕭弋舟停到了一株苦楝樹下,手掌運氣一擊,枝折花落,幾乎要在粗厚的枝幹上留下一道掌印!
可恨!
恨的並不是陳湛的態度,恨的是,他明明是為羞辱嬴妲而來,明明已將她拿在股掌之上,竟會為她的溫柔馴服,她幾滴假惺惺的偽善眼淚,便忘了自己是誰!濮陽達所言,分明是理,可他一說及公主,蕭弋舟當場險拔劍出鞘教訓他閉口。
「公子。」
鄢楚楚柔軟的嗓音帶著一絲詫異,喚了一聲,蕭弋舟收斂起自己心下的狼狽,見嬴妲也唯唯諾諾跟在鄢楚楚身旁,更忍不住心頭怒起,冷然盯著她。
方才鄢楚楚才為嬴妲上藥,過了這好幾日了,嬴妲臉頰上的瘡疤終於色澤淡了些,她今日終於敢直面銅鏡,鏡中姑娘容貌猙獰,但傷口已在呈癒合之勢,新生的肌膚也漸漸露出白嫩嬌軟來,藥膏擦在臉頰上,若隱若無地有股松香,清新怡人。
鄢楚楚便知曉,嬴妲這傷疤是能恢復的,到底還是蘇先生妙手回春。
她想著公子見了心下自然也會歡喜,便拉著嬴妲過來,豈料蕭弋舟正怒火沖沖,鄢楚楚才自知來得不是時候,「公子,皇帝派來的人走了?」
嬴妲始終垂眸,她昨日里便已經料到了,如蕭弋舟這樣強悍的人,可引為援手,而不能豎為敵人,否則那必定是難以抗衡之勁敵,陳湛一定會拉攏蕭弋舟,封他做官,將他扣留在平昌。
她能想到的,蕭弋舟必定也能想到,但見他神態舉止,嬴妲忽然惴惴起來,蕭弋舟,莫非已經答應了陳湛的封賞了?
蕭弋舟道:「楚楚,去將前院入松堂的金印掃起來。」
鄢楚楚頷首垂眸,應了一聲,福身便去了。
嬴妲也要跟上,卻被蕭弋舟喚住,「站著。」
她只好咬了咬唇,他立在楝樹下,花期早過,此時油綠碩果累累,滿樹皆是濃密如青墨的卵圓葉,隨風浮動,一層清幽的香鋪瀉下來。嬴妲艱難地往上走幾步,到蕭弋舟跟前,目光獃獃地望著他,「公子答應了?」
她的模樣看起來,彷彿只要他說另一個是,便是背叛了她。
蕭弋舟冷笑起來,他何懼背叛她,背叛卞朝,當年她與父兄沆瀣一氣,攛掇他入宮求婚,又將他從雲端打落地獄,這高高在上的公主,恐怕正心滿意足地看著他,猶如喪家之犬,驚魂未定地被拖出宮闈。他有什麼報復不能施在她身上的。
「是,又如何?」
嬴妲果真便如她所料地,眼波里迅速聚起了一層水霧,朦朦朧朧的,用一種既失望又委屈的眸光凝視著他,面龐如褪了血色般,她抬手揉了下眼睛,又不死心地問:「公子要為陳湛做事?」
「是又如何?」
嬴妲小聲道:「我很失望。」
蕭弋舟冷笑了一聲,「我不能讓你失望?」
他難道要照著她的期待而活?這真是荒唐透頂!被嬴妲水漉漉的眼眸痴痴凝視著,他又沒來由心頭一陣煩躁,彷彿自己真做了十惡不赦之事,為此而遭到良心譴責。
他惱火地走下來,越過嬴妲便離去。
嬴妲慢慢地跟上來,蕭弋舟走得不快,察覺到身後傳來微弱輕盈的腳步聲,便不自知地,走得更慢了,慢到被嬴妲追上,她小胳膊小腿的,一下便跟上來,兩隻手抱住了他的手臂。
「公子,你不能這樣對我。」
蕭弋舟真嘴角一抽,「我對你哪樣?」
他實在也不明白嬴妲,這會兒追上來親昵地抱著他的小臂,算是怎麼回事?
他側目,臉微微俯低,嬴妲垂著濃密的睫羽,小聲道:「公子,你不能為了懲罰我,便答應與陳湛勾結,他實在不是什麼好人,他會害你!」
他怔忡了一瞬,萬沒想到嬴妲如此說,她又垂著腦袋長舒了一口氣,「公子是西綏世子,原也不低於人,將來擁踞西綏,也是一方霸主……」
說著說著,嬴妲自己都愣住了,是啊,蕭弋舟不是衝動不計代價的人,他既然是西綏世子,又怎麼會一時衝動為了她跟陳湛勾結?
她果然是太飄飄然,果然是如蕭弋舟所說「自視甚高」,臉頰一紅,窘迫地撒開了蕭弋舟的手臂,赧然無措地絞緊了手指。
蕭弋舟卻笑了,「你這口氣,好像是擔憂我?」說著,果真他又沉聲道:「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嬴妲更窘,「我、我想岔了……」
她轉身欲逃,卻被蕭弋舟一把抓住手腕,他冷勾勾的眼神盯著她,似笑而非笑,譏誚地道:「我懲罰你,為何要依附陳湛,我有百種千種法子,讓你趴在地上求饒。」
嬴妲臉紅地想,不用百種千種,她也能在床榻上向他求饒。可惜他不用。
蕭弋舟鬆開他,「晚膳端到房裡來。」
他交代完便大步離去。
嬴妲在原地,臉熱地揉著手腕想到,依照蕭弋舟的脾氣,陳湛的封官於他而言無異於羞辱,他即便受了,也是謀定後動,自然有計較的,再者東方先生,還有他手底下的暗衛軍隊,都不會容許世子屈服新朝王權。
只要,他不站在嬴家對立面,她就不必為難了……
這些時日嬴妲與四名美婢在一堆用膳,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習慣,當她拿著飯菜要到蕭弋舟屋裡時,四名美婢嘴上不說,心裡卻在暗暗發笑,嬴妲臉熱地取了兩菜一湯便走了。
她發覺蕭弋舟似不喜有光,寢房內長長黯淡,只有一絲飄搖火燭的影子,她進門時,蕭弋舟正撫弄琴弦,她還不曾見過蕭弋舟撫琴,他正調音,聽到聲音,也不抬頭,「飯菜放下,關門。」
嬴妲依言照做。
等門閂插上時,蕭弋舟抬眸,問了一句:「用晚膳了么?」
「沒。」嬴妲小聲道。
蕭弋舟起身,從琴台後走出來,「一道用。」
嬴妲便坐到了蕭弋舟對面,擺上碗筷,蕭弋舟似乎沒有食慾,讓她先動筷,嬴妲聽話地咬了一口辣白菜,滋味不錯,煙綠和蔚雲都是燒菜行家裡手,白菜蘿蔔也能做出花來,她還想,以後問她們請教,做給別人吃啊。
想想便臉紅。
可也就在這時,她忽然想到,蕭弋舟即便食欲不振,也不該讓她一個卑賤婢女先動筷才是,他……
「公子,難道你懷疑我下毒……」
嬴妲臉色垮著,委屈望著他。
蕭弋舟手裡揉著兩顆黑玉,聞言一頓,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信不過你。」
果然如此,嬴妲如被箭矢扎中,震驚之下,眼眶紅紅地垂眸,又挑了一大口辣白菜送到嘴裡,忽然如同嚼蠟般,索然無味了。
蕭弋舟蹙眉。
他何曾有過此意,不過是這個女人多心罷了,分明是她懷疑他,還有臉委屈了。
他也拿起來碗筷,開始用膳。
院中花枝斷折,清脆一聲,陰雲天氣,暮光里殘雲翻滾如浪,似有隱隱攜著風暴的暗流正緩慢涌動,秋風颯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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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看得出軟妹很想在床上向蕭弋舟求饒呢,可是他不做啊~
蕭爸爸除了傲嬌之外,似乎還有點笨。哈哈哈畢竟是老處男一枚,還沒談過正經戀愛,身邊還沒助攻,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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