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去洛水
黃河洛水河段,自古以來便水澇頻頻,有大有小,小的只淌至人小腿,大的便能淹房毀地。
自先帝在位時起便一直致力於黃河治水,趙元衡登基后也是延續了父親的政策,繼續治水甚至越發重視,黃河各河段因地制宜有疏有堵,近些年來成效顯著。
姚家長子、姚寶林的哥哥姚開就是奉了皇令主持治水,原本便是該在如今的洛水河段修堤治水,只是這傢伙仗著先前的治水之功得意忘形,自我膨脹,在洛水之地狐假虎威,橫行霸道,儼然成了那裡的土皇帝,當地百姓怨聲四起。
後來趙元衡尋到了百年前治水大家西門慵的後人西門夏,以西門夏取姚開而代之。
只是終究是老天不由人,還未等西門夏熟悉洛水的情況力挽狂瀾,洛水河段便河水暴漲決了堤。
洛水下游數十城鎮、萬畝良田被淹,數以萬計的百姓淹死的淹死,沒淹死的都成了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的災民,昔日繁盛的落水之地如今哀鴻遍野、餓殍遍地。
今年自入春以來,陰雨連綿,京都以北的眾多地區雨水便異於往常的頻繁,江河湖泊的水位漲了又漲,趙元衡早已在心中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這些日子以來他每日天昏地暗地忙碌便是在為此做準備,洛水段會決堤他也是有心理準備的。
消息一傳到京都,趙元衡便按照原先與眾臣商議的吩咐下去,撥賑災款、安排災民去處、征民夫緊急修堤堵缺口……本該有條不紊,只是誰都未曾料到水澇來勢洶洶,其嚴重程度竟遠遠超乎大家所想!
第一批賑災款才剛撥下,被派遣的欽差大臣才剛出了京都城門,洛陽的八百里急報便又傳了過來——洛水以東又有兩處堤壩決堤了,讓洛水之地的災情雪上加霜!
趙元衡一個通宵一個通宵地熬,整個人在短短几天之內便迅速消瘦了下來,可是洛水的災情卻絲毫不見起色,越來越嚴重……
就在此時,西門夏自洛水給趙元衡傳回了一封密函,洛水河段千里長堤,三分之中竟有兩分是用沙拌土以替砌堤所用之石,河水侵蝕沖刷,長此以往,這才導致如今洪水一衝便如豆腐一般接二連三地散架決堤,此次洛水之難,是天災亦是人禍……
西門夏自到了洛陽后便馬不停蹄想要熟悉洛水地形投入治水,可他接手姚開之職非常不順,遭到了當地官員的百般刁難和阻攔,進度緩慢,西門夏當時便隱隱覺得其中暗藏貓膩,卻一時間無法得知真相,
而事到如今,西門夏在信中直言不諱,他認為姚開和洛水之地的官員早有勾結,修堤之時用沙泥充作整塊石頭,貪墨剩餘治水修堤款……后姚開被罷官,當地官員仍在死死隱瞞,直到現在東窗事發……
眼看著就要瞞不住了,那些人將西門夏軟禁,阻止他與京都聯絡,而在發往京都的奏報中瞞下一部分受災之情,有些洛水官員怕真相大白之後皇帝算賬,已經有不少人棄城不顧百姓生開始死潛逃了,如今的洛水之地比京都所知要亂上數倍,西門夏費盡心思,拚死才得以發出這封密函。
趙元衡看后勃然大怒,之前洛水之地官員發來的急報大都是在描述暴雨連綿,黃河水位如何暴漲,洪澇如何來勢洶洶,卻很少提及潰堤的情況,當初他換下姚開,也是因為查到他橫徵暴斂、以職務之便在洛水橫行霸道,卻不曾想他早已和洛水官員們串通一氣,身為治水大臣,應該比誰都要知道堤壩質量的重要性,居然膽子答道以泥沙代替石塊,貪墨修堤款中飽私囊,真是活膩了!
趙元衡當即就秘密拿下了已經被貶為庶民的姚開,卻是沒來得及料理他,因為洛水之難已經開始慢慢延伸,原本一直本阻攔者無法上京逃難的災民們越來越多,已經不是洛水那些貪官們能包住的了。
洛水之難在京都也引起了極大的震動,趙元衡思慮再三,最終決定微服親自去洛水之地走一遭。
……
決定洛水之行后,趙元衡便開始雷厲風行的安排好臨行前的一些事宜,欽點好監國的人選,安排出行隨同的人……等打點好一切后他才將此事最後告知了孟太后和藍淺淺。
孟太后那裡道還好說,雖說是萬分擔憂,但孟太後知道兒子自小便是個主意正的,如今又是帝王,打定了主意便不會輕易被改變,所以她也沒有多勸,只是親切叮囑趙元衡一路當心。
而藍淺淺那裡……趙元衡有預感,這個女人那裡絕對沒孟太后這裡這麼省心。
當他打好腹稿走進朝陽宮的時候,藍淺淺正在翻箱倒櫃地翻她的小庫房。
如今已有一些洛水之地逃難過來的災民入了京,京中有不少大戶人家已經開始施粥布善,永樂侯府也不例外,章華大長公主便讓藍淺淺也準備些物什,以皇貴妃的名義拿出去,長公主幫忙向難民們布善,意在幫藍淺淺積攢在百姓中間的賢德之名。
藍淺淺也沒搞懂什勞子的賢德之名,只覺得章華大長公主口中所描述的那些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災民們很是可憐,還有她也知道這些日子阿執為了這事忙得人也消瘦了不少,可是把她給心疼壞了。自己庫房裡那對於她而言意義其實並不大的物什能幫助他們,舉手之勞,這不今日特意起了個大早,一頭扎進小庫房裡,翻翻揀揀直到現在。
趙元衡輕咳一聲,對著正數金條數得起勁兒的藍淺淺道:「淺淺……我要出去一趟,你帶著孩子們待在宮裡不要亂跑,有事可找母后商量……」
藍淺淺頭也不抬揮揮手隨口應道:「去吧,早去早回,記得晚上回來吃晚飯,我可知道你最近連飯都沒有好好吃……」
趙元衡無奈地嘆口氣,耐心解釋道:「我所說的出宮並不是出宮門后在京中轉一圈,而是指離京去很遠的地兒,會有好長一段時間不在宮中,也許是兩月也許是三月。」
藍淺淺一頓,這才抬起頭來,目光認真凝視趙元衡好奇道:「你要去哪裡?」
趙元衡:「去西北那地,北洛水之地,現在決堤受災的洛水畔的城鎮。」
一聽說男人要去正發了大水的洛水之地,藍淺淺瞬間恍然大悟,便是理解,而後眼珠子一轉,積極提議,「我也去我也去,阿執你帶上我一起去唄!」
趙元衡早就猜到會這樣,保持微笑耐心勸說,「淺淺,我是去那些受災之地辦要事,那裡現如今一片狼藉,死的死跑的跑,亂得很,還有我是要去處理那些貪墨治水款的雜碎們,那些人有可能會狗急跳牆,帶上你我要分心於你,無法保證你的周全,很危險,你帶著孩子們留在京中可好?這麼著吧,朕允許你這段時日帶著孩子們在玉明湖裡戲水可好……」
「不會有危險的,你放心,不必你保護我,我自己能照顧自己絕不會有危險也不會給你分心添麻煩,你就帶上我一起去吧!」
藍淺淺水潤的大眼睛骨碌一轉,抱著趙元衡的胳膊諂媚討好地撒嬌,「阿執你就帶我一道去吧,真的不麻煩的,你們是為了治水,說不定……說不定我還能幫上忙呢!」
趙元衡揉揉因幾日未曾好好歇息而脹痛的眉心,「那兒發了洪澇,堤壩都被衝垮了,遍地都是汪洋水澤,淺淺你真的不能去,你聽話些,留在宮中不要亂跑!」
「我就是要去的,真的不添亂還能幫忙!」
「淺淺你聽話,真的不能去!」
「你去我就要去,休想丟下我!」
「不能去!」
「就是要去!」
……
兩人交談的最終結果就是不歡而散,怕這女人又鬧出什麼幺蛾子,趙元衡以最快的速度打點準備好一切,與孟太后交代好一些事宜后便打算即刻啟程。
可誰知,臨到離開前還是出了岔子……
趙元衡正在寢殿里換好衣裳準備出發時,雙玉急慌慌地跑來求見,「不好了陛下……娘娘,娘娘她不見了!」
趙元衡一驚,第一反應便是「那四個孩子可還在?」
雙玉點點頭,「四位小殿下現在正在太後宮中,就是娘娘不見了蹤跡……」
「可出去找了?」
雙玉:「朝陽宮裡翻遍了,整個皇宮能找的地方奴婢已經叫人里裡外外都翻遍了,還是沒有。」
趙元衡深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揉揉突突跳的太陽穴,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大步流星朝太極宮西北的小角門走去,那裡正停著他一會兒要乘坐的一輛不起眼馬車,還有一些侍衛守在馬車旁邊。
趙元衡疾步走近,果然,就見那些侍衛都是一臉欲言又止的奇怪神色,他一把撩開馬車簾,那個滿皇宮都不見蹤跡的女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裡面,腿邊是她之前跑路時用的那個包袱。
見趙元衡掀簾,藍淺淺冷哼一聲,一仰腦袋,用鼻孔俯視他。
趙元衡一個頭兩個大,「淺淺別鬧,快下來,不是不帶你去,是真的危險!」
藍淺淺癟嘴倔強地轉頭拒絕,「我都說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絕不給你添麻煩,還能給你幫忙呢!我就是要去!你休想撇下我,休想!」
趙元衡見這女人一副油鹽不進耍賴到底的模樣,時間緊迫,也沒耐心再費力解釋,袖子一擼,登上馬車就要伸手捉人。
藍淺淺邊躲便尖叫,不得不將她的終極殺手鐧祭出來,「啊啊——趙元衡我告訴你!你要是現在把我趕下車,你信不信等你一走我立馬帶著四隻崽兒離開,從此再也不回來了,讓你一輩子都找不到我!我說到做到!」
「你!」趙元衡氣結,一口氣不再喉嚨口上不來下不去。
……
皇帝要去洛水的事雖然不曾大肆宣告天下,但也瞞不住,很快便滿京都人盡皆知。很多人都看著一駕低調但豪華的馬車自西直門的偏門處在一群侍衛的守衛下不聲不響出城而去。
而當夜天黑無人之時,一輛不起眼的灰篷小馬車,自皇宮西側的一個小角門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狹小搖晃的灰篷小馬車中,一男一女各坐兩邊,涇渭分明,兩人的頭各自偏向一邊,偶爾轉過來目光相觸之時,同時冷哼一聲再同時撇開。
趙元衡和藍淺淺是在賭氣,一個氣女人不懂事不理解他的苦心非跟著亂跑,一個氣男人太過霸道不聽她的意見,誰也不理誰,居然破天荒地互不理睬五六日,看得一整隊跟隨的人恨不得將自己埋了當做不存在。
就這樣馬車搖搖晃晃一路往西北行進,進入黃河渭河流經地界,再往前便是渭河分支洛水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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