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賊心虛
「啪——」
濕答答黏糊糊、還帶著溫熱感的一坨一下糊在了趙元衡肩頭的傷口處。
青年虎軀狠狠一震,渾身僵硬一個哆嗦,看不見的眼睛死死閉緊,咬著牙手裡攥緊幾根乾草,額頭青筋暴起。
趙元衡想掙扎,可卻無能為力,被死死摁在草堆里動彈不能,也不知這女人是吃什麼長大的,死大的力氣,只一隻手輕輕摁住他的胸膛,他便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了。
趙元衡覺得,他沒死在那精心策劃的暗殺之中,最後極有可能被這個稱為救命恩人的女人折騰死。
青年心中不禁流下兩行辛酸淚,他活了二十年,眾星捧月千尊萬貴,從小到大,從未被如此對待過,如今卻有一個長什麼樣都不知道的女人,天天拿口水糊他,還不許他反抗,將他死死碾壓不得動彈!若不是他重傷中毒渾身無力,也不至於此……
可偏生這個女人還在一旁埋怨他的「不懂事」,長吁短嘆的,「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別動別動,怎就這般不停勸呢!這些天我千辛萬苦才讓傷口將養好了些,你這一胡鬧,可讓我白費了一番力氣,得虧這幾日天天嚼了海荇草給你敷熬,毒也解了一些,這會兒又正巧趕,回來了不然你這大開大合的亂動,我又不在,氣血毒素逆行,死了都沒人知道……」
趙元衡是死活都不信藍淺淺那套滿口胡鄒的「口水解毒」之說法的。
這些時日以來他也確能感覺體內的毒減緩了些,他堅定地相信,應是海荇草緩解或暫時抑制了毒素,只要他的那些心腹部下能快些找到他,他想他還是有救的,到時候就不必再受這女人口水的摧殘了!
想到這裡,趙元衡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從肩頭傷口處的那坨糊糊上移開,朝藍淺淺詢問道:「之前拜託藍姑娘的事……不知如何了?」
藍淺淺一聽,立馬仰頭驕傲地拍著小胸/脯打包票,「我辦事阿執你就放心吧,我把事情給你辦得漂漂亮亮的,在有人居住的地方、回來的路上我都找地方刻了月牙兒,不顯眼但保證能讓人找著的!不僅如此,我還給你帶了許多好東西回來……」
話頭一頓,藍淺淺轉身,獻寶似的拿過兩個包裹放在自己腿上在趙元衡面前打開來,也不管人家看不看得見,「瞧瞧瞧瞧,是相當相當美味的吃食哦,有一整隻雞,為了讓你能喝上鮮美的雞湯,我特意把整隻鍋都給端回來了,還有好多個又香又軟的大白饅頭……」
說到這裡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撓撓頭有些愧疚道:「阿執你要的窩窩頭沒能替你拿到,只有這大白饅頭,你看……將就一下成不?等下次,下次我一定幫你要到窩窩頭!」
趙元衡:「……」
他張嘴就想解釋些什麼,最後想想還是算了,只僵硬地點點頭回道:「無礙,多謝藍姑娘,饅頭更好吃,我更愛吃饅頭。」總之不用再吃「碳烤」海參他謝天謝地,饅頭、雞湯真乃意外之喜。
藍淺淺見人一臉平靜並沒有因吃不到窩窩頭而面露憂傷,這才放下心來,繼續興緻勃勃地和人分享自己今天一天的成果。
「你喜歡就成,還有還有……這是桂花飴糖,甜甜的香香的,可好吃了!對了對了,我還給你帶了零嘴兒,你要是躺著實在覺得無聊,就吃幾塊棗泥糕罷,特意為你留的,這棗泥糕可是美味,我差點就給吃完了……」
展示完吃的,藍淺淺又拿過另一個包袱開始向趙元衡展示穿的。
她從包裹里扒拉出那套喜氣洋洋的大紅男式婚服,繼續邀功,「之前你的那套衣裳被我不小心燒了你不是說讓我幫忙捎帶一件乾淨的嘛,你摸摸看,這衣裳又乾淨又漂亮,你換上定是特別合適,也不必再受蟲噬困擾,我一眼便相中了這衣裳呢!一會兒你吃完飯了我幫你換上。」
明顯一副求表揚求誇讚的語氣。
青年因著被強制在肩頭拍了那坨糊糊的緣故有點小情緒,一聲不吭的,只是靜靜地聽著,就是不發表任何意見。
藍淺淺也習慣了他的沉默,壓根就沒把男人的小脾氣當回事,繼續埋頭整理,待兩個大包裹里的物什都被她扒了個遍后,終於想起來她帶回來的重中之重——那一根被精雕細琢的盲杖。
「阿執阿執,你猜我還給你帶了什麼回來?」藍淺淺興沖沖地自問自答,「鏘鏘鏘鏘~~哈哈,是一根盲杖哦,我方才在村裡見到一個阿婆也如你一般不能失明視物,她便是用一根盲杖來輔助行走的,我便向她兒子討要了一根來送給你,等你傷好了說不定便用上了……」
「啪——」可憐某人那根脆弱而敏感的神經一下子綳斷了……
而藍淺淺依舊毫無所覺,興緻越說越高,越說越高,「為了能讓這盲杖配得上阿執你的容顏氣質,我特地讓人家給你在兩頭都雕了花,你摸摸看,是不是很稱手?」
趙元衡忍無可忍,這頭他還在費盡心思殷殷期盼著屬下們能找到他,好回京治療他的眼睛,仍舊抱著極大的復明希望……而那頭,這個女人就早早地給他打算好了瞎子該過的生活!!
***
明火跳躍,陶瓦罐架在柴堆上煮沸的雞湯發出咕咚咕咚動聲響,小山洞裡瀰漫著一股濃郁的鮮香味。
藍淺淺坐在一旁,看著青年一手捧著一個簡陋粗糙的陶碗,一手拿著饅頭,就著湯吃得速度很快,卻依舊是優雅自然,氣度逼人。
在這破爛狹小的山洞中,臉上還已經殘存這淤青傷痕,卻絲毫不影響他渾然天成的貴氣。
藍淺淺雙手托著腮幫子如深海幽藍的眸子星光點點簡直能膩死個人,就連看人吃飯都看得津津有味、春意盎然。
青年自方才她拿出那棍子開始到現在過去兩個時辰了,再沒開口說過半個字,就是藍淺淺喊他也不理。
藍淺淺也不惱,一直堅持不懈地沒話找話,「唉……阿執你為何要將這盲杖當柴火燒了?這多可惜呀!我好不容易託人給你削的,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做成的,有了它你日後行動也能方便許多,也不會老是如現在這般總是磕著碰著了,你……」
「不用!我用不著!」趙元衡終於肯開口說話了。
他急促地吸氣再吐氣,明著是說與藍淺淺聽,卻也不知究竟是在安慰誰,「我這莫名其妙的失明,究竟是何緣故尚不明確,若有得當的醫治之法,不定還是有復明的希望的!」
藍淺淺想想也是,然後她忽然想起白日里在黑臉漢子家的那個失明老婦人……
於是她起身走到趙元衡身邊,伸手在他的頭上揉亂了頭髮就是一氣亂摸。
一陣細細摸索后,藍淺淺果然在青年後腦勺偏右靠近太陽穴的位置摸到隱約有一個凸起的小包,這幾天應是消下去了許多,但她仔細觸摸還是能感覺到這腫塊,想來出事的時候定是磕得挺嚴重的,「阿執這裡可疼?怎麼會撞的這個包?」
趙元衡原本還算打理順暢的頭髮瞬間被揉成了稻草窩,被鉗著腦袋怎麼都掙脫不得,他現在已經開始習慣藍淺淺想一出是一出的驚乍,乾脆徹底放棄抵抗,順著藍淺淺的話答道:「不知是何時撞到的,我醒來之後便疼得緊,這幾日才稍稍好轉了些,感覺腫塊也消下去了不少。」
藍淺淺暗忖,這怎麼看都和那個失明的老婦人同一情況,所以說,致使阿執失明的的罪魁禍首也許不是伽羅魚之毒,而是摔了頭腦起的淤血塊!
問題是……阿執有沒有下地干過活,打從她將他從海里撈起來到現在,他甚至都無法起來行走,所以究竟是怎麼摔倒磕到腦袋的呢?
於是一整個晚上藍淺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她坐在離火堆最遠的地方,嘴裡叼根稻草細細回想著自兩人遇到后的所有經過細節……
最初是在那艘大船上,他在船頭她在水中,而後便是他被人圍攻刺殺,她見他不敵便起了巨浪掀翻了大船,他落入海中,最後便是她他救上岸將他拖入此處山洞內療傷將養,整個過程似乎沒有任何不當的地方,阿執也從未摔過,這究竟是那裡出來問題呢?
實在想不起來更多的了,藍淺淺便伸出左手,食指中指併攏點在自己的眉心處,瑩瑩流動的靈力在腦中盤旋,所有被忽略的細節在他腦海中一一浮現——
大海被她掀起滔天巨浪,大船顛簸搖擺,青年在船上被顛得來回翻滾一頭撞到了欄杆上昏厥了過去……
青年軟趴趴在沙灘上昏睡著,她拽起他的腳拖著他大頭朝下地一路朝山洞行進,他的腦袋在沙地滑行時數次撞到了尖銳的石塊……
所以……最後的結論是她把阿執搞成了瞎子?!
趙元衡見這平日里一刻也不能閑下來的女人這會兒居然破天荒地長時間不吱聲了,他還突然有點不習慣了,於是問道:「你怎麼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藍淺淺被叫回神,咽口口水,不敢看向趙元衡的眼睛,做賊心虛地回道:「哦哦……沒沒什麼,就是覺得無趣發會兒呆……呵呵……」
※※※※※※※※※※※※※※※※※※※※
請耐心等待,下一章兩人就要有非一般的新進展啦~
下面感謝小可愛們的營養液:
「洛上千雪」「羽生結弦是我老公」「澩落了」「今天畫完明成化團龍紋補子了嗎」「明日晚浮生」「呵呵」「薔薇夜騎士」的營養液,愛你們愛你們愛你們愛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